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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九十一章 ...

  •   第九十一章九层之塔

      虽然有了宋江的保证,但柳画桥仍旧辗转难安:他为什么不给她看那封信?为什么要烧掉?

      她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走出自己的帐房,走向花荣的大帐。他是他的亲信,若是害怕自己担心,那么花荣怎么也会知道些究竟是什么事情的吧。不如问他。

      门口竟然没有守卫。“花将军。”柳画桥向黑着灯的帐内唤道。没有声音。她又唤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应答。

      “柳姑娘。您找花将军吗?”一个巡夜的士兵路过询问她道。

      柳画桥点点头。

      “刚才我看见花将军与宋头领出去了。”那士兵道。

      “出营去了?”柳画桥一惊。

      “是的,好像是高唐州的方向。”士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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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高廉此番会有两手准备。”花荣一边与宋江并马而行一边道。

      “不要紧的。”宋江不紧不慢道,“我已嘱林教头紧守大营,混世魔王樊瑞或是公孙先生前来之前严密防守,绝不轻易与高廉的妖术硬拼。”他看了看花荣,“云踪,我叫你跟我来……”

      “不必多说。”花荣打断了他,“你知道我的想法。”

      宋江再没有开口,拉起缰绳,纵马向前。花荣一笑,默默跟上。

      向着高唐州西南的方向行了约六七里地,果真按照书信中所说的瞅见城墙脚下一个小门。宋江与花荣下了马,轻叩那扇小门,不多时门开了,开门的正是那日送信的使者。

      那人见了宋江施礼道:“宋头领果真好胆识,请进。”

      宋江似笑非笑道:“高知府信中以柴大官人性命相挟,宋某怎能不来?请头前带路。”

      那人领着宋江二人七拐八绕,行至一座高塔之下。

      借着朦胧的月光,只见这座高塔巍峨耸立,敦厚古朴,共有九层,每层的塔檐之上雕着形状各异的嘲风,使得这座塔在夜色中稍显诡异。

      塔门之前已经站着几个人候着宋江他们。领路人带着宋江走近了,便瞧见那几个人中为首的正是高唐州知府高廉。

      “宋头领。”高廉一拱手。

      “高知府。”宋江还礼。

      “宋头领果然如约前来,”高廉一指身后高塔,“此塔共有九层,每层机关销器各不相同,柴进便被囚禁在这第九层之上,宋头领若能将他解救出来,高廉便如约放人!”

      宋江点了点头:“望知府大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高廉冷哼道:“那是自然!”他挥了挥手,手下的兵丁上去将塔门打开。

      宋江不再多说什么,负手走向那座高塔。一直沉默的花荣也跟着他进入塔内。

      塔里的空间十分宽绰,四壁上都燃着长明的火把,被小窗外掠进塔内的风吹得微微抖动,将二人的身影歪歪斜斜地投在四面上,分外诡异。

      第一层里,除了通向楼上的楼梯,就只有在正中间处立着一块碑。那碑有半人多高,上面刻着细密的小字,宋江与花荣害怕塔内地面有机关埋伏尚不敢近前因此看不真切,只能看见那碑头上三个略大的楷书:雀咏塔。

      花荣垂眸道:“哥哥在此略候。”

      不等宋江答话,花荣拧腰腾身,只在地砖接缝之处落脚,几个起落间来到那座碑前。凝神细看,只见碑上写到:“余读李义山《和孙朴韦蟾孔雀咏》有感而造此塔。”下有落款:范质。
      之后便是李商隐的那首《和孙朴韦蟾孔雀咏》:

      此去三梁远,今来万里携。西施因网得,秦客被花迷。   可在青鹦鹉,非关碧野鸡。约眉怜翠羽,刮目想金篦。   瘴气笼飞远,蛮花向坐低。轻于赵皇后,贵极楚悬黎。   都护矜罗幕,佳人炫绣袿。屏风临烛扣,捍拨倚香脐。   旧思牵云叶,新愁待雪泥。爱堪通梦寐,画得不端倪。   地锦排苍雁,帘钉镂白犀。曙霞星斗外,凉月露盘西。   妒好休夸舞,经寒且少啼。红楼三十级,稳稳上丹梯。

      花荣将碑上诸言念与宋江,末了道:“这范质,莫非便是造那洪荒四象困镇魔砚的范质范文
      素?”

      宋江低头思索了片刻,便大踏步向那碑文走去。花荣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只是警惕的望着宋江的脚下。宋江却开口道:“云踪,这诗是七段四句,一段诗说的是一层宝塔。而塔有九层,去掉关着柴大官人的第九层,再没有机关的,便是这第一层了。”

      “公明。你留在这里。”花荣忽然道,“我上去。”

      “怎么不叫哥哥了?”宋江看着他,道,“云踪,你不需为我出生入死。你是为了云蹊。你方才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今日要你来是希望如果我有万一,你可以将柴大官人带回去。”

      花荣听了他的话,忽然没有征兆地笑了,道:“花云蹊已经死了。你也要像他那般逞强,最后给他人留一生遗憾?我从十岁那年遇见你,便信了你,一直在等你。你现在已是梁山之主,未来或许是这天下的霸主。”他指了指头上,“我知你是想一搏救出那人而得天下归心,但你需记住,塔顶那人的性命,怎会有你的重要?”

      宋江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道:“云踪,你愈发的像你哥哥了。”他伸手轻触到冰凉的石碑,“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即使是铤而走险,我亦不能错过。梁山的脚步,是时候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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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画桥大概能够猜出事情的始末,但她只是在原地攥紧了拳头,没有追出去。想起宋江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一切都在掌握时那温和平静的神情,柳画桥在微凉的夜风中努力平息下了自己的情绪。她想了想,转身直奔林冲大帐的方向。

      宋公明带着花荣走了,不可能没有交代。

      只行了十来步,忽觉脚下地面震动,猛然听见身后营寨之外传来山摇地动仿佛万马奔腾般的巨大声响。柳画桥吃惊无比向身后望去,只见远处月下烟尘四起,迷障遮天,有一团什么东西正向着梁山大营接近。

      营中也很快有了反应,只见林冲一马当先,领着杨雄石秀吕方郭盛等头领从营寨后部奔出迎向那不知名的烟尘。

      柳画桥惊异地后退,瞅着林冲领着己方的人马冲出营去。

      “柳姑娘小心。”耳畔传来一个淡定无比的声音,在这震天巨响的两军交战中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柳画桥转过头去,看见吴用负手立在自己的身侧,微眯着双目,望着就要迎面碰头的两军。

      “那是什么?”柳画桥问道。

      吴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是妖法。”

      “妖法?若是妖法那林教头上去不是送死?”

      “若不上去又能怎样?”吴用看了她一眼,“不是送死,就是等死。你选哪样?”

      柳画桥皱了眉,正要回答,只觉一阵怪风吹来,夹着飞沙走石,直教人睁不开眼睛来。柳画桥用手遮在额前,勉强向阵上看去,只见己方的人马被那股邪风冲的星云散落,七断八续,呼兄唤弟,寻子觅爷。正端详着,只见身边吴用抽出腰间佩剑,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捏诀,右手提剑一指,喝声道“疾!”

      那阵风忽的不望梁山阵里来,倒望高廉队里去了。那边林冲趁机聚拢人马,急切一阵掩杀。形势陡转。

      高廉见回了风,没想到梁山阵中还有会法术之人,立即收了小觑之心,急取铜牌,把剑敲动,向自己带来的神兵队里卷一阵黄沙,就中军走出一群怪兽毒虫,直冲过来。

      梁山阵里众多人马惊呆了。林冲勉强维持住队形,令众人拨回马先走,众头领并手下兵丁,尽都逃命;大小军校,你我不能相顾,夺路而走。高廉在后面把剑一挥,神兵在前,官军在后,一齐掩杀将来。

      柳画桥行在步下,来不及躲闪,人荒马乱,向她践踏而来。吴用扯住她胳膊将她拉在一旁木栅之后,令她避过一劫。

      “为何不再施法术?”柳画桥心跳未定气喘未匀。

      吴用道:“我本就只跟公孙先生凑趣学了这一招,形势危急才死马做了活马医,如何还会有第二招?”

      “那……如何是好?”柳画桥担心道。

      “逃。”吴用只说了一个字便扭身跑了出去。片刻歪歪斜斜拉回一匹马来,冲柳画桥喊道:“柳姑娘,快走!”

      柳画桥慌忙跟着吴用上了马,二人急忙跟着梁山军撤退的方向跑去。吴用的骑术不比柳画桥好多少,两个人骑在马上跌跌撞撞跟着人流逃去。柳画桥边逃边回头去看,只见夜幕之下烟沙滚滚,其中黑影憧憧,飞虫走兽的叫声夹杂着己方士兵的惨叫与哀嚎,听的人心惊胆寒。眼见得一只硕大的狼跟在自己与吴用的马后,追击的速度越来越快。柳画桥惊呼道:“快跑!后面有一只
      狼!”

      吴用也不回头,大喝一声“抓紧!”快马加鞭奋力狂奔。柳画桥抓紧了吴用,心跳成一个,快要蹦出嗓子眼,那狼的速度越来越快,与他们的马越来越近,最后张开血盆大口,一个猛跃,咬在了马腿上。那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将二人甩于马下。

      两个人刚摔到地上,马上被随后跟上的高唐军人马绳捆索绑抓了起来。柳画桥被摔得只觉天旋地转,头昏眼花,被人押着,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楚,只能跟着,脚步踉跄地向前走,却不知道走向何方。

      她只听见似乎吴用在她耳边叫了几声“柳姑娘”,但却无力回答他。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柳画桥再醒过来的时候睁眼看见的是水蓝色床帐,绣着牡丹的图样。她定了定神,想起自己好像是被俘虏了。

      那么不是应该被关在冰冷的地牢里么?为什么是舒适华丽的床上?想要坐起来,却觉得浑身都在疼得厉害。她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讲话之声。

      “先生可还满意此间的住处?”

      “幸得高知府赏识,吴用感激不尽。”是吴用的声音。

      “我已令郎中探看,尊夫人只是从马上摔下受了惊吓,并无大碍,想来不久便可醒来。”对方又说道。

      “多谢知府大人。”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对方离去,吴用推门进屋来。

      看见柳画桥坐起身斜靠在床边,吴用轻轻关上门,道:“柳姑娘醒了。”

      柳画桥看着他,等着他给一个解释。

      “你和我被俘虏了。他们本来要把咱们与其他俘虏一同处置。”吴用端起桌上的茶壶,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道,“负责此事的军官正巧是我的一个同乡,他认出了我,极力向高廉推荐我,问我可愿降他,为他出谋划策?”

      “你同意了?”

      “自然。自然是保命要紧。”吴用道。

      柳画桥嗤道:“多谢学究大人也救了我一命。”

      吴用笑了笑,自己喝了口茶。

      “那么学究给高廉出了什么计策让他信了你?”柳画桥问道。

      “柳姑娘不懂的计策。”吴用仍旧笑着,回答道。

      柳画桥本来对吴用就有种微妙的敌视。他是梁山上的军师。而她,也是梁山上的军师。她认为自己并不比这位“智多星”差。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

      但是吴用比她上山早,资历深,群众基础深厚,性别上的优势也是显而易见的。与吴用意见相左的时候,梁山众人往往还是相信吴用的话。所以她一直对吴用心中不忿。此番他竟然就这样轻易降了高廉,语气间微有嘲讽,柳画桥不禁怒从心头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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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江仔细又看了那首诗一遍,摇头道:“韦蟾当年与李义山一同为官。此诗中许多典故皆是暗指了义山以往诗作,不知与此塔中机关可有关联。”

      花荣也望着石碑,沉吟了片刻,道:“高廉的战书上提到了苍龙卫,看方才他的态度,此塔关押柴进令哥哥前来恐怕并非高廉的意思。慧娘的兄长正是苍龙卫的头领,我略有耳闻。他们吸收各方精英,奇人异士,不问出身,不计前嫌。”

      “云踪是想说,此塔乃是他们考验我的手段?”宋江道。

      花荣点头:“不错,所以我想,此间的机关应是不会取人性命而是重在考较人的意志与智慧。”

      多言无意。二人相视,迈步走向楼梯。

      楼梯中间的红漆略显斑驳,二人显然不是首次登塔之人。楼梯的尽头是一层石板。石板中间有一个一掌宽的沟槽,沟槽一侧已经磨得不那么粗糙。

      花荣错过身子,抢在宋江前面用力拉开石板。

      只听“空”的一声闷响,石板缓缓的打开。

      宋江低头略向二层望去,花荣已借着刚才抢来的半步率先迈步上去。

      “若是入口便明枪杆暗箭的,不如来时就埋伏两队□□手,也省得废此周章了”花荣笑道。

      宋江听后也略略放下紧张的情绪,笑笑登上第二层。

      在第二层上,二人定睛观瞧,只见塔二层似乎是个圆体,好像是是木质结构,浑圆一体,仿佛是从参天古树中间掏了个空间出来一般。

      在空间的中间呈品字形立了三根木柱。木柱两端嵌有奇石,发出清幽的光芒。

      二人正端详打量之间,忽听后面重石相磨之声,回头再看,入口竟已经被封上。整个木洞内光线一下暗了下来,只靠着三根木柱上那不知名的奇石的清幽光芒微微照亮。

      宋江与花荣对视一眼,站开约隔一人臂展的距离,沉腰胯腿,摆下架势,挪近木柱。

      待在近处仔细观瞧,只见木柱厚重圆润,有二三人高。柱体非常光滑,看不出哪里能够更上一层楼,即便有,也着实无处攀附。他看看宋江,正要说什么,只听宋江道:“考验莫非就是这些柱子?”

      “此话怎讲?”花荣微微蹙了好看的眉。

      “此去三梁远,今来万里携。西施因网得,秦客被花迷。如果刚才的判断没错,这一层的谜底就在这首诗里。”宋江慢慢吟道。

      花荣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三梁,本指李义山为官处的一个地名。不过如果只是望文生义的话,是否应该至三根梁木?”宋江说道。

      “可这三根立柱根本是栋,而非梁。”花荣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些木柱,忽然道,“这是……”

      宋江也注意到了。有一阵微微的檀香飘来,木柱紫红色的纹理在幽兰的微光中犹如流淌的血液。“从纹理和气息上看像是紫檀,但紫檀多弯枝,哪里会有如此厚重的紫檀料。”宋江疑惑道。

      “也不尽然,”花荣说道,“小时曾听家父说,在印度,有小叶紫檀,又叫鸡血紫檀。此种树木年深日久虽不高,但根部甚深,且笔直……会不会这就便是那小叶紫檀?”

      宋江释然道:“若是印度所来,那真是如诗中所言,乃万里所携了。”

      花荣伸出手,缓缓地拂过木柱。

      木柱细腻温润的触感,让人有说不出的安宁。

      “莫非可以化柱为梁?”宋江见触碰木柱并未牵动任何机关,摸上木柱,双手施力,向一方推动。

      只听“隆隆”声响起,木柱竟然被推动了,随之而来的是整个圆体也一同转动。

      花荣不防撞上另一根木柱,与刚才那根推出的方向垂直,竟然也催动圆体滚动。

      两人竭力在滚动的原体中保持平衡。圆体分别按照触碰的先后顺序向着两个维度转动了90度后停下了。

      二人十分吃惊:现在这三根柱子正好相互垂直。

      宋江伸手去碰第三根木柱,果然,第三根柱子正好催动第三维度令球室旋转。

      轰轰声中,他们才发现其实房间并非是浑圆一体的,而是由板条拼接,板条连接致密,真可谓严丝合缝鬼斧神工。

      这三根柱子经过移动,露出原来未曾显露的面积,上面分别写着“天、地、人”。

      宋江想了想道:“此三根木柱相互催动必应有先后顺序,你我如此唐突推动,恐怕只会越来越乱。不如先将它们恢复原状,再做商议。”

      花荣点头,与宋江协力按照之前的顺序反向催动木柱,房间果然又变成了初来的模样。宋江望着三根柱子,默然沉思了片刻道:“云踪可还记得我们初入这密室,刚刚上来时的方位?”

      花荣走了两步,想了想,肯定地说道:“此塔是坐北朝南,我们从南而入,现在面对的方向是北方没错。”

      宋江借着花荣的方位,再看柱子,此时的方位是:天柱在北,地柱在西,人柱在东。

      “神居天,鬼入地,人居中。”花荣明白过来宋江的意思。

      “不错。”宋江点头,迈步向前,居南向北催动了天柱,这次的隆隆声响后,似乎有微弱的机关触发的脆音。

      “日出于东,隐于西。”宋江站定又道。

      “故而相对于天,地从西出向东行。”花荣顺着宋江的思路,找定方位,由西向东催动地柱,果然这一次的隆隆声响毕又有一声机关触发的脆响。

      此时天地二柱在密室中间交叉成十字,人柱则立在当中。

      “如此人柱又该如何?”花荣问道。

      宋江慢慢踱步,绕人柱一周,低头看到人柱底的奇石之光芒顺着木板缝隙稍稍开散,忽然心中灵光一现道:“人顶天立地……云踪,你来看。”

      花荣顺宋江目光望向柱底,恍然大悟道:“……应扎稳根基,韬光养晦啊……”他运起内功发力,将人柱向下按去,似乎要将人柱插入地底。

      随着隆隆声响,人柱竟果真降了下来,与此同时,密室上端打开了一个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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