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焚野

2、2．炎蛊

　　三月初八，我和老九一起守备结界。
　　和平常一样的天色，和平常一样的浓密瘴气。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想来这种地方，这黑虫谷虽说是我的家，可我着实一点也不喜欢这里。如果有机会我宁愿去死亡瀚海那边定居，也总比在这儿，一直被这个没用的老九压着来的好。我们蜘蛛的等级是实力决定的，可如果你是蛛王黑寡妇的孩子，一切就都好说，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像现在，我不明白为什么老九可以对我的呼来和去。
　　结界的异动发生的很突然，那时我正回去给老九拿食物，只感觉到一阵子人味由打自己来的方向传来。有男有女三个人，还有一个受伤了，些微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我心道，就三个老九应该没问题，若是自己在那，她必定要自己出手，然后揽走全部功劳。此刻你要我去拿酒肉，我就给你拿酒肉，总归不会算我做白功。
　　可是事情发展有点脱离控制，在我刚刚转身前行之时，听到了自己所控制巨蛛的求救声。怎么可能？他们的战力我还不知道，就算是妖族来袭也还可以顶一顶的，区区人族又有何惧？可这求救声一声赛着一声凄厉，搅得我无法前行，索性转头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回到结界附近的时候，老九已经被人家打回原型了，出手的是一个红衣服的男人，他手里握着一枚火云珠，利用自己的灵力引导灵珠火力，烧出来的火焰全都折腾到老九身上。索性她身着金甲继承的是主上的力量，自是水火不侵，硬若铜铁，任凭着红衣人怎么烧也没有伤害。不过其余那几只就比较惨了，现下都只剩下灰黑的甲壳。这边有我的一只巨蛛，其他五只似乎是追击另外那个女子去了。
　　这红衣人艰苦迎战，而他附近那个灰衣人却只戳着，不动，不战也不逃。干干的戳在那里。不过那就够了，我明白老九为何久攻不下了，有那人在，她实在需要多顾及一点。不过此人似乎和这红衣人并非同一战线，他披散着黑发，低着头，像是一尊雕像般站着。双手还被巨大的黑色镣铐锁住，浑身衣衫褴褛，像是被皮鞭之类抽打过，隐隐可见那干枯的斑斑血迹。怪不得，原来血腥味道是他身上传出来的，伤口还很新，味道不错。我这边暗自观察敌情，老九那边有点顶不住。
　　现下老九虽然没受什么伤，不过打得也是意外艰苦，她道行就那么丁点，多亏披着那身巨甲才勉强峙敌，真是浪费。此时就听她对我大叫求援，也是……好歹我现在也算她的副手，站在边上观战也着实说不过去。只得右手幻化出弯刀，耸身越下树梢向着那个红衣人劈下去，他见我出现似未察觉躲避不及，多亏那灰衣人关键时候猛一推他，才侥幸保得小命。不过这一推着实猛了点，那红衣人的火云珠脱手而出。
　　只见着红衣人见状回头狠瞪着灰衣人，道：“就算我死也会带上你，别想趁乱脱逃！”
　　灰衣人抬头看他，脸上风清云淡半点表情也没有，只道：“这样下去都会死，放开我。”
　　我看这两人也忒托大了点吧，这份儿上了，还从这边扯臊。我那容得下他们闲聊，劈手就给灰衣人一刀，此人似乎预知我的刀势，只一个侧身便闪过了。我心道，好身法，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这要是脱了牵制，不知会强到什么地步。转而一刀拦腰斩下，此人以手中黑色乌金链条挡住我刀，反而一转铁索绞住刀身。我启容他成功，刀身一受压迫变化身片片光华，重新汇聚我掌中。那人似乎打一开始便知道我的手法，随着手中锁链的绞动，身形向我这边贴过来。这情形完全不合常理，只见他满身破绽，我挥刀砍去，此人竟然也不躲，身体前倾，我刀口正好喂进他右肩胛处，血喷了我一脸一身，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右手被冰凉的玄铁锁链绞住活生生的扯了下来，这疼得我俩眼发黑，虚晃一招弃刀后退。眼见着自己右臂，已然是经脉全断，只是勉强挂在肩上。
　　而老九那边形势还算乐观，红衣人失了宝珠已是强弩之末，勉强称了几个回合，竟是被老九挑起衡着飞了出去。此人肉身撞在附近一棵巨树树干上，只撞得他七窍喷血，大概小命交待了。可老九是什么东西！自然是飞奔而上，张开那巨大口器，一口撕碎了软绵绵的肉身。
　　这灰衣人见同伴被一口撕作两半怒红了眼，也不顾右肩鲜血狂喷，已然纵身攀上老九身体。我心说老九刀枪不入，你这般以肉身相搏，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么。只见此人，刚刚落到老九身上，便被老九蛮力抛起，还不等他落下，老九那巨大口器向天一张，作势要将他活吞了。我不顾肩膀剧痛，死盯着战场动静，只见那人即将投入老九口中，却是轻轻一笑，看得我毛骨悚然。我刚要开口唤老九小心，只见此人将喷血不止的右臂塞入老九口中，老九作势一咬，一条胳膊卸了下来。这玄铁链子上左臂拖着断掉的右臂，手上幻化金光一下子插入了老九近在咫尺的眼瞳里，一直插入了半个身子。
　　只见老九当即浑身一抖，爬了下来，脑中墨绿色的粘稠脑浆，一股脑的喷泻而出。而那人却只一转身把左手抽出。揩了一把脸上的绿色脑汁，而后回首看我。我只吓得浑身发抖，这是我第一次面对这类不要命的玩意儿，就算是妖族，也会有所顾忌我毒蛛剧毒，此人则是完全无所谓，就连现在看我的表情也是一脸风清云淡。
　　无声的挑战，看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我右手虽然被废，可左手也可挥刀，想罢集光宇于左掌，幻化弯刀飞身跃起，向那人头颈处砍去。此人眼睛一直不离我身形，我刀已近他脖颈时他非但没躲，还释然一笑，而后闭上双目。我不知所措可刀口此时已砍入他的皮肉，而后异常顺畅的剜下了他的头颅，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那个头颅带着鲜血飞了起来，划过一道弧线掉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尸身虽然失了力可还僵僵的站立着，丝毫没有要倒下去的意思。
　　我砍了这一刀竟然是浑身脱力，一头栽倒在老九身上，她那墨绿的脑浆子，染了我一脸一身，呛人的气味就连同是蜘蛛的我都受不了，只趴下身来一阵呕吐，好久才回神。
　　心中暗道，这灰衣人非同一般，我不能将他的尸体就这么晾在这边，就算不把他交给上头定罪，也要留着，说不定有上等灵丹助我修行。于是我幻化出蛛丝将其尸身包裹起来，绑在腰间。回身去捡那个头颅，此时血已然流干，我端起他的头看了看，这斯临死竟然如此安宁，只微闭双眼一脸安详，就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似的，毫无惊讶，一点恐惧、哀伤也没有。我只微扯嘴角，心想，也不知自己死的时候又是怎么个样子，只希望别向老九，让人看了就想吐。
　　我将其头发束起，挽了一挽别在腰间，飞身追踪那个逃走的女人。
　　
　　她逃得挺远，都到了幽潭边上了。看此人善用寒冰，和那红衣人想必是搭档，不过那斯已经交待过去了，索性你也不要挣扎，我现在浑身是伤精力不济，不想再和你周旋。才只说了两句此人就一幅意志崩溃的样子，也罢，人类的女子不像我们蜘蛛女，他们要靠男人，我们只靠自己。
　　就这当儿，风蓝那女妖精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我这已经是强弩之末，连她的气息也都压根没有发现。不过她来也好，蜂族善医疗，尤其是这十五公主，她虽然成日玩乐不思进取，可无奈天资卓越，竟然也算得上是蜂族的大医者之一。我看自己的右臂，大概是废了，如若说是有办法，风蓝也算得上是一号。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不如向她求救。
　　此女刁钻虽早就看出我心思，不过不得好处她是不会出手的。我本想用天山雪莲诱惑她，可她竟然对此兴趣缺缺，只抱着那颗人头不住端详。我心下觉得不妙，怎这么大意！要是她强要这人头，我启不是没了灵丹。我这念想，专门是好事不灵坏事灵，此女竟然抱着人头不放，定要这人尸身。我虽气得七窍生烟，可无奈形势逼人低，此刻能讨到玉蜂蜡就算是万幸了。可她还不只收敛，得寸进尺要我缝合灰衣男子的尸身。我虽然满心不愿意，可是盘面上已经赔了，若是现在推手不干岂不是要亏的更多。这妖精就是利用这一点，强迫过不知多少人上当，可叹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我蛛族蛛丝强韧，我用左手以气带动蛛丝，一点一点缝合这男子组织经脉，血管骨头，配合风蓝涂上的晶状药膏这男子断开的脖颈，右臂又给接了回去。我看着这完整尸身，回想他杀人手段，额头不禁冒出冷汗，颤颤巍巍收了丝线。
　　才将线头收紧，这风蓝丫头竟将药瓶往我手里一塞，扛着那具尸体走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