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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悠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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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其实从来不多,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我不需要锦衣玉食,不需要位高权重,不需要甜言蜜语,也不需要呵护备至。我要的只是平静的爱一个人,然后他能让我知道他的人心里有我。如此而已。但,也许这才是最难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懂,所以,我便不再去希望,因为不希望就不会失望。
可是胤禛,我家胤禛,却总是那么轻易地撩拨着我沉寂的心。那个曾经让我心疼的孩子,已经慢慢长大,三年的时间,我看着他从一个小小子儿蜕变成一个大男孩儿,从大男孩儿转变成男人,青涩的气息渐敛,眉目愈发清朗,身材愈发挺拔。仍是沉默少言,眼神总是透出些许忧郁,笑起来却仍还有些孩子气的调皮。
他读书,凝重而儒雅,他抚琴,洒脱而清扬,他写字,奔放而隽永,他吟诗,清丽而磅礴;他议国事犀利而不失稳重,他谈歌赋婉约而不失张扬。他面对在意的人,柔软却又暴躁,面对无意的人,温淡却又疏离。这样的男子,即使不是皇子,也会是女孩儿们的梦中情人。
他说:“颜儿,胤禛只有你,只有你才会一心一意对待胤禛。”
我哑然,其实每个他身边的女子都是一心一意地待他,宋氏是,李氏亦然,不是因为他是康熙的儿子,不是因为他是大清朝的四皇子,只是因为他是胤禛。
他们还都是年轻的学不会该如何隐藏心事的孩子,所以她们脸上的爱恋那么的明显,而他眸子里的冷淡又那么昭然。他们之间也许互相并不能读懂,我却是懂得的。
我的胤禛从来不缺一心一意爱他的女子,缺少的只是发现。因为他的眼里只看到了我,在他尚年幼时深深看进眼里,印在了心底,让他来不及看清这世上的其他女子,便已选择忽视。他是那么执拗而固执的孩子,或许以他的聪慧敏感,未必看不出旁人的真心,只是他拒绝去看,拒绝去发现。
但,总有一天,他会发现,这世上独独不缺少爱他的女人。他会发现那拉氏.芸颜并不是唯一,从来都不是唯一。
这一切,十六岁的芸颜并不会懂得,她只知道她的胤禛心中永远只有她一个人,在她心中永远就是永恒。但是三十二岁晓颜明白,此刻胤禛心里果然只有她一人,胤禛也真的以为是永远。然而,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上一世晓颜便尝到了其间的苦涩。永远,其实真的并不远。
所以阳光下,我是那个被爱包围着幸福满溢的十六岁的少女,黑暗中,我便成了忧愁而善感的三十二岁的怨妇。难得糊涂,如果我可以少体会一些,少看到一些,少懂得一些,少知道一些,这三百年前的日子其实可以写意而舒心。但是,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失去记忆,更没有办法装作不知。所以那明明看上去,过起来都美好的像天堂的日子却并不能让我轻松享受。曹雪芹的诗道出了我的顾虑,郑板桥的话写尽了我的为难,这俩这辈子还没有出生的人,真真的是我此刻的知己。
李氏的孩子夏天里便要出生了,胤禛的神色十分冷淡。我知他并非真的漠不关心,只是小格格的梦魇仍在心中还未抚平。他变得有些疏懒,整日赖在我的房间里,给我梳头,为我描眉。
和我一起抚琴,却并不真的在意我这个徒弟的学习成果,只是喜欢抚琴时的耳鬓厮磨。
他说给我画幅画,让我侧坐在花间,微仰着头看天。我端坐了一个时辰,直坐的肩酸背痛,颈椎感觉几乎都要断了。他才扔下笔过来帮我揉,我拿起画看,却只是浅浅的几个线条,虽然已经颇有几分神韵,但这简单的线条只消一刻钟便能画好。却让我凭白保持着一个白痴般的姿势坐了这么许久,嗔怪地作势去拧他,他拉住了我的手,有些羞赧地说:“初时还想着画画,后来看你看得呆了,忘了下笔。”
多么朴素的甜言蜜语,怎么会不欣喜,怎么能不欣喜?
我仍时常劝他去宋氏和李氏那里,他总是微蹙着眉头,我对他说,我不会在意,我知道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但是一个男人,除了爱情还有责任,她们是他的女人,是他孩子的母亲,他不可以这么不闻不问,我的胤禛已经不是小孩儿了,他要承担起他的责任。
他似乎有些能听的进去了,却只是不明白地问我:“颜儿以前不会这么说的。”
我说:“胤禛的颜儿长大了,胤禛也长大了。长大了就必须背起责任。”
他不言语,我知道他能明白,我知道他只是需要慢慢消化。间或,他也会留在宋氏和李氏那里过夜,我心静如水,安然入睡,我知道他的心仍在我这里。他说,他再也不要别的妻妾了,这责任实在太累。我却心中暗笑,至少还有一个妾是必须得要的,钮钴禄氏,乾隆他娘,不仅必须要,还得和她生个儿子,否则这历史可就乱了套了。但是,我知道那还为时尚早。
七月,李氏临盆,胤禛听了消息之后只是淡然,我轻抚他的背对他说,“一切的都会好的,这定是个健康的孩子。”他把下巴搭在我头顶上轻声地呢喃:“颜儿,颜儿,你为何总是这么懂我。”不经意间他已经高出了我一头,我的胤禛正在一点点长高,一点点长大,在我的不知不觉中。
李氏也是生了个女儿,白胖粉嫩,哭起来中气十足,我终于放下心来,而胤禛却直到孩子满月之后才肯抱她,那未足月就离去的女儿始终是他的伤,所以孩子顺利的满月了他才能放开,我知道他此时才敢放心去爱。
满月酒的时候,他的兄弟们都来了。我尽量不引人注意,今天我本来就不是主角。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再和八阿哥有任何交集,我家胤禛不是个能轻易放开的人。虽然,我知道他相信我,但我不愿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触动他的伤痕。
八阿哥我可以刻意躲开,十三、十四我却是无处可躲,如今两个孩子都开始进学,所以进宫给德妃请安的时候,并不总是能看见他俩,这次好不容易见到,十四缠着定要我把西游记给他讲完,十三也是一脸渴切地看着我。
其实西游记的故事,九九八十一难,我只记得一半。可是只要我讲到他们顺利取经归来,然后位列仙班,十四就不依不饶,还要我讲打妖怪的故事,弄得我搜肠刮肚,胡编乱造,此刻他坐在我的腿上,正搂着我的脖子,身子扭成一团,我也正无可奈何。
突然听见胤禛严厉的声音喊着:“老十四,下来。”本来还该在前庭应酬拜贺客人的他,此时却跑到后堂,紧拧着眉头看着十四。
十四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听到兄长喊他,不仅不下去反而做了个鬼脸,更紧地在我身上蹭。胤禛一个健步过来,拎着他的衣领,像拎只小鸡那样把他拎开。看着十四小胳膊小腿儿在空中玩命挣扎的样子十分滑稽,我和十三都大笑出声。
胤禛虽然着恼但也怕摔了他,轻轻把他放到地上,兄弟俩站在那里互相怒目而视。七分相似的容貌,八分相似的气势,就这么对视着,这画面虽不和谐,却十分有趣。但也不能就让俩这么僵持下去,我赶紧过去拉着十四,十四示威似的又要往我怀里钻,胤禛拽他,我轻轻拍掉他的手,含笑嗔他一眼。八阿哥倒也罢了,十四如今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他也搞得如临大敌一般,也太莫名其妙了。
他看我笑他,脸色微红:“你就惯着他吧,这么大的人了,哪有点男孩儿的样子。”
我回嘴:“他才多大呀,还是个小娃呢,我就惯着他又怎样?”
胤禛哼了一声,眼里却并无生气的样子,说道:“成,不管你们。”扭头出了后堂。
我和十四、十三相对着大笑。我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历史上的雍正和十三这么要好,却和亲兄弟十四并不和睦。只是因为这哥俩脾气太过相似,而十三的善解人意和洒脱的性子却刚好和雍正互补。兄弟间有时也和夫妻相处一样,太过相像的两个人,反而处不来,倒是天差地别性情的能更融洽。
满月酒才办完,闲不住的康熙老爷子又要带着儿子们旅游去,这一次连九阿哥、十阿哥也一起带上了。李氏还在坐月子中,宋氏仍只是格格,这次自然胤禛又只是带着我一人前往,当然,我知道即使没有这些理由,他也会寻其他的理由只带我一起。胤禛颇有些兴奋的样子揽着我说:“这次又可以和兄弟们一起玩杀人游戏了,没有颜儿当县官,我们总是出差错呢。”到底仍是个大孩子呢,心心念念总想着玩的事,不过看来,有些事情他已经放下。肯让我和他的兄弟们一起玩,至少证明他不再疑心我和八阿哥之间有什么暧昧。我笑着应他,告诉他还会带他们玩更好玩的游戏。
他骄傲地说:“我家颜儿是世上最聪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