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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空气的潮湿如粘稠的极细的水珠,腻在肌肤,阵阵不适。院中杨树枝上,高高顶立的乌鸦,发出低哑的叫声,一阵聒噪。

      树不远处,一个端庄的女人正弯腰摆弄着身旁的花草。一团阴影遮挡住她正低头侍弄的花草。女人抬起头,目光平和望向身旁站立的人。

      女人直起身,擦掉粘在手上的泥土,转身去拿窗台上的喷壶。这期间,二人一直没有言语。仿佛对方是空气般。直到所有的盆栽都被浇灌过。女人才开了尊口。

      “住在这里挺好。”女人边说边向树下的躺椅走去。像是农民完成一天耕种后所拥有的满足。是的,每一件事情的存在都是生命继续存活的理由,无论细微亦是庞大。做事,就是生活。

      “这不是你的家。”

      “可这住着舒心。”女人深意的目光令她不敢正视。

      “父亲没有了,这个世上还有我。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的如此落寞。”

      女人的脸上划过愤怒,她是落寞,她失去了爱人。而这落寞的源头就是她。女人良久恢复了平息,说:“馨馨,你父亲不在了,没有谁再会干涉你的选择。”

      “这和你搬过去住没有关系。”

      “一个是我丈夫,一个是我女儿。看见谁,我的心都在疼。”即便父女间有着恨,血缘却是割不断的牵连,他们的身上有着对方的印记,对她来讲,是恨亦是爱。恨不同于他们,爱亦不同于他们。

      “我不愿看着你一人孤单的生活。”

      “老了都会这样。”

      “但是你还有我。”

      “但是我也不忘掉你伤害亲生父亲那一幕。”若馨母亲陌生的看着她。是自己的孩子夺走了丈夫的性命,这就如同自己杀了丈夫般。她不明白养育了几十年的骨肉,有一天会取掉自己至爱的生命。

      “那不是我的本意。”若馨不自觉的握起双拳。痛苦一直围绕着她,像无形的绳子,紧紧拉扯她的神经。她已经分不清孰是孰非。复杂掩盖了些许自责,但这远远不够,就像一滴水滋润不了沙漠。

      “可他却是因你而死。”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若馨疲惫的望着母亲。

      “在我没做好接受事实前,不要劝我回去。”若馨母亲叹了口气,看似同样的疲惫,怨恨对于亲情是一种考验。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女儿,她也做不到彻底的原谅。

      “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我只能做到不恨你。”若馨母亲哀伤的看着她。作为母亲,她已经尽了全力。

      若馨脸色惨白,苦笑。

      “这和恨有什么区别。你在用冷漠惩罚我。”

      “可你也惩罚了我。”惩罚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到老的陪伴。

      若馨疲惫的看着同样疲惫的母亲,双方都感到了悲哀之情。为自己,也为对方。

      “你走吧。我在这挺好。每天弄弄花草,和这儿的老年人聊聊天,至少我不会时常想起那些不愉快。”

      “好。”若馨点头,步伐沉重的离开了休养院。

      若不是那天一个女人在恰巧在指定的地方偶遇到若馨,或许她会和陈扬按步就班的结婚,而并非今日的大相径庭。

      若馨清晰的记着,那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色服装,就像葬礼那天她穿着的一身黑色。若不是后来的交流,或许真的以为她刚参加完一场葬礼。亦或者她就是刚参加完一场葬礼。每个女人在一段情感的破碎后,都像参加了一场葬礼。

      女人叫张婉,在这之前若馨并不认识她。不等若馨问明为何她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张婉居然跪了下去。
      这让若馨大惊失色。后来经过张婉的解释,若馨终于弄懂这个女人为何而来。

      见张婉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若馨不禁问:“几个月了?”

      “三个月零一周。”

      “你知道我和陈扬很快就结婚了。为什么还来求我。”

      张婉抚摸腹部的手顿住,良久才抬起头,目光笃定的看着若馨,说:“我知道你们有钱人结婚不是因为相互有感情。陈扬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能让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

      “陈扬打算和我结婚就证明他抛弃了你。这样的男人,你还在意什么。”若馨皱起眉头,不禁心烦意乱。

      “他也是无奈。”张婉欲言又止,只是轻声说:“只要你提出取消婚姻,事情就解决了。”

      后面具体的事情若馨已经记不太清。但有一句话,若馨却记的清清楚楚,犹如印记,深深镌刻在脑里。

      “如果你爱一个人,即便遭到背叛,深受伤害,哪怕恨之入骨,总一天会明白,一切都是因为深爱。”

      正是因为这句话,一切都硬生生的发生九十度的转折。

      陈扬最终同意这场婚姻不以政治联姻结合。他同意两人结婚后,在若馨取得她父亲公司后,二人便离婚,陈扬不取公司股份。相反,若馨会占有陈扬百分之四的股份。理由也很简单,他们可以联手摆脱家族的政治联姻,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若馨的父亲得知真相后,气倒在病床上,此时他就像一头年迈的雄狮,没有力量,只剩下嘶哑的怒吼。

      若馨顺利的接管公司,一切步入自己预计的轨道。只是每到深夜,她都会接受到来自良知的拷问。即便那个人身背罪责。在这件事情讲,若馨与她父亲没有区别,都在用残忍去抑制残忍。

      临终前,那个男人狰笑,嘶哑的嗓音断断续续的说:“你和我都是一样自私的人。你永远逃脱不掉我的影子。”

      葬礼那天,若馨身着黑色西服,一副墨镜扣住了大半部分脸庞。每一位参加葬礼的都会上前说一句节哀,若馨点头致谢。外人所见的是若馨的哀伤,但是他们看不见若馨的哀伤是为了自己。她觉察到,自己此生注定背负了洗脱不掉的罪责。那句他们是同类的人,更将若馨打进了绝望。

      她是一个罪人。没有罪人应有的待遇——救赎。她成了上帝的弃儿。

      葬礼那天下起了细雨,若馨伸手抹墓碑上的水,耳旁有人劝诫她不要过于悲伤,没有人知道其实她没有悲伤,只是单纯的抹掉墓碑上的水。像山上一位迟暮的老人,看淡了一切,悠然的拿着铁锹挖掘着脚下的泥土。如果你问:“老人家,你在做什么。”老人会微笑而平静的回答:“为自己掘一块墓。”大悲,也是一种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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