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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画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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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宵阁的梅花与那天一样清艳绝伦,白雪红梅映照着的楼阁犹如琼楼玉宇。站在楼上眺望,会让人产生高处不胜寒、不似在人间的错觉。
端木涵虽还只是十岁少年,可每每在栏杆边一站,心里也不自禁会升起一股奇异的情绪。孤寒、高绝,似乎万物皆在脚下,掌控一切,却又不屑一切……
他便会想,二哥是否也经常站在这里,俯视山脚下的流云山庄?那时,他心中又是怎样的情绪?
这些思绪一晃而过,端木涵并不深想。他到这里来,可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感慨上。端木涯既答应了指点端木涵练习流云身法,便让端木涵每日清晨至梅林旁的空地上等。
第一个早晨,端木涵去时,天边还只是露出一丝曙色,可梅影疏密间,一抹白色身影已立在树旁。
端木二公子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端木涵一眼,便让端木涵羞愧无地。接下来的九天,他每一天早晨都比二公子到得早。
除了吃饭睡眠,余下的时间全都用在了练武之上。
相较之下,丁小棉便完全是虚度光阴。她在紫宵阁里进进出出,除了少数地方被拦下说是禁地之外,小棉已经完全熟悉了这个建在山腰上的建筑。
每处房舍都非常干净,摆设也简洁俐落,与端木涵住的屋子里到处放满零碎东西的凌乱有很大区别。不过,那凌乱与丁小棉有很大关系——原本端木七公子的屋子虽比不上这里的整洁到极致,可也远称不上凌乱。只是丁小棉住进去之后,乱七八糟的小玩意越来越多才变成了那样。
丁小棉每天一起床,便站在栏杆前选个位置,搬来凳子坐好。她压根没有感受到端木涵有关孤高清绝的感慨——这么寒冷的天,她站在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到端木二公子惊心动魄的俊美英姿。其实她更想站得更近一些看,可是第一天小棉还没有靠近练剑之地,便被人阻止了。
端木二公子明令禁止练武场附近有不相干的人存在。
第三天,小棉开始无聊了。别说与端木二公子没说过一句话,就是端木涵,每天晨出晚归,也没空闲陪她玩。
紫宵阁里的仆人很少,二公子的十个随从全是不苟言笑的大汉,余下的便只有两名二十来岁的女子服侍二公子饮食起居,这几天还顺带照料端木涵与丁小棉。她们俩虽很温和,对丁小棉这样迷糊不称职的小丫头也没有摆谱教训的意思,可是却也绝不可能陪小棉闲逛玩耍。
于是,小棉只能自寻乐趣。
这一晚,又下雪了。第二天晨起,太阳已经微微露脸,可天空中还有细小的雪花缓缓飘下。
白雪红梅里,英俊的端木二公子,施展开流云身法时,毫不费力,就似能够腾云驾雾的神仙……不,简直就是杀生丸大人的真实化身。丁小棉有一种冲动,想将那俊美风姿定格,保存下来。只是这里可没有照相机。
小棉跑了好几处地方,才找来笔墨,可她只会用铅笔素描,还有就是简单的水粉画。可是这里上哪去找铅笔呢!
这些都难不住闲得发慌的丁小棉。
片刻之后,她就以甜甜笑容,一口一个“姐姐”的称呼,要来了七八支用来描眉的笔。然后,她在紫宵阁各处楼台跑来跑去,选了一个最佳角度,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英俊的端木二公子。
丁小棉认真地画着,冷了就在暖炉上烘烘手。可画了一张又一张,怎么就画不出端木二公子的神韵?在前世,在很多年里,每个周末都去学习班的,平时在家也爱涂涂画画,还在小学生绘画赛里得过一等奖。
果然,画一个真人要画出神韵,而且是这样稀世俊美的端木二公子的神韵,不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能够办到的。而且,这眉笔比铅笔软脆易断,很难着出深浅光影。
郁闷的丁小棉,索性随意着画,以自己最熟悉的、描漫画人物般的画法,画出一个Q版的端木二公子。不想,画成之后,效果竟十分的好,可爱、漂亮,而且认识端木涯的人一眼能够看出这就是端木世家的二公子。
丁小棉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不觉“咯咯”笑出声。
忽的,一个声音在头顶冷冷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然后,手中一空,画被抽走了。
丁小棉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惊得结巴:“二、二公子……”
端木涯先已看到散乱地上的画像,此时看着手中画里的……自己,冷静如他,也不免嘴角微微抽搐。他抬手——丁小棉大惊,扑过去就抱住他手臂,大喊道:“不要撕!”
端木涯怔了下。习武之人一般不容人近身,身体的本能便会反击意欲攻击的举措。不过像丁小棉这样毫无武功的废柴,根本用不着防御。再说,小棉也根本没有对端木涯不利的意图。所以,小棉竟然毫无阻碍地抱住了端木二公子的手臂,然后伸手夺画,嘴里嚷道:“我画了一整天的!这是最满意的一张啦!你别撕!”
端木涯手一收已将画折起,丁小棉焉能夺到?单单身高上的落差就使小棉竭力伸长手臂也够不着。
端木涯错愕地俯视那毫无顾忌扑过来的小丫头,那小小脸上因焦急而激动得发红,眼眸发亮,闪着祈求之光。而踮着脚拼命伸手去够他手中画的模样又实在可笑。
他拿着画迟疑了一下,究竟没有立即撕毁。
“二哥!”端木涵的声音传来,端木涯手一拂,便挥开了差不多挂在他身上的丁小棉。
“小棉?你怎么跑到二哥的书楼来了?咦?那是什么?”端木涵瞧见地上画着人形的纸张,正欲拣起细瞧。不料,身旁的端木涯冷声一哼,左手微招,地上散乱的纸尽数归于手中。然后,修长的手指一握一挥,一叠图像便化成漫天碎纸散开,恰似书楼外飘散的雪花。
“啊!我的画!”丁小棉不禁眼泪汪汪,望着端木涯。
端木涯被那控诉般的眼神望着,心中觉得有些啼笑皆非的荒唐,好像她被他欺负了一样。端木涯不愿继续这荒唐无聊的场景,迈步越过端木涵与丁小棉,径自推门进了书房,头也不回,冷冷道:“七第,管好你的丫头,别让她乱跑。”然后,“呯”一声关了门。
搞不清状况的端木涵只得先答应着,回头却以眼神询问,不想却看到一张满是委屈的脸,瘪着小嘴,差点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端木涵生怕自己一问,她真的哭了,那就太过丢脸,别的不说,单单二哥一个冷冷的眼神就令人无地自容。便忙忙扯了小棉的手臂,回了自己的住处。
至于书房里的端木涯,发觉右手上还拿着那张画,抖开一看那可笑的图案,第一反应便欲撕毁。只是,小丫头那热烈祈求的眼神一晃而过,倒令他有一丝迟疑。他想起刚才那小丫头毫不设防扑过来的模样,不觉扯了扯嘴角。若换作以前内力还不能收放自如的自己,恐怕她已经死了。
端木涯眼前浮现回到流云庄那天的情景,那雪白山峦间疾如流星般的红色影子,急速坠崖时身子凌空的情景……
这小丫头,还是当日自己所救的娴静坚忍含蓄的女孩吗?还是说,失忆的她,才是本来的性格?
虽然,她那被劫匪杀害的父母,瞧外貌身形,很像是高山泰族猎人。而且,除了高山泰族的猎人,极少有人使用那种滑雪工具。她以前没有在人前显露,是为了掩饰身份?
不过,作为高山泰族的女子,这小丫头长得算是极为清秀了。
可不管怎样,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而已。
端木涯不再多想,随手将画夹在一本武学典藉之中,搁在书架顶层。
端木涵、端木滇以及端木澜派人查探这改名为丁小棉的丫头身份之事,他也早已得知。
端木涯嘴角微勾,冷淡一笑。
——他怎么可能用一个这样的女孩做卧底?他若想要知道一件事,方法多得是,怎么可能采取这种幼稚手段?
端木世家的三公子和四公子,可真是……会自作聪明。那么,五公子呢?是真的不闻世事了吗?至于六公子……
端木涯微微闭了眼,神情里,有些不屑,又有些淡淡的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