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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奈何缘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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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主走到我面前,她说:“颜哥哥不见你,姐姐回去吧。”
她转身欲走,我连忙伸手将她挡住:“你怎知他不见我,莫要以为他们尊称你一声小宫主,便真的可以帮颜生拿主意。”
她用一种仇视的眼神瞅了瞅我,又侧过脸看了看我身后的那壮观的聘礼,说:“姐姐,你这是来做什么,天池宫什么都不缺,不要把什么破破烂烂的东西都往宫里送。”
她说我送来的聘礼是破烂,我觉得好笑便笑出声来,常欢乐想插话,我抬手示意他住嘴。我一步一步的走近曾彩云,每近一步,她就退一步,最后一个天池宫的人举剑将我俩隔开,我才停住脚步。
我转头对这个拦住我的男人说:“我要见颜生,颜生呢?”
男人不说话,但他举剑的姿态无比强硬。
曾彩云在不远处开口:“颜哥哥是不会见你的,你若是不信,我让一个人去告诉他一声,看看他会不会出来见你?”
“我不用别人通报。”我扬起下巴,努力做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我是来送聘礼的,你去告诉颜生,梁国的昭宁公主要他做驸马,他若是不出来,我便等在这宫门口,直到见到他为止。”
“他不会见你的,你愿意等的话,那就等吧。”说罢,曾彩云头也不回的进了大殿,在最后一个人迈入了大殿后,宫门缓缓闭合。
关门的声音吱吱呀呀,当视线彻底被宫门阻隔,我的力气好像忽然全部都被谁抽走,很不体面地坐到了地上。
常欢乐过来扶我,他抬头看看紧闭的宫门,终于忍不住说:“看来,你的情况比我预料的还要糟糕。”
我没接话,他接着说:“我就不明白了,李昭宁,你爹刚刚死了两个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嫁人吗?而且,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那个骄傲的梁国公主吗?”
我歪着头盯着宫门瞧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出来:“我爹,他应该没有死吧,或许现在正和我娘在哪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共效于飞呢。”
常欢乐因为震惊瞪大了眼,我笑:“不用这样看着我吧,早就习惯这个样子了,他说什么要报恩所以才不得不让我嫁给萧良安,说什么不能想出来更好的办法挽救梁国的子民,可是,他把我丢到颜生身边的时候,萧良安才多大,那么小的孩子我爹就开始忌惮了吗?怎么可能。”我淡淡指出一个残酷的事实,“从看到那封信开始,我就知道他一直在算计我,为了他那所谓的报恩。”
我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双膝,看着常欢乐傻傻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骗你呢,你也信。”
他脸色变了变,最终没有说出什么来,反而坐到我身边,又开始讲他和那个紫芙姑娘的虐恋情深。
我听着着实无趣,便打发他下山,原以为他怎么都得推辞一下的,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了他的良心,这厮当即答应下来,领着后面的彪形大汉就要下山。
我忍无可忍:“你就不能虚伪一点表达一下你对我的不舍吗?”
他想了想,走到我身边将我从地上拉起来,说:“地上凉,坐久了容易闹肚子,这心理上受伤也就罢了,身体上再受伤那就真的是里里外外都倒霉透顶了啊。”
我不和他一般见识,用手顺顺自己的心口,等到他们走的连影子都不见了的时候,我寻了台高矮合适的箱子坐下,闲来无事大量这天池宫前面的空地,感觉不是一般的空旷。
他们走了也好,不用看到我,没有尊严的样子。
暮色将近,宫门还是没有打开。山顶的风呼呼的刮着,我衣着单薄,只能运功取暖,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山洞,外面冰天雪地,满目的白色差点让我瞎了眼睛。只能闭紧了眼,调动体内的真气,感受刺骨的冷风灌入鼻腔,扎入心肺。
在山洞五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晚吗?
只是没想到,这一晚过去又是一晚接一晚,宫门一直紧闭着。
直到第五天,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一喜,抬头却看到了熟悉的鬼面。我伸手欲抓住他,急切地问:“颜生呢?”
带着鬼面具的右使躲开了我的手,他看我的眼神无奈又怜悯。
“颜生,他不见我?”手僵在半空中,最后颓然垂下。
“小姐还是回去吧,宫主他,是不会见你的。”
我不知道右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我回过神,这片空地上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宫殿,雕龙画柱,白色大理石的地板,初见时的震惊已经化作浓浓的悲哀。
他不见我,我丢弃了一切来到这里,都还没有告诉他我真的喜欢他,他却告诉我,他不见我。
只能这个样子了吗?我摊开手看掌心的纹路,上面错综复杂,常欢乐曾经说我的姻缘线昭示着我的情路坎坷,我当时是说事在人为,可如今我如此努力过,又获得了什么?果然是情深缘浅,无可奈何吗?
这五天我感觉像过了五年那么长,现在想通了,终于舒了一口气。那件流光溢彩的衣服原本就不适合我,强穿来只不过是让自己陷入了不可挣脱的网。
我从袖子里抽出来那把绘着桃花江山的扇子,最后一次打开看看,抚摸着“你若不来,此生不老“这八个字,想象着颜生写下这句话的样子,然后毅然将扇子阖上,放到了宫门口。
离开前忽然想起了什么,从箱子里翻出来那双亲手鞋子,转身放到了扇子旁边。
我跪下朝天池宫磕了三个头,就像祭祀时那般慎重,然后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真怕,一回头便什么礼数什么尊严都不要地冲进宫去,质问颜生,为什么不娶我。
然后他告诉我,他不喜欢我。
这个答案已经注定,所以那些冲动什么的便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我不在乎是不是会被别人嘲笑,我只是怕看到颜生冰冷凉薄的眼神。
只是可惜了,我那好几箱子聘礼。
常欢乐听到我抱怨这话的时候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他朝我怒吼:“你知不知道现在百姓都怎么说你,你居然还想着那几箱子金银珠宝?”
“不仅有金银珠宝。”我强调一个事实,“里面还有我亲手做的一双鞋,这可是我人生中做的第一双鞋,我以为这辈子就会做这一双的。”
“你还想做第二双?”
我笑道:“是呀,只是不知道,谁还愿意穿上我做的鞋子。”
我曾经说要嫁给天下最好的男子,如今我寻到了最好的,可是他不愿意娶我,他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他让一身华服的曾彩云提醒我,他心里只有那个死去很久很久的成若萱。
和天下独一无二的颜生一起生活了五年,以后还能有哪个男子能入我李昭宁的眼。这是常欢乐的原话,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喝酒。
在客栈的一方小院子里,清风明月榕树石桌石凳。
我举杯对月念了首酸诗:“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常欢乐被酒呛到,喷了我一脸。我抹了抹脸上的酒水,然后继续喝酒。
一杯接一杯,辛辣的酒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从来没有喝过酒,才知道酒真的很醉人,可偏偏醉了,还清楚地记得他的笑颜,那笑容如天山雪莲盛开,端的是气质高华。头脑越发昏沉,最后爬到石桌上,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再来一杯。”
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于是再找小二要酒,自斟自饮,常欢乐若是进我房间,便邀他一起,他也不拒绝,陪着我喝个痛快。
我问他为什么不知道劝劝我这个失意人,他抿了口酒后瞅着手里的酒杯说:“这里的酒在梁国可是赫赫有名,而且价钱也贵的离谱,这次趁着你失意才有机会免费喝个痛快,若是劝好了你,我哪里还有这口福。”
于是荒唐了五天五夜的昭宁公主立即精神抖擞,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还知道抠门,我以为你已经伤情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呢。”常欢乐嘴皮子一张一合,讽刺的话说得无比顺溜。他想了想,又说,“你在天山上的这五天,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情。”
“你说说,都发生什么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睛中闪烁着沉痛与无奈,最后叹了口气:“紫芙,果然是玲珑阁的探子。”
我一听这个,便放下了茶杯好整以暇地瞅着他发笑。
他被我笑得窘迫,别过脸去恢复了下才接着说:“这几年来被送到各国的玲珑阁女子大多都因为犯事而被抓,大到一国之主遇刺,小到国家重臣暴死,无一不是玲珑阁的人做下的好事。这事情闹得最凶的是吴国,吴王遇刺驾崩,原本应该继承王位的大公子忽然暴毙,其他各位公子明争暗斗,最后幼子继承了王位。朝中辅政大臣把持朝政,要求重判玲珑阁那个姑娘,最后吴国决定攻打南国,现在南国的玲珑阁也已经彻底被封,南国也是四面楚歌的处境。”
“没有人查出来玲珑阁的幕后主使吗?”
“玲珑阁建在南国,所以人们都认为那幕后主使是南国的某位权贵。”
我扯扯嘴角:“连我都明白,若南国真的有这样长久的谋划,又怎么会在这时候让自己陷入是非。”
就在这时,一直苍鹰扑棱棱地从窗户飞了进来,落在了常欢乐的肩膀上。常欢乐从苍鹰脚上取下来一个小布条。
我正要嘲笑一下这只和他很不搭配的鹰,常欢乐倏尔变了脸色,他将布条放到我手里说:“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