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Maryanna

41、5

　　刘大喜是石头镇客栈唯一的小二，但他的待遇并不算好，他夜里住的是客栈的柴房，柴火堆上铺块褥子就打发着睡。

　　大喜脸上被柴禾戳的痒痒的，于是抓抓脸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睁了下眼。赫然看见自己前面的地上有一双脚，他第一反应就是要大喊，结果还没喊出声就听见一句，“葵花点穴手”然后他就不能动弹了。

　　大喜心里凉拔凉拔的，他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然后柴房里唯一那张破旧桌子上的小油灯被点亮，大喜眨了眨眼睛，心里的恐惧沉下去一些，但还是害怕。

　　屋里这两人是客人，他自然认识，可是他们大半夜的跑他住的柴房里来是要干什么？

　　律香川朝白展堂点了一下头，白展堂了然的一伸手，解开了刘大喜。

　　这傻乎乎的小二脑子一团乱麻，张口就胡言道，“两位大爷，我没钱呢……”然后在白展堂看乐子的眼神里找回一点点思考能力，“你们比我有钱……”

　　律香川朝他微笑，语气里的温柔像是有某种魔力，轻易就抚平了大喜心里的不安。

　　“别怕，我们只是有些事要问你。”

　　大喜点点头。

　　“苦儿。”

　　只是两个字，立刻让刘大喜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狂跳不止，他惊恐的睁大眼，额头上青筋都纠结的爆出，眼睛向外凸的仿佛要落出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那天你一见到小萍，你的反应告诉我，你认识她的脸。而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小萍长的很像一个人，那个叫苦儿的小女孩。”

　　“不……您别问我，律大爷您放过我，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律香川并不气恼，奇怪的，他眉目间染上一点惋惜，“我不是要逼你或者害你，只是……也许因为我妹妹小萍的关系，昨日夜里，我遇见了苦儿。”

　　大喜眼睛向外凸的更厉害，眼白上因为过于激动和恐惧浮起了血丝。

　　“她说她想玩，她说……”律香川背过身，唇边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意，诓骗一个乡野村夫，实在容易，“那场游戏，没有结束，她还要玩下去。”

　　“不……”大喜抱着头缩成一团，不停的发抖。

　　律香川的语气更温柔，“你如果将知道的一切告诉我，我也许能帮你想想办法，但如果你不说……就只能等她来找你继续当年那场游戏了。”

　　大喜像是逆水的人看见了救命的浮木，他眼神发亮的看向律香川，拼命的点头，“我说，我说……我知道的我全会说，您救救我……”

　　“苦儿什么时候死的？”

　　“十五年前……我跟俊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那时候我们比苦儿姐小两岁，那天她带着我们在镇外的野地里捉迷藏……她当鬼，我们都躲起来……后来等了好久，她都没来找我们……后来我回家，家里没有人，镇里都没有人……一直晚上很晚，大人们都回来了。后来……后来我再也没见过苦儿姐，我问过我爹妈，他们不准我问……再长大一些，我就懂了……”大喜有些停不住，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一打开了那个不能碰的匣子，反而就收不住，律香川也不介意由他去说，“后来……两年前俊生也不见了，其实我知道他要出事儿，他变得很奇怪，好多年前就开始了……总是一个人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干些什么，我问他，他就是不说……有时候开突然很开心的告诉我，梦见苦儿姐了……说他要跟姐姐见面，我心里怕，不敢多问……没想到……他后来就突然不见了……还留下一首诗……镇里的人都说，他被苦儿带走了，跟那首诗里写的一样……”

　　大喜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不说话了。

　　“那个老妇一直念叨的诗？”

　　大喜点点头。

　　“她是苦儿和俊生的母亲。”

　　大喜抬头看向他，像是惊讶他怎么知道的这样多。

　　“对，李大娘……是他们的娘，俊生失踪以后就疯了，彻底疯了。苦儿姐死了以后，李大叔在自家菜地里挖到了一缸金子，李家发了财，李大叔就变李员外了……大娘疯了以后，一开始他还找，后来管不住，大娘总能溜出去，回到他们以前的家里……后来李员外的小妾又生了儿子，他就不管大娘了，能看到就叫人带回去喂点药，看不见……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白展堂在他跟前蹲下，脸上除了不解还是不解，“其实……苦儿就那么个小丫头，你们镇里的人这是干嘛？”

　　大喜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指曲起，捏紧，紧张而畏惧，像是被问到了绝不能说的话题。
　　白展堂站起来，“香川啊，我看他不想说，我们还是走吧。”

　　“我说，我说！”大喜立刻抬起头焦急的喊住已经转身往外的两人，“苦儿姐一出生，没多久，她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就都在一个月里过世了。本来也就当是他们家倒霉，后来有一天，有个游方道士路过镇上，看见还没满月被抱在李大娘怀里的苦儿姐，一眼就说她是灾星降世，克五伦累乡里……当时就说为了缓和，不能给她起大名，也不能用家里姓氏，就给她取名叫苦儿，说是以毒攻毒。”

　　“可事情没有就此结束，对么？”律香川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仿佛接下来听到的发生在苦儿身上的事，会让他不得安宁。

　　“苦儿学会说话之后……天灾人祸，只要她嘴里讲出来，没多久就会应验。镇上的人开始觉得她果然是灾星，是妖物，她讲的话就是诅咒……就在十五年前，苦儿姐说镇长的儿子都会死，后来……镇长三个在外头谋事儿的儿子，果然都死了，一个病死的，一个遭了强盗，还有一个是失足落水里溺死的……镇长大怒，又说起前一年大旱颗粒无收，也是苦儿姐说过的……后来那天，我们捉迷藏，她就……”

　　“那，她的父母答应？”

　　“后来我听说，就是李大叔和李大娘，将她骗去的……”

　　大喜说完了，柴房里静悄悄的，白展堂突然感到身边一阵难以忽视的凛冽杀意，他惊讶的转头，发现律香川眸中惯常含着的春水都化作了一滩坚冰，寒冷锐利，坚不可摧。

　　白展堂立刻伸手将他的手捏住，“别多想，我们得先把事情都搞清楚，不要先自乱阵脚。”

　　律香川眼里的冰冷隐去一些，勾起一点笑容，“没想到，还有你劝我不要冲动的一天。”

　　“你杀气那么重，我能不劝？”

　　“你怕我现在冲出去，把这镇上的人都杀了？”

　　“你会不会杀了这镇上的人我不知道，但苦儿的爹娘，你会杀。”

　　律香川转过头，盯着白展堂的眼睛看，白展堂的眼神清澈的没有一点阴暗，“展堂果然越来越了解我了。”

　　白展堂重了重手里捏着的力道，“现在还不能杀。”

　　“我知道。”律香川身上的杀性退却，“她在哪儿死的？”

　　“后山有个山洞，那之后被大石头封起来……挺好找的……”

　　……

　　律香川，白展堂带着孔雀和高寄萍来到石头镇的后山，如刘大喜所言，那地方很显眼。巨大的石头堵住了洞口，外头贴满了层层叠叠的古怪符咒和黄纸，有些残破的已经看不清本来颜色，有些却是新的。可以知道，这是一直不停歇的一层一层贴上去的。

　　旧的破损了，就糊上新的，这个镇里的人，十五年来，对这山洞，从不放松。

　　孔雀站在洞外，突然头往前倾抽动鼻子做出轻嗅的动作。

　　“咋了？”白展堂见他这样子好笑，忍不住问道。

　　孔雀不理他，对律香川说，“这里头有生人气。”

　　律香川伸手推了一下那大石，“很严，如果里面有人，绝不是从此进入。”

　　孔雀口念法咒，手指上染着金色光华，随即在眼前一掠。他眼睛变作血红色，在黑夜里发亮，突然指向一处，“那里，后面有地道。”

　　律香川三人跟着孔雀指引来到入口，这入口，竟是开在石头镇坟地里的一座野坟下。

　　一行人下了地道，孔雀施法，一团火苗引在前途。

　　地道弯弯曲曲，周围并不平整，且狭窄低矮的同时只容得下一人前行。孔雀同高寄萍倒还好，白展堂和律香川无奈的猫着腰，小心翼翼的不要撞到头。

　　这地道，并非专业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