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米妙]预感》负者歌途

3、第三章

　　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卡妙在公爵府古老幽暗的走廊内杵了许久。走廊异常高旷，每隔几步就会有一半隐藏在墙内的柱子。地上铺着厚实而华贵的地毯，走廊尽头有朦胧的光，依稀而温暖，轻柔地浮动，仿若生命的脉搏。
　　卡妙望着那光芒，止步不前，素来平静淡漠的眼神此刻竟可以算是温柔的。那是某种带着疼痛的美，仿佛历尽艰难挤出石缝的荆棘花朵，它的枝叶依旧静默地蜷缩着在黑暗中仰望。
　　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刀削般锐利、甚至似乎隐隐带上了某些悲剧性色彩的脸部轮廓模糊了；他的身体倚靠着冰冷的墙壁，偏瘦的身形依然挺拔。巨大的宁静与暗影如潮水般围绕着他将他拥抱，给她带来极其微妙的安全感。走廊两边一扇扇紧闭的门，隔绝了声音与光线。
　　坚毅而强大的冰之战士第一次感觉到了些微的冷意。微妙的绞痛与空虚自脚底升起，与潮水般的宁静和暗影一起淹到了脖颈处，令他的呼吸变得困难。
　　海蓝色长发下安稳沉着、就算一步步走向地狱也毫不犹豫毫无浮动的钢铁般的面庞；
　　容貌美丽堪与天地日月争辉的男子隐藏在唇边妖冶盛放的红玫瑰之后的幽深诡秘的微笑；
　　桀骜不驯的灰蓝色冲天发与邪气满满的冷笑，满不在乎的灰色双眼似倒映着枯骨烬灰；
　　面容冷肃的男子紧抿的唇线仿佛锐利刀锋，犀利莫测。
　　安德沃迪王国的都城朱狄加之内伊路西恩王宫那宏伟却苍白的大殿穹顶下，一袭黑色长裙的高贵女子冷漠的绝美面庞与死寂如坟场的眼神，高高盘踞王座之上的人仿佛从永恒的末日与黑暗中化身而出的死亡君王……
　　那夜挥之不去的梦魇在脑海中炸裂，卡妙的脸色苍白得像个苟延残喘的活死人。撒加疲惫的、饱受折磨的野兽一般的眼神似乎又在眼前一闪而过，以及那萦绕不去的、压抑却带着近乎绝望的坚持的声音。
　　“为了王国。”他说，沉重而坚决，不顾一切。
　　卡妙垂下头，满目萧索的石青色长发从肩头滑落，在阴影中恰似黯淡的泪痕。

　　然而就在这时，寂静被打破了，潮水般将他包围的无形种种也从被打破的缺口流泻得一干二净。他习惯性警觉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脸。卡妙下意识地使用了冰封，这才回过身来发觉对方是谁——一直传闻报复心超强且肆无忌惮的剧毒蝎子。
　　哗啦一声，未等卡妙解冻，米罗已经迅速挣脱出来。他甩着宝蓝色卷发上的冰碴子，怒道：“卡妙！亏我见你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想过来安慰一下你，你就这么回报我？”
　　卡妙这时已经完全调整过来，抱着双臂，靠在石壁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米罗的狼狈样：“是谁先前一路上教育我警觉性？是谁刚才旋风一样冲过来不给我看清楚脸的机会？”
　　米罗一怔，立马换上一副讪讪的表情；他明亮的眼睛却在幽暗的长廊上浮起糅合了阳光碎片般的笑意，闪耀而清澈。然而在下一秒他就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忙朝另一边冲去：“先不跟你说了啊，我还在被人追杀呢。”
　　没走几步，却被卡妙抓住，拖了回来。忿忿抬头的米罗对上卡妙似笑非笑的眼神，猛地一愣。
　　“哦？传闻中狠辣冷酷睚眦必报的希尔捷莱弗首席刺客，隶属黄道十二宫的‘天蝎’米罗•斯格比奥先生，在这里——希尔捷莱弗最高首领戈登公爵府上——被追杀？”
　　卡妙慢条斯理地在最后三个字上拖长了音调。
　　米罗急了：“哎呀，回头再跟你说，先放开我让我逃过这一回啦！”
　　能让米罗这么低姿态，估计是这只没事净爱张牙舞爪的蝎子平白无故去招惹别人。而能够追杀他的人也只能是异能者。鉴于这是在公爵府中，所有的异能者都是希尔捷莱弗的成员；而有能力把米罗弄得这么狼狈的，只有可能是同为“黄道十二宫”的成员。
　　“谁在追杀你？”他微微挑了挑眉，目光扫过米罗衣角上整齐的切口，心里有了底，“摩羯？”
　　不等米罗做出回答，一个身影就随之出现在走廊里，短短几个瞬间就已经出现在二人身前。凌厉的杀气几乎令所有人都产生颈上一凉的错觉；高高举起的手并指为刀，指尖闪烁出锋锐的寒光，那是传说中无坚不摧的圣剑——艾克斯卡利巴！
　　米罗敏捷地就地一滚，躲开来势汹汹的当头一劈；没来得及放开他的卡妙也受到牵连，以一种极其狼狈的、毫无形象的姿态倒了下来。于是他怒了，第一时间一个冰封甩过去冻住注意力只集中在米罗身上的追杀者，一脚狠狠踢开倒在地上压住他的腿的米罗，优雅而迅速地站起身云淡风轻地整了整衣服。
　　来人轻而易举地挣开了他玩闹性质的冰封，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卡妙。”
　　“修罗，好久不见。”卡妙淡淡地说，脸上褪去了所有表情，看上去好像一个拙劣呆板的大理石面具。
　　“你……见过撒加了？”
　　“嗯。”
　　“那么，我该说是恭喜还是安慰？”
　　“都不用，谢谢。彼此彼此。”
　　简短到让人摸不清的对话过后，两人心照不宣地移开了对视的眼神。
　　这时候米罗捂着被卡妙踢到的地方站起来：“卡妙，你怎么可以这么暴力，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遭来卡妙鄙视的白眼。一旁的修罗似乎被勾起了什么不太好的新鲜回忆，冷肃的面容浮起不悦：“你闹够了没？这里是公爵府，不是能容你放肆的地方，‘天蝎’！”
　　然而米罗完全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视威胁如无物；他走到卡妙身边：“你们认识？”
　　卡妙点点头，表情看上去不再像是一层毫无起伏的面具，“跟来自安德沃迪的异能者冲突的时候遇上的。他叫修罗•凯佩丘恩，是‘黄道十二宫’的‘摩羯’，也是公爵府的管家。”
　　听到这里，米罗嘴角一勾，显然打算再损两句；修罗的圣剑也蓄势待发。然而走廊尽头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走廊上的三人同时回过头，看见湖蓝色长卷发的男子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这里诡异的对峙景象，旁边灰蓝色短发的男人冷哼了一声，摆明了不耐烦。
　　“阿布，迪斯？你们怎么过来了。”修罗愣了一下，脸部线条稍稍柔和了一些。
　　阿布罗狄耸耸肩。他和迪斯马斯克并肩走了过来：“跟往常一样，有任务而已。”
　　回答了修罗的问题后，他侧过头望向米罗和卡妙，湖蓝色的眸中浮光掠影，模糊难测。
　　“顺便说一句，米罗，撒加刚刚下令，对卡妙•伽倪墨得斯的追杀令解除。”
　　米罗在刹那间，阴沉了脸。
　　“等等。”他上前几步拦住了阿布罗狄，“什么意思？难道公爵之前真要我去杀卡妙？”
　　“很明显，不是吗？”阿布罗狄好无所觉般地微笑起来。
　　“我需要一个解释。”米罗目光阴鸷，“你之前就知道卡妙就是‘宝瓶’吧？难道公爵阁下想让‘黄道十二宫’自相残杀？”
　　“有本事你自己找公爵当面质问去。”迪斯马斯克冷笑，“如果你有这个胆量的话。”
　　戈登公爵在希尔捷莱弗的权威是绝对而不容置疑的——然而，米罗最不缺的就是随心所欲和肆意妄为。
　　在米罗向书房的方向迈开步子时，修罗、阿布罗狄和迪斯马斯克同时挡在他的面前，将去路阻断。不见光的阴影中，他们的面容倏地模糊黯淡了下去，仿佛有飘荡的魑魅魍魉掩住了他们的脸，隐藏起了他们的表情。
　　米罗冷笑一声，抬起了右手，长而鲜红的指甲闪耀着血般艳丽，指尖冒出森冷的红光，仿佛择人而噬的丛林巨兽眼中的光芒。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忽然有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往回拉。那只手修长而瘦削，骨节凸显，却苍白得仿佛没有生命，连温度都是冰凉得令人心惊。
　　米罗愕然回头，看见卡妙同样血色稀薄的脸，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甚至有点像是幽灵；他的眸子凝视着米罗，眼神却仿佛来自无底的深渊，空洞，落寂。
　　“我们走吧，米罗。”卡妙轻声说，“离开这里。”
　　声调仿佛苍凉悠远的古老民谣，只剩下零落的木笛余响。
　　“可是……”如此明显的不寻常，米罗怎会感觉不到。狐疑地看向对面三人——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变过任何动作，脸部依旧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神情；只是模糊地有一种莫名而怪异的压抑感，仿佛他们的脸其实是毫无生气的、厚重的金属面具。
　　“走吧。”卡妙再次说道，声音几乎可以算是恳求。他用力抓着米罗，将他拉离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