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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消逝 ...

  •   萧修来的时候,已是两个月后,近了竹林正见到木槿坐在院子的秋千上蹬着脚,头歪在千绳上,眼神却不知道飘在了哪里,以至于萧修站在不远处的院门边上她都没感觉。萧修玩心大起,偷偷从边上绕到了她身后,一伸手推了推秋千绳。

      木槿正发着呆,突然的一阵动力让她惊得惯性使然就要往后倒,萧修眼明手快,一张臂将她打横抱了个满怀,再转了半身将她从秋千上抱了下来。木槿还犹自惊着,一只手按着胸口大口大口的深呼吸,见萧修一脸得逞的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从他怀里挣开来,木槿双手掐腰作一副蛮横的样子道:“萧公子怎的这么不知轻重呢!”皱眉正经的样子倒真煞有其事,见萧修挑了挑眉并不在意,她又道:“若是摔着了我……”顿了一顿,得意道:“你就心疼去吧!”

      萧修闻言不由噗哧的笑了出来,心里感叹着她这脸皮厚的,能赶上他家的院墙了!

      木槿敛了笑,旋身进了屋抱着迭羲琴出来,这把琴半年前齐谨就给她了,可惜却没履行承诺教她满霜的下阕,而她每每想到满霜的上阕便就想起娘亲,那样失而不得的痛她不敢面对,只能逃避,因而这把琴一直被她搁在角落里,未曾拿出来过。

      想是桑若会打理,琴上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灰尘满面,她抱在怀里出了屋,对萧修道:“修哥哥,你还未曾见过我弹琴吧?”萧修颔首,木槿便将琴搁在了桌上,双手按在琴弦上拨弄,正是满霜的上阕。

      萧修也早已敛了笑,立在一侧静静听着,然而上阕并不长,弹了片刻结束了,木槿想了想,又从头再弹了一遍。曲子里的哀伤更甚,她突然觉得笑都是苦的,她在这里住了半年,才终于开始考虑自己日后该何去何从。她突然想,当日若是齐谨没有救她出来,她同爹娘一道上了刑台,又是何光景是何心情?她会怕,会痛,可是逃过了那一时的怕跟痛,她现在却在受着无止无尽的怕跟痛!

      过了许久方停了下来,木槿收了手,笑着对萧修道:“好听么?”萧修忙点头,又附了一句:“好听。”她便扬起脸笑道:“你家里缺弹琴的么?”萧修一时不解,微微蹙眉,木槿便又道:“修哥哥,你带我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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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槿不知道桑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她望着萧修的身影渐渐消失了才缓缓回了身,而桑若就静静的立在她身后,不言不语。木槿笑了笑,突然问道:“桑若,你也会觉得我没用吗?”桑若摇了摇头,朝她走了过来顺了顺她额前整齐的刘海,道:“小姐,你做得对,如果夫人在世,她也一定会告诉你,快快乐乐的活着,而不是心中怀恨,让自己难过。”她说这话时脸上一丝笑都没有,尤其显得郑重。在木槿的印象里,桑若总是带着轻柔的笑意,挂在嘴角的梨涡上,挂在眼下的泪痣上。

      桑若的左眼下有个小小的泪痣,常常她一笑便带着它显得越发温和动人,她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依赖起桑若,或许是那日她跪在她面前断指明志,或许是她告诉她,“我是来报恩的”,又或许是那天晚上她不顾一切的冲进她怀里,哭着说:“我以为连你都走了。” 她知道她能信的人不多,她信齐谨,却不能依赖他,能让她的依赖的,现在也只有桑若而已。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了然,木槿心下没来由得一松,她想她又该换一种生活了。

      入了夏的天到了傍晚仍是有些闷热,木槿在屋子的澡桶里欢欢喜喜的玩着花瓣,桑若正把一张纸条打成卷缠在信鸽的腿上。鸽子伏在她的怀里,她怜惜的抚着它的背,看了几眼方抬臂送了出去。

      木槿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屋里出来,见桑若望着一方微有些昏暗的天色出神,不免问了一句:“怎么了?”桑若匆忙回了神,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在这住了大半年,这就要走了,多少有些舍不得。”木槿听了只笑笑道:“也是,到底说来,这里是清静的地方。”桑若听了恍恍然的回了句:“是啊……”

      木槿见桑若若有所思的样子,打趣道:“姐姐若是喜欢清净,去庵里做个姑子倒是不错!”桑若也存心与她说笑,便撑着下巴故作沉思的样子道:“甚好,待我禀了王爷,我们便一道去吧。”木槿忙跺了跺脚急急道:“我与你说笑呢!”桑若便噗的一声笑出来,木槿又奔过来挠她,桑若哪架得住她,一边逃着一边求饶道:“小姐可饶了我罢!奴婢做了好吃的搁在厅里,再不去可要凉了!”

      两人笑闹着吃完了饭,木槿又抢着要打下手洗碗,桑若也由着她。木槿是打心里高兴,而桑若到底是强撑着笑,她不是木槿这般年纪的孩童,虽说她尊重木槿自己的选择,但多少担忧是避免不了的,在这里或者在王府,齐谨都能护着她,可若是离了齐谨的庇佑,她摇了摇头,凶吉难测。

      两人又坐在灯下说了会子话,见木槿打着哈欠,她便铺好了床让木槿去睡。桑若坐在床边上望了木槿许久,她睡梦里都是挂着笑,桑若一时心下百感交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舍的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

      待木槿再醒的时候,是被一阵浓烟跟通明的火色呛醒的,一睁眼便见的是满眼的通红,而桑若正正推开了门,从床上一边唤她一边一把她拉了起来。她惊得还没回过神,便被桑若带到了屋外,而屋外已然火势一片,夏日里干燥的竹子,烧起来尤其容易。

      她开始觉得慌了,脑子里瞬间闪过抄家那日里的火把,也是这样照在她惊恐的脸上。

      她拽着桑若的袖子往后退,一边哭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桑若一边带着她躲着不时掉落下来的架子,一面眼睛又盯着某个地方,哼笑了两声,道:“齐信啊,你如何就不能放过她!”

      木槿眼中的恐惧一重深过一重,是他,果然是他!她一边摇着头一边随着桑若左右躲着烧得掉落下来的有竹架,待寻得一点缝路便冲了出去,然而出去才见着,这一片都是竹林,火势早已连成一片,哪里逃得了!

      四周皆是火,而且慢慢的在向她们蔓延,木槿只吓得一个劲往后躲,桑若握着她的手越发的紧。而身后也是火林,舔着她的衣袖燃了起来,她吓得大叫,拼命甩着袖子,正在这时一身红衣从远处闪了过来,一剑下来准确无误的削掉了她着火的衣袖。

      木槿抬头看,是琅琳跳入了火势中,手里的剑迅速挑着劈开一些空地,然而竹林烧起来哪里制得住,况且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想要全身而退,当真是难!

      桑若如何不明白局势,将木槿一直发抖的手塞到了琅琳手里,沉声道:“你们快走!”琳琅本就已经难以支撑,闻言回头看她,手却下意识的握紧了木槿的五指。

      木槿忙道:“姐姐呢?!”桑若唇角微微扬上,是她所熟悉的温柔的笑意,只是眼睛却是止不住的掉泪,神色悲怯的让她心里又是沉了一沉。桑若抚了抚木槿的流海,道:“姐姐替你守着这里。”她是第一次在木槿面前自称姐姐,不是“我”也不是“奴婢”木槿慌了起来,忙捉住她的手,哑着嗓子带着哭腔道:“这是什么话,姐姐同我一起走!”说完又望着琅琳道:“齐谨既然叫你保护我,那你也得保护我身边的人。”琳琅一面应付着汹涌而来的火势,一边恨声道:“你当人人好救的?!”说罢饶有深意的瞧了一眼桑若,握紧了木槿的手,拼了全力冲开了一条小道,迅速钻了出去。

      木槿的一只手还拽着桑若的衣袖,被猛的一带她只觉得手指间痛得的像折了骨头,琳琅的这一套动作太快,待木槿反应过来已被带出了竹林,她五指间还握着一点破碎的布料,而那疼痛感,是她断了的指甲上传来的,三根指甲断得很长,指间的血不断的冒着。琳琅还拽着她的臂,她眼睁睁的看着竹屋伴着桑若的喊声全数坍塌,耳边是桑若凄厉的声音:“太子爷!你如何偏不肯放过我!”木槿听得发怔,她差点以为那就是她的声音了,那么像,像得连她自己都分不出来!

      竹屋啪啪的烧得欢快,木槿看得呆了,连眼泪都不再落,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要往火林里冲,琳琅忙一用力拉紧了她,她一边恨恨的打着琳琅一边哭道:“凭什么,凭什么让她代我死!凭什么!”她觉得一切怎么那么好笑呢,就在她决定忘记此前的一切的时候,就在她想让桑若过正常生活的时候,偏偏他就来了!

      琳琅不说话,清冷的眸子里难得含了几丝不忍,木槿左右打不过她,便低头张口咬上了她的手,琳琅并不曾料到,吃痛松了手,木槿转眼便朝竹林奔了过去,琳琅不再追她,却道:“她已经死了,你还要进去死么?不为她报仇而去陪葬,当真是个没出息的!”木槿的脚无端停了,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烧得她生疼,挂在脸上的眼泪被火一烤片刻就干了,她似是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未转身,道:“她早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才学我说话的声音?”顿了一顿回身望向琳琅道:“还是他齐谨早知道有这一天,当初送桑若来就没准备让她活着回去?!”

      琳琅顿时皱了眉,厉声道:“你怎么能这么想他?”

      木槿没再回琳琅的话,而是睁大眼望着远处仍是火光通明照红了附近的山头,轻声道:“好,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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