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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卷三 红线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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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伯修剪着坏死的枝叶,并没有回头,又是一剪,枯枝坠落泥土等待腐朽,化为养分。修剪完一株,又换了一株,至此,他才开口询问身后恭候已久的人。
“你让他留在了江宁府……为何不带回来呢?”
“白展堂有敏锐的直觉,既然此刻还不到时候,冒然带他来若是察觉了什么,怕是老伯下次想让他来反倒是难上加难了。”
孙玉伯放下剪子回头,站在他身后略躬身低首的人立刻将手中干净的丝帕递上,老伯擦干净了手,回还过去。然后他的手按上了那个人的肩膀,“香川,抬起头。”
律香川抬起头,眼中是一片谦和崇敬之情,这是孙玉伯在他眼里能看到的,对自己最为常见的一种感情。敬佩、思慕,如同最听话懂事的儿子依赖仰慕着他的父亲。
“除了直觉敏锐,你觉得白展堂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直热情,待人亲善,我想,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人。”
老伯带着和蔼的笑容看着律香川,仿佛想从他那张温和的没有什么破绽的脸上看出一些别的什么,“那这样看来,香川也很喜欢他?”
律香川仿佛吃了一惊,但转瞬就恢复了常态,略略敛了视线,“香川记得自己的本分。”
孙玉伯满意的点了点头,“记得就好。”
孙玉伯的笑容仍旧是和蔼的,但里头仿佛又突然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眉头皱起一些,“血腥味?”
而且是并不陌生的血腥味。
老伯执起律香川的右手,捋起一些袖子直到看见腕上包着的带血渍的布巾,解开,是半好的伤口。
“放了血啊……”孙玉伯的声音沉了一些。
律香川低下头,仿佛是连老伯的些微怒意都不愿去面对,“是。”
老伯笑了,“倒也正好。”
低着头的律香川闭了一下眼睛,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和不甘,“是。”
白展堂坐在太白楼二楼的雅座上喝着酒,他往外看,正好能看见夜幕方垂的秦淮河上一点一点的亮起了灯,那是花舫开始准备河间夜行。笙歌华灯香风习习,这江宁风流之地啊……白展堂摇摇头,自己此刻却没有那个兴致好好赏玩一番。
他想起白日里同律香川进江宁时,那人突然停住了马,“展堂,你就不要随我回平江了,到临安府你就去那里孙府的宅院暂歇,我回禀了老伯之后就来。”
白展堂虽不解,也没有多问,他本来就不想去孙府,倒乐的这个安排,于是应了。结果刚准备策马,律香川又拉住了缰绳。
“不,展堂,不要去临安府了,这里就好,就留在江宁。孙府在东街的平安钱庄边上有一座宅子,你去那里等我。”
白展堂不明就里,但他却反应过来,律香川不止不想让他去孙府,连临安,他都觉得与平江府太近,不想让自己靠近。
想到这里,白展堂仰头喝了一盏冷酒,江湖上除了孙府是两大势力之一外,就再无别的过多的描述和传言,孙府在这个江湖上本来就很神秘。而律香川的表现,更让他觉得,这孙府就像环绕着层层的迷雾,是一个解不开的大谜团。
不过律香川的隐瞒和不想让自己接近孙府的安排,倒不是恶意,相反,白展堂觉得,他是想让自己远离危险。
那么,孙府就是自己必须远离的危险?
“一个人喝酒,容易醉,也伤身。”
白展堂倒酒的手顿住,抬起头,“你怎么知道……”说到一半忍不住自嘲的笑,“我这话问的真蠢,江南是孙府势力盘踞之地,在这里,有什么是律总管耳目不及之所呢?”
“你先去过了宅子,他们自然会替我留意你的行踪。”
“你们孙府的这种手段,真没意思。”
“当有一天你自己需要的时候,就会知道这好处,就会知道是不是没有意思。”
秦淮河上铺满了灯火,照进了酒楼,于是太白楼居然在此时熄灭了所有灯火,满室内只剩外头的华灯炫彩映进眼里。
白展堂一愣,他虽然不是没有来过江宁,但是来去匆匆不曾驻足,绝没见过这场面。
“为了更好的观河上的灯,灯下的‘花’,太白楼每到夜里都会熄灭灯火。”
而这时,失去了酒楼内灯火通明的映照,白展堂突然发现,对面的人,脸色苍白的吓人,眼下甚至浮出淡淡的青色。
“你脸色很不好。”
“有么?”
“有。”
“赶路太累了吧。”
“你可以休息一天再来找我。”
“我答应了展堂禀报完就来的,怎么能失约呢?”律香川摸了一下酒壶,却没有倒酒,“何况,放着客人不管也不是孙府的待客之道。”
不等白展堂说什么,律香川手下按着酒壶转开了话,“冷酒最伤,要一壶温酒吧?”
白展堂却摇摇头,“不喝了,反正你到了,陪我去个地方吧。”
“哪儿?”
“刚才掌柜的跟我推荐,江宁最出名的姻缘之地啊。”
律香川失笑,“那个镜中花水中月的……泠泉?”
白展堂咧着大大的笑容点头,“对啊,泠泉月老庙!”
“展堂好兴致……”
“香川去过?”
“不曾。”
“那赶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