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之彼》颜或

3、再上

　　店小二刚刚拆下了客栈的门板，便看到了那位宿夜未归的客人疲惫地倚着门墙。发丝凌乱，青衫不整。眼里布满了血丝，原本清爽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青青的胡茬。
　　“敢问客官……”小二好心的询问着。
　　他有些心不在焉，“我，是不是很窝囊？”
　　一股呛人的酒味喷在小二脸上，“客官，您喝多了——”
　　“连个孩子都保护不了——我是不是很窝囊，是不是很窝囊——说啊！”他蓦地抬起头大笑起来。
　　疯了。这是小二唯一的反应。他不知道是什么使得一个人在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然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招呼人来把他赶走。坏了生意，掌柜子可是绝不会让他好过的。可是这样好么？
　　正在他犹豫之时，那人又似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着走开了，眼里却是一扫黯淡神色。小二忽地觉得眼前这个背影竟有些尖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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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夜跪下的单膝，跪下的不止是他的懦弱……
　　一整天就这样呆坐在屋顶，沉闷地灌着坛中酒。不由得笑自己，那份少年时的桀骜哪里去了，越活越不像自己。
　　过了今天，就是限期。
　　依旧没有蔷薇公子的消息。
　　残阳似血。沧海如幕。
　　就这样眺望着远处的海，却听不到海的声音。坛中酒一饮而尽。索性倒扣着拍打起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手拍坛底的嘭嘭声以及坛中嗡嗡作响的声音，应和着。起而复落，一如一曲古老的歌谣。
　　拍打声愈演愈烈，一股热血涌上胸口，他不由得放声而歌：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
　　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一个清脆的童声在旁轻轻附和着。却夹杂着一些不合乎年岁的沧桑。
　　“小若？！”惊讶、欣喜登时漫溢于胸。他急急掠下。将孩子拢入怀中。
　　“阿爸。”久违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阿爸，你不问问，我是怎么出了御冷堂的么？”
　　“怎么？”他竟一时忽略了这个事实。
　　“很简单哪。我让他们都——变成了死人！”稚嫩的声音倏地冷却。手起针落。
　　微微错愕间。有细微利物破体。抬首，小若已跳至数丈之外。
　　“为什么要这样。”声音却异常平静，更似自言自语地低喃。让人不禁错觉，这是只属于已死之人的声音。
　　心灰意冷，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连风也有些苦涩了。
　　“陌若祠。”他低头静静地看着掌心，火辣辣地盛放着一只妖冶的蔷薇——蔷薇公子猎物的标志——逼人的血色让他想流泪。他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只一瞬，他的世界，崩陷。
　　背叛，这样的字眼，是欺骗。从头彻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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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来那天引你出来，便是想亲手了结了你，岂料被人给横生一劫。”
　　“受死吧，鬼刹刀。”小若，不，是蔷薇公子冷漠的看着他，手中半截残刃若隐若现。
　　没有任何言语。刺上毒性蔓延。指尖、掌心、小臂渐渐失去知觉。
　　蔷薇公子步步逼近。眼里满是不屑。他对自己的毒很是信心。眼前这人，在他而言，不过是一具尸体。他只是想要欣赏，痉挛的乐趣，笼着死亡气息。所以他在等。
　　他，也在等。
　　仍旧是静静抬眼。平静，没有任何神色。静静看这再熟悉不过的陌生人。鬼刹刀出，绝无回旋之地。
　　身随影动。刀起若虹。短兵相接间，虹飞惊天。
　　尘落。一切重归于寂。
　　堪堪父子，自此，一生一死。
　　“……”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不想回头，不想确认，不想再看到那张脸。他无力地靠着墙。就这么等待毒发后的死亡。
　　“这样，值么？为什么要这个样子？那样的生活不好么？就算短暂，至少可以好好的让人回忆？为什么？真的好想回到过去……”
　　毒性漫过了咽，他嘶哑着发不出声响。然而，他有好多话要讲，好多好多。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话都带过。真的要死了吧，过了那么多刀头舔血的岁月，终究还是归了一掊黄土……好想再看看他那单纯的笑颜……
　　猛地回头。再不回头，怕是再也看不到他了。
　　孩子躺在那里。鬼刹刀静静插在他小小的胸膛。
　　缓缓跪下，捧起孩子的脸。有晶莹温润的液体留在了掌心。小若，怎么哭了呢。
　　“任务结束了。回去吧。”一只手扶起了他。暖暖地劲力在他体内游走，毒劲慢慢散去。
　　“主上……”
　　“注定一人要死的。谁也无法改变。而他选择了自己死。这是他的请求。”
　　身子微微一震，低头不语。
　　他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掌心的那点温润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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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发文，难免生疏。还望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