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温暖之光西荷西》白懿

1、Ocean

　　丹特姆斯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最初遇到安东尼奥的那一幕，虽然那并不美，甚至说有些丑恶。
　　那是一个非常阴暗的贫民窟，没有衣着光鲜的上流人物，也没有明文条款的法律规定，有的只是肮脏龌龊的小偷小摸和血腥暴力的大打出手。
　　他们相遇的那一天，很不巧既有刚刚结束的大型械斗，又有持续不断的混水摸鱼。
　　那时候他还被称作尼德尔，有个很能干却孱弱的妹妹塞拉。
　　那时他看到棕色鬈发的商人急匆匆的拎着他的行李跳下马车，憨笑着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装着钱的袋子里面，有金币在叮当作响。
　　啧，没轻没重的外邦人。
　　他撸了撸袖子，上面血渍还没有干，贴在身上难受的要命，顺便用脏兮兮的袖口抹了抹淌到脸上来的血迹。
　　这么疏于防备一会儿不要被那帮混混给劫在巷子里就好。
　　他抱着一会儿也许可以捞一票的想法贴了上去，该死的额头却一直不停的流血把他的视线遮的混乱不清。
　　今天的伤似乎比往常严重，哦老天那帮人下手可真够狠。
　　不过是他看到邻居家的小孩被地头蛇堵在巷子里时小小的阻拦了一下而已。
　　专注于思考如何处理才能让塞拉相信今天他没去打架这件事，他最终没把握好距离撞上了安东尼奥。
　　“啊，对不起对不起！”当时安东尼奥急急的回过身来向他道歉，而他也许是因为视线被模糊的原因，始终想不清那天对方看到大概是很凄惨的自己是一副什么表情。
　　诶，管他呢，反正现在要是跑去问安东尼奥，他估计也早就记不清了。
　　那一天之后的一些细节他倒是记得很清楚，包括安东尼奥问他怎么受的伤时微微压低的语气，用手绢擦干净他的脸时话语短暂的停顿和把他带回他住的旅馆时握住他手的温热掌心。
　　也许还有包扎伤口时他稻子金色眼瞳里安慰似的笑意，连同抚顺他乱糟糟的的鸡毛头时插入发丝的指尖带来的温度。
　　不过，以安东尼奥的粗神经和大大咧咧，他是肯定不记得这一切了。
　　再后来的事在他的记忆里总是逆光的虚焦，模模糊糊的只能看清安东尼奥的轮廓。
　　塞拉却总是在这个时候笑着补充道，哎当时安东先生对你真的是很温柔呢。
　　温柔是吗？反正他记不清了。
　　“哥，你还记得那是安东先生说过的话吗？”
　　哦，这个当然还记得，大概意思是只有两个人生活吗？那尼德尔是个好哥哥呢。塞拉很乖，身体慢慢的也会好起来的。
　　“不是这个啦，是那句，那句！”
　　哪句啊，安东尼奥这些年说过那么多废话呢怎么可能都记得啊。
　　“诶诶我还以为你会记得很清楚呢。”
　　“就是那句，要一起吗？”
　　他想起来了。
　　那种感觉好像发现了尘封已久的、失落的宝物。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尼德尔，我很担心你。”
　　“不要多管闲事……我家地方小的很招待不下你的。”
　　“我不进去好吗，我送你回去，因为万一你又跑去路见不平，我可要心疼了呢。”
　　“废话真多，一定要的话，就走吧。提前说好我家住贫民窟。”
　　“诶嘿嘿没关系啊，我以前也住过一阵子呢，在旅行的时候。”
　　“……旅行？你去过哪里？”
　　“我们边走边说，好么？”
　　“嗯。”
　　虽然不情不愿，但他的确记得，安东尼奥是拉起他的手了的。
　　“我呢是个商人……也是一个领主。”
　　“领主？你是一个领主？哪个领？”
　　“诶嘿嘿你不会知道的啦，然后在成年之后——我们那里十七岁算作成年，我常常要去很多地方处理公务，所以有的时候在路途中把钱花光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就要露宿啦~”
　　“真浪费。”
　　之后安东尼奥这个傻瓜展示了他为什么会在路途中就把随身的金币都花光。
　　他把他所有的钱几乎全留给了他和塞拉。
　　哦，真浪费。
　　“嘿嘿没办法的事情。”
　　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憨笑着去摸后脑勺，那是表示，他在不好意思。
　　走回贫民窟时，塞拉正巧在门口张望，他露出比登天还难的表情向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裙子的妹妹介绍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果然没有进那个低矮的平房，他只是从口袋中掏出一条看上去就很昂贵的丝带，替塞拉绑好了披散的头发。
　　那条丝带塞拉到今天都还留着。
　　最后解下那个装满金币的口袋，稳稳的放在了他的手中。
　　当时他的惊异是不言而喻的，在他的观念里，这完全已经不是慷慨或是施舍，而到了一种挥霍的程度了。
　　所以他才在那个人转过身子准备离去的时候大声的询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啊。”

　　无父无母的流浪者问匆匆忙忙的旅行者，你这是要去哪啊。
　　旅行者手中捏着小帽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的回问。
　　“要一起吗？”

　　于是那一年，16岁的尼德尔和小他两岁的妹妹塞拉成为了不过18岁的安东尼奥的家人。
　　而直到安东尼奥为他换好繁复的新装将小小的剑柄塞入他的手中，他才知道这个纯良憨直还有点傻的男人是伊/比/利/亚的年轻领主。
　　那是那时最为强盛的三个领的其中一个。

　　地位高尚的国王牵起卑微的孩童的手，为他祈祷为他加冕，给他崭新的生活，给他受尽祝福的名字。
　　“尼德尔，从今开始你也是收到祝福的孩子了。”
　　“也许，你需要一个新名字，丹特姆斯。”
　　这个名字也许蛮好听，所以当时他才点了点头，算作默认。

　　可他似乎不曾想到，在短短数年之后他们竟会为了这个名字打得不可开交。
　　也许不是为了名字，是为了安东尼奥这个人。
　　不过这种事情才无所谓，安东根本就不会记得。

　　就像他忘记了他们曾经约定好的事情一样。

　　那件事他却记得该死的清楚。

　　那是他来到伊/比/利/亚后的第三天，结束典礼后安东带他去看海。
　　脚下是殷实厚重的土地，眼前是一望无垠的海洋，蜿蜒曲折的海岸线近在咫尺，暖红的落日垂悬在海平面上，温和的波浪冲到脚边，满目波光粼粼，很像安东尼奥稻子金眼中常常溢满了的温柔。
　　“你看，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我最喜欢的大海哦~温柔的，包容万物的海洋母亲。”
　　像你一样吗？他抬起头来望着轻拂着被海风吹乱的短发的安东尼奥，在心里说道。
　　虽然有点傻，又很天真，完全没有做领主的样子，可是，是很温柔的人。

　　是的，他拉开窗帘，眼前是低地之国的海岸堤坝，海水温柔的冲上来，再不留痕迹的退去，就像安东尼奥一样，温柔的出现，然后再沉默的消失。

　　“哥哥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争夺者之战，你和安东先生会怎么样？”
　　塞拉在他身后环住他的腰，脸轻靠在他的背上。
　　就像他常常对安东尼做的一样，搂住褐发青年的腰，然后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等他回过来送他一个吻。

　　当然想过……和亚瑟一样想过无数次，要不是有那该死的争夺者之战，该死的核心机密，他们到底能不能得到幸福。

　　没有结果……无数次的疑问停止在梦中那片精致的记忆之海。

　　“真美……”可是他没有你的眼睛漂亮。他主动抓住安东尼奥的指尖，踮起脚将下巴搭上对方的肩膀，安东尼奥就回过手来，把他永远都翘的逆天的短发抚平。
　　“喜欢吗？以后我可以常常带你来看。”安东尼奥卸下他，回过身来把他领到礁石上，他忘了当时是看着对方的发旋还是海上漂浮的船只愣了神。
　　总之安东在那之后半蹲下来搂着他，在他耳边轻声问。
　　“丹特？丹特？想什么呢。”

　　至今他都没有在左耳上打耳钉，因为怎么也擦不去安东尼奥说话时吹上耳廓的潮气。

　　“呐，安东哥哥。”他索性后仰仰躺入安东尼奥宽阔的怀抱中，“丹特以后也要做像你一样的人。”
　　“比谁都强大，又有大笔大笔的财富，可以保护别人，还很温柔的那种人。”
　　依稀记得安东尼奥的右脸蹭上他的左脸，笑着回答道，“是吗？那丹特要加油了。”
　　“俺会期待的哦。”

　　又是那该死的口癖，到今天他都忘不了。
　　该死的南边佬的口癖。
　　“俺会期待的哦。”
　　这个约定刻在他的脑海里，历经数十年，直到今天都忘不了。

　　可是安东尼奥却忘了。
　　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这种事到头来，真的没有所谓。
　　即使没有核心机密，没有争夺者之战，没有他带领尼.德兰的独立……
　　该死……到底是凭什么还对那个傻瓜有期待呢？
　　因为他曾是他的弟弟？因为他们曾经在灯塔下交换亲吻？因为……因为尼.德兰本就是他送给他的成人礼？
　　管他呢。
　　反正一切早就在他成为争夺者的那一刻破碎干净了。

　　“你是新的争夺者，恭喜你，丹特，这下就和我一样了呢。”
　　安东尼奥握着信纸的手有些颤抖，但这并不影响他脸上绽开的微笑。

　　也许安东尼奥不会相信，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M.W.的信件寄来的那一刻，他居然产生了些许的抗拒。
　　明明是期待已久的地位与身份，真正递到眼前来的时候，他却不想要了。
　　他见识了太多次血腥的战斗，弗朗西斯的伤病，安东尼奥的挫折，基尔伯特的兵败，他见识了太多有关利益的反目成仇，费里西安诺的出走，亚瑟•柯克兰的反水，罗维诺无休无止的反抗……
　　他不想。
　　不想与安东尼奥为敌。
　　那一刻这个心愿曾无比的强烈。

　　明明他只是想……成为和安东尼奥一样的人。
　　他们并肩作战，一同出征，甚至同床共枕，这一切都没有平等这两个字眼来的令人疯狂。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想要脱离安东尼奥。
　　他现在会这么想，也一定是疯了。

　　丹特姆斯•奈德兰德一定是疯了，才会事到如今还在回忆里拼命找寻着他曾经爱过的痕迹。
　　曾经爱过他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