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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 ...

  •   律香川重新烧滚了一锅水,把案台上剩下的十个白生生的团子下了锅,糯米的团子在滚水里起起伏伏的翻腾,律香川想,楚懿实在算很难得。

      此次不像前次柳芳卿的事件里被迫侵袭,他同楚懿是谈妥的,借给她一双眼,一副完好的躯体。所以他自己的神智也没有被打乱,在楚懿占主导的时候,他在看着。不过这种出借,他总是觉得有风险的。凡有执念的鬼,大多容易不知足,律香川其实考虑过,如果见到赵顼后,楚懿不愿交出主导了,后头的事情该怎么做。所以,其实他同白展堂事先也是说定的,如果的万一。

      但楚懿没有这么做,她守信了。

      踏出赵顼房门的时候,她按照约定,将主导权还给了律香川,由他来继续接下来定好的计划。

      律香川端着冒着热气的碗再次上楼,推开赵顼隔壁的房间,将碗放在桌上,眼角扫过桌边伫立不动张大双眼的老者。

      然后白展堂笑的灿烂的脸就映在他眼前,带着一点邀功的得瑟劲儿,“我办的妥当吧?该怎么谢我?”

      “我们之间……”律香川拖长了些语调,“你要听我说谢么?”

      白展堂笑的眼里亮晶晶的,“不用,我犯傻呢。往后你说啥,我就照办,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如果不是碍于身体里还有一个楚懿在,律香川应该会去照他那张乐呵呵的脸上亲上一口的,但是现在他只能笑的极温柔的同白展堂说,“给他解开吧。”

      白展堂利落的运指如风拂向老者,顺伯在被解开的同时脱劲儿一般的往后倒退两步,却同时袖内一震,几抹圆形光斑豁然而出,带着划破空气的风声。

      “叮叮当当——”

      律香川的手腕转动,金属敲击的脆响里碰撞出四溅的火花,待一切平息,白展堂已扣住了顺伯的脉门。地上落着圆形的金属片,赤铜色,大小好似铜钱,边缘色泽浅金,打磨的锋利异常。

      律香川手里的银针划过桌面,留下浅浅的印记,他眼中笑意不减,“王顺,宫中统管后省,掌印大太监,与陛下及后妃最为亲近。不过江湖大多知道的,是你另一个名字,王申。你的暗器,江湖排名第五。”

      王顺打量了他一会儿,“这样的年纪,在暗器上制住我,你是孙府的律香川。”

      律香川笑而不语。

      王顺继续说,“江湖上用暗器排名在我之前的人,第四位的银钩叟三年前已经死了,第二位是蜀中山羊胡子唐三爷,第一位是陆漫天。律香川排名第三,从年纪上来看,你只可能是律香川。”

      律香川却只是说,“五年前,陆漫天被废了左手,他如今只剩一只手能发暗器了。”

      王顺的眼神闪了闪,律香川没有明说,他却知道这话里意思。陆漫天的左手,废在律香川手下。

      “所以现在……你是第一了。”他笑了笑,“为何不公诸于世呢?”

      律香川快速的眨了两下眼睛,“消息如果传出去,他的很多仇家会找上门寻晦气。他是老伯最好当朋友,而且,他也是我的亲舅舅。”

      陆漫天当然是律香川的亲舅舅,这一点不需要他强调,全江湖没有人不知道。所以这一刻,王顺只觉得他可怕,伤害自己唯一亲人的事,却用这样轻描淡写的口吻谈及。

      难得的,王顺有了些刨根问底的兴趣,“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律香川着看他的眼神,让王顺觉得他仿佛在说自己很愚蠢,然后王顺也确实觉得自己愚蠢。律香川从不做无意义的事,他做的事,都是必须做的事。

      无一例外,是老伯觉得,必须做的事。

      “陆漫天做了对不起老伯的事?”

      听见王顺这样问,律香川轻笑出了声,“不,老伯只是想知道,我的功夫到了哪个阶段。”

      王顺觉得,真正可怕的,果然还是孙玉伯。

      白展堂站在一边听他们的对话,看他们的表情,他突然有些不耐烦。

      因为眼前的律香川不是他的律香川,是孙府的那个,是老伯的。

      “快说正事儿吧!”

      律香川听见他的话,看了他一眼,像是看穿他心事一样笑的眼弯弯的。

      白展堂被他看破心事,竟也有点不好意思,略低下了头,脸上微微发烫。

      律香川点点桌上已经凉了的汤圆,“我只是,来请顺公公吃夜宵的。”

      王顺自然不会觉得事情像他说的如此简单,但他被白展堂扣着脉门,律香川袖中暗器若是发难他也抵不过。于是只好咬咬牙,舀起碗里的汤圆,一口吞进一个。他在口里咬破那汤圆,咀嚼那软软绵绵的糯米皮,脸上慢慢现出古怪的神色,惊讶,甚至带一些恐惧。

      律香川看着他的脸色,说道,“揉芝麻馅儿的时候,除了拌进猪油和白糖,还放了一两腌过的糖桂花。”

      王顺吞下口里的汤圆,盯着他的脸。

      律香川却背转身往房间角落里一块蒙着布的大物件处走,“但我想,让顺公公最讶异的,不是糖桂花,还是糯米面。”他回过头,手捏在蒙布上,“和这糯米面的时候,用的不是水,是酒……汾酒。”

      “不……不……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会、会这样做……不可能,不会是她。”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律香川扯开了那块白色的蒙布,人身高的雕花大铜镜,王顺一瞬间眼睛瞪的死大,像是要瞪的裂开。

      镜面上浮上雾气,细小的水珠挂在上头,孩子的掌印和牡丹雕花上的血迹又浮了出来。

      王顺低呼一声,跌坐在地上,口里喃喃道,“不,不……不怪我……不,怪我,是怪我啊……”

      律香川将手按在那块淡淡的血渍上,一个白色的女人影子缓缓的从他身上剥离开来,从头开始往外抽离,一点一点,直到完全分开。

      律香川瞬间往后踉跄了两步,白展堂顾不上扣着脉门的王顺,松开手迎上将他扶住。好在王顺已被眼前异象震慑,无法动弹。

      拍拍白展堂扣在自己腰里的手,律香川摇摇头,“我没事,这次妨碍不大。”

      白展堂自是不放心,哪里肯松手,律香川也只能由他去。

      楚懿的黑发缠绕住镜子,悬挂似的倾斜在那里,骨骼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双黑洞洞的眼朝向王顺,她开口,嘶哑的声音响是喉咙里破了个漏风的口子,“顺公公……本宫待你不薄,为何……为何要杀害本宫,凿船沉于江流之下,如此残忍手段……可是本宫哪里对不住你……”

      那眼洞里滑下黑色的泪水,竟有些暗红。

      跌坐着的王顺猛然在地上撑坐翻爬,最后朝向楚懿跪定,竟是深深叩首,额头撞在地上敲出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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