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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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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着发呆,吃饭,赏花、晒太阳,继续发呆,间或写写毛笔字。呵呵,写字,这是我上一段生命中最后几个月最爱做的事情,没想练成书法家,只是唯有写字才能让我既抒出胸中的郁结,又慢慢平静。
很小的时候跟着外婆看小说,外婆曾经是某大军阀家的庶出之女,虽不见得如何养尊处优,也是那个时代难得的识文断字的大家闺秀。所以跟着她,我几乎和认识简化字的同时也认识了繁体字。当然,只是认识而已,从未写过。到了这里,开始入乡随俗地学着写繁体字,笔画虽繁琐,字却有着不同于简化字的意境。渐渐地爱上,每日里到有半天的时间是在写字中度过,临帖子,默诗。
不是附庸风雅,只是写字是一个放空自己的时刻,可以什么都不想,只去一笔一划地计较着如何更好看。偶尔会想起,上一世最爱的那首歌,“感觉快乐就忙东忙西,感觉累了就放空自己。”放空,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周末的晚上没有红酒没有电影,更不用关了手机,于我随时随刻都是能舒服窝在榻上(那个时代的沙发里)。
来到这里一个多月了,我仍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时候,不知道阿玛叫什么,又在做什么官,我知道的只是我叫芸颜,上边有哥哥姐姐,下边有弟弟妹妹,但我是嫡出之女所以在家里很受宠。又因性格讨喜,我的阿玛对我十分疼惜,他对我的重视甚至超过了几个兄弟。我身边的贴身丫头叫紫嫣,大家喊她紫儿。还有俩丫头一个叫环儿一个叫裴儿,也是伺候我的。我额娘是阿玛的嫡福晋,家里还有几个姨娘,额娘是个善心的人,对我,对姨娘都很好。
除此之外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是我不在意,我并不想知道什么,对于一个生无所恋的人来说,活着就是呼吸、吃饭、睡觉,然后打发时间而已。老子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这慷慨激昂的话如今放在我身上,倒是别有点苍凉的味道。
直到今日我才更明白,真正的厌世,并不是此时此刻,我一定必须去死,而是随时随地我都可以去死。没有恐惧也没有期待,生活于我就是再无波澜的死水。
唯一会让这死水动荡的,只有被我称作阿玛和额娘的人,移情作用吧,我心中对他们有些莫名的感情,即使在前世他们是我的同龄人,这一世却真的是对我呵护备至的父母,这让总是想起自己的爸妈。我这样决绝地撒手而去,最对不住,最牵挂的就是他们了。所以,面对所谓的阿玛、额娘,即便我心中消沉、苍凉,却总是刻意端出笑脸的、
紫儿说,再有几日就是我的12岁生辰,我苦笑,白白活到了30几岁,如今又要重头来过。不是没有过希望越活越年轻的念头,只是那是曾经对生活仍有憧憬的时候,现如今,我更希望自己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妪,掰着手指数着最后的时光,或许还会有勇气再去回忆起也曾有过的甜蜜,最后带着那有仅有的甜蜜记忆笑着离去。现在的身体,年轻如斯,我是连回忆也不敢有的,因为甜蜜附带着得绝望我消受不起,漫长的时光怕无法熬过,所以唯有什么都不想,放空,放空再放空。
按说女儿家的生辰不该大办,但是在这个家里我如此受宠,阿玛执意要为我前一阵的大病冲冲煞气。说是只请些亲近的人,不知道阿玛说的亲近是和他还是和我,反正于我这一世不太有可能有亲近的人了。这毕竟是古代不是现代,饶是我才是生日会的主角,却不会在主席,只是在一旁女眷的桌子坐着,身边不少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儿,身后站满了他们的婢女,有些比我还要小些,和我上一世的干女儿差不多大的年纪。有些不自在,从前在餐厅吃饭,就对肃立身后随时准备服务的服务员十分不舒服。只是,我已是个感官日渐麻木的人,再不自在我依然可以坦然地吃喝,淡淡地微笑。同桌的大约是曾经芸颜的闺蜜,悄悄地和我说着体己话,无外乎是胭脂水粉,选秀婚嫁。我一律配合地笑着,看来强颜欢笑也不是什么辛苦的事,一顿饭吃的倒也不若想象中不耐。
冲着阿玛的面子我收了无数的礼物,锦缎、珠宝罢了,我在阿玛的带领下一一谢过,温顺地低着头,对于这种应酬我前世便是厌烦的,这一世更加觉得没意思,所以说过了各种名字,我也没往心里去,更不曾看清客人的模样,偶尔几个熟悉的名字仿佛在看过的书或者电视剧里听过的也并无过多好奇。唯一让我意外的是我阿玛的名字,寒暄的时候别人唤他费扬古大人。如果不是同名同姓,他岂不就是那个让顺治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董鄂妃的弟弟,于是想起来了曾经看过的不同版本的关于他们的故事。惨烈的结果,却是我向往的。只要确定彼此心中的爱,是不是能相守又如何呢,我宁愿在爱最璀璨时陨落或怀念,也不想同上一世那样,被孤独地抛弃。
谢礼之后,回到席间,我寻了个借口往后院走去。好久不曾撕裂的伤口,在那样不相关的一件事情的撩拨下,居然血淋淋的绽开,心里的血和泪早已汩汩,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前世的30几年并非白活的,饶是最后确定离去,周围的人却还以为我伤痛过后准备重新上路呢。
紫儿默默地跟着我,想来这身体的本主也是个不多话的人,紫儿在她面前也从不呱噪。寻了个石凳坐下,我以为我会哭,却只是呆呆的,当前尘往事再次涌进心头时,想要放空却不再容易,也只好任回忆覆盖,任疼痛蔓延。紫儿的声音总算及时的解救了我,她蹲着身子道:“四阿哥吉祥。”我便头也不抬,跟着她同一个方向福下身子说了同样的话。一个男孩儿的声音说:“起吧。”我便依言站好,却仍不抬头。
那个声音说着:“颜儿病了一场,变得更加沉静了呢。”这是我第一次和外人直接对话,我不知道该自称奴婢还是民女,所以便只是沉默微微颔首。
他也不恼,对我说:“你身体也好了,我跟皇额娘那边交代过了,过几日选宫女,你便去她那边,呆得些时日,我会求皇阿玛指婚。”
我再次颔首不语,心中居然有些好笑的想着,原来我这身体的本主早就许了人家,还是个皇家子弟,如假包换的正宗官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