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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小宴(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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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绕过紫云亭,凉风飒飒。天色虽暗,却也算不上阴沉,这小园之中,假山石里,交相辉映之间,也衬出一片亮意,没有入了秋冬的萧瑟静穆之感。饶是花香已淡,仍有芬芳袅袅,如涓涓细流,淌过明月心尖。
两名家丁已是面色发红,额上也淌出细汗,但天气微凉,也冒不出太多的汗意,步伐也如初行时一般稳健有力,不敢稍有懈怠。
不远处现出一个背影,宽阔的肩膀,清俊的身姿,站在灰色的天空之下,被朦胧笼罩,一手拈花,长发如水缎一般丝滑黑亮,颇有仙人之姿。
他转过头来,一张姿容绝世的面容只露出一半,侧脸上笑意索然,平日里看来轻佻的模样如今远处看竟是透出一股子浑然天成的风雅:“沈公子,你终于来了。”
轿子停下,明月上前为沈若溪掀开轿帘。
沈若溪轻轻一笑,只是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味道:“让二公子久等了,怎么能劳烦你到外面来候着我呢?”
白玉帘的目光淡淡扫过沈若溪身后的明月清风二人:“既然是为了给沈公子赔罪,也不好在里面等。”
两个家丁看了看白玉帘眼色,抬着空轿子退了下去。
沈若溪客套地笑道:“如若如此还真是令我感动。”
白玉帘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目光之中三分亲昵,七分真诚:“感动的话还是收着待会儿说吧。”
这句话倒是一时堵住了沈若溪的语锋。
白玉帘走在沈若溪身侧,沈若溪已算是身材高挑,但白玉帘还要比他再高出半个头有余,交谈相视之时,白玉帘似乎居高睥睨一般,眼里带着恶意的笑。
沈若溪熟视无睹,神色如常地走路。
走过一条羊肠小道,两旁翠竹绿意盎然,苍劲挺拔,纷纷竹叶,青翠如茶,尖削的尾端如同丹青妙画的笔锋,蕴藏着力量和生机。只是本就已是凉风习习,又是绿竹盈盈,未免阴了几分。
沈若溪出口赞叹:“这地方,若是在夏天,一定好极!”话出自真心,没有丝毫算计在里面。
白玉帘闻言,也不由微微一笑。
明月瞧去,白玉帘这笑容未免有几分凉薄。
小道直通别院门口,竹叶相映之间,露出一块精巧清雅的牌匾,上面刻着两个字——竹君,字体笔触,亦是同其寓意一般的风雅高洁,有清新宜人之感。
竹君小院,正是白府里另一道别致风景,明月本想陪沈若溪来此一赏,如今看来,这一行倒是可以略去了。
小院之中,与院外的端庄秀丽截然不同,有两三支翠竹随风摇曳,又有青菊微放,古朴的小屋,柱子的漆色是内敛典雅却不陈腐的深褐色,与门窗上的淡褐色相衬,没有名家画作、对联,干净简约,却有一番庭院深深的味道,令人想要一探究竟。
院内有一泓淙淙细流,清澈如月,弯弯一眉,被翠竹掩映,色泽如秀致女子眉上的青黛,娟秀细腻,有温柔情思四溢,延绵不绝。
小屋前,有一张石桌,桌面平滑如镜,却又散射着粼粼石光。上面放置着小酒小菜,旁边有一名绝丽女子站着,素手纤纤,臻首臻脑,略施粉黛,美妙不可方物,是为清丽脱俗、秋水伊人,柔骨盈盈。
“二公子,您带客人来了。”声音如三月初融的冰水,清冽不失甘甜,滋润人心。
女子向沈若溪几人一一行礼,嘴角有恬静恭敬的笑意。
明月心道:这真是一名妙佳人,美而不妖,媚而不俗,目光也是大方干净,举手投足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白玉帘拉过沈若溪的手,沈若溪的眉轻轻一皱,却没有挣脱:“怜月,这就是沈家小公子沈若溪。”
兰怜月端详沈若溪面容,美眸闪过惊艳之色,情不自禁赞美道:“早闻沈家小公子色艺双全,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若溪点头:“小姐谬赞。”
兰怜月一怔:“公子如何知道我是小姐?”
沈若溪笑了笑:“去年华灯节,在下有幸一睹小姐芳容,想必小姐就是右相大人的掌上明珠兰怜月小姐吧。”
白玉帘微笑:“既然你们都知道彼此,我就不用多作介绍了。”
沈若溪看向白玉帘:“二公子怎的将怜月小姐请来都不告知我一声?”
白玉帘漫不经心道:“在下只是突发奇想,觉得此情此景,少不了美酒和美人罢了,于是便差人请来怜月小姐的,来不及通知沈公子了。”
兰怜月巧笑倩兮拉着二人坐下:“先别说这些,你们一定都饿了,我已经备好小菜,坐下尝尝吧。”
沈若溪面露惊诧之色:“怜月小姐会做饭菜?”
兰怜月弯眉:“嗯,怜月自小喜爱烹饪,有些粗陋厨艺。”
明月看了眼桌上,摆放着碟子虽小,菜量虽少,菜式却很名贵,孔雀爪、珍珠鱼目、玛瑙肉芹,色泽鲜亮,看来费了不少功夫和心思。
明月心中微叹:兰怜月虽行为举止落落大方,丝毫不拘泥、造作,但说到底却始终是右相府上的千金呐……
白玉帘拿起筷子,每样小菜都尝到了,却都是点到为止,只吃一点,便放下筷子,顾自品酒。
这酒香味道浓郁甘美却不辣口,沁入鼻尖时,连带明月都有几分难以抵挡的迷醉之色。想是上好的陈年酿酒,味道才能如此醇厚。
沈若溪却是个不会饮酒的人,他喝酒如囫囵吞枣,品不出个中兴味来,只觉索然无味。
白玉帘嘲笑他道:“沈公子,你这般牛嚼牡丹,真是浪费了如此上好佳酿!”
兰怜月轻轻一笑,笑声是说不出的动听:“二公子何必刁难沈公子,今日来此,便是图个乐字,个人有个人的乐法。”
沈若溪问道:“不过,这是什么酒?”
白玉帘也看向兰怜月:“不错,我倒是没喝过这酒,是什么名号,说来听听。”
兰怜月怔住,随即浅笑着道:“怜月只知这是美酒罢了,是家里的下人酿出的好酒,他们皆是粗野人,还未给这酒取过什么正式的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