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城不见》程九

5、第 5 章

　　于笑自己都不知道昨天是怎么回的家，第二天整整一天她都把自己窝在沙发里，脑子哄哄的响，一动也不动，直到手脚发麻天色转黑，她再也看不清房间里的东西。

　　闭上眼睛，她睡不着也睁不开，心里憋着一口恶气。于笑开始觉得晦气透顶，倒霉的事一而再三的找上门，没一件顺心的。真恨不得下一秒睁开眼时，自己能发现一切只是场梦而已。
　　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于笑满腹委屈就又涌了上来，当她终于下决心要大哭一场的时候,却突然响起了钥匙的开门声。
　　于笑听到这个声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想要做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做，只能站了起来，在原地发呆。
　　周泓芝走进门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于笑没说话，上前搀扶了一把。
　　当闻到了自己妈妈身上的酒气之后，于笑才去看她，那张脸虽然不再年轻，但依然显的丰姿卓越，尤其是在化了妆之后。
　　怪不得，怪不得！！你得意吧，你成功了吧。又找到了男人，这次又是真心的吧，所以才庆祝到现在。
　　于笑立刻撒开了手，兀自向里屋走。
　　“笑笑……我……我……”周泓芝嘴一直张张合合的想说点什么，但就是结结巴巴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行了……你喝多了…”于笑终于还是回头过去扶了她，语气很是僵硬。
　　“你……不要怪妈妈……现在才告诉你……我是怕你生气……相信我！！这次，这次我是真的……”周泓芝看着自己的女儿，话说都没有多少底气，她突然发觉自己是真的上了岁数，变得越来越看自己女儿的脸色了。
　　“你还是早点睡觉吧。”于笑坚持不看她，拉过周泓芝将她往卧室拽。
　　“……我想要喝点水……”周泓芝拉开自己的领口，脖颈上殷红的吻痕凸现出来。
　　于笑突然觉得气血开始上涌，连喘气都扯着胸口发疼“你，还要不要脸！！……”
　　“你说……什…么?” 周泓芝突然变了脸色，多了几分清醒的瞪着于笑“你说我……什么…”
　　“不要脸！！……你不要脸！！！……”
　　“你说什么！！我是你妈！！你竟然这么说我……”周泓芝没等于笑说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推了出去。
　　“我骂说得就是你！！”一个踉跄没站稳的于笑差点跌到地上，她站稳后，声音带着哭腔“你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了是不是！！你还没受够是不是！！！咱们家让别人说的闲话还少吗？从小就让人指着脊梁骨的滋味你知道吗？！！你想过我是什么感受！！我告诉你，有你这样的妈，我真觉得丢人！”于笑对着周泓芝咆哮起来，现在根本就没有心平气和可言。
　　“你！！你！！……” 失去理智的不只于笑自己，周泓芝浑身也都在颤抖，思维本来就混乱的她跌跌撞撞的，被自己女儿指着鼻子骂，伤心和愤怒来的更加凶猛。
　　她开始疯狂的在房间里搜起什么东西，终于从墙角处找到了一根不粗不细的木棍。
　　“丢人！！叫你丢人！！” 原本就醉了的周泓芝，此时因为愤怒更加的站不稳当。
　　“嘭——”的一棍子落下，于笑下意识的用胳膊一挡，顿时半个臂膀都钻心得疼。
　　然后又是一棍子，接着一棍子…… 周泓芝继续抡着木棍在于笑身上胡乱的砸着。
　　于笑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妈妈会对自己动手，震惊和疼痛一起汹涌而来。
　　她一边躲避一边叫喊着，但就是不求饶。
　　周泓芝已经气疯了，根本不听见了于笑的叫喊，一味的挥动着自己的手臂，狠狠的砸着，叫喊着的是于笑，可是哭的却是她。
　　火辣的疼痛让于笑难以忍受，情急之下，她顺手拿来身边的小板凳，朝迎面而来的木棍挡去，木棍一下子就被折成了两半！
　　“你！！！”于笑下意识的自卫对周泓芝来说无疑就是反抗“你挡，我叫你挡！！”
　　周泓芝嘶吼着，在中烧得怒火下举起断开的木棒，照着于笑就挥了过去…
　　“啊！！——”是一声惨叫。那一棍子下来，于笑顿时觉得自己脑袋胀开，头皮上灼热的发木。一缕头发跟着木棍地断裂处离开了于笑的头，然后两道血流，滑下了她的脸颊。
　　于笑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周泓芝，疼得忘了哭喊，只剩下麻木的胀痛。
　　鲜红的血液滴到地板上“啪嗒—啪嗒——”的几滴。
　　震撼的画面让周泓芝的眼神从愤怒变成震惊，手中的木棍咣当的掉到地上。
　　周泓芝一下子扑到于笑的面前，两只手用力的捧起她的脸，嘴里的酒气全数喷到于笑的脸上，几乎让她窒息。
　　“有没有受伤，啊？有没有很痛，让妈妈看看！！”说着，周泓芝用自己的嘴用力的亲吻着于笑的脸，用自己的手使劲地擦拭着于笑脸上的血痕，直到她的脸上手上也沾了鲜血，被血沾粘的头发糊上于笑的脸。
　　于笑喘息着，哽咽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没事，有妈妈在！！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 周泓芝像是发病一样的自言自语“医药箱，对！妈妈去给你拿医药箱！！！”
　　说完，周泓芝连滚带爬的朝里屋而去。
　　只剩于笑一个人瘫在客厅的地板上。
　　……
　　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对于笑来说，那一幕就像是死了一次一样。竟然会被那样对待，被自己的妈那样对待，她怎么能下得去手，难道就为了男人，就为了她质疑了她混乱的私生活！！！……
　　不，不！！于笑的害怕变成了悲愤，眼泪就那样流出了眼眶。
　　她开始恨她，真真切切的恨！！
　　突然于笑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不支的体力，一个踉跄便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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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笑拼命的朝前跑。逆着楼前巷子的方向，脚步显得沉重不堪。
　　周围人家的灯光照向地面，于笑回头看自己家那扇的窗，依旧是黑暗的，她开始不由得浑身发冷。
　　终于在跌撞中跑出巷口，于笑停了下来。可是，现在怎么办，应该怎么办。好像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于笑的脑中，还在笑着说她很漂亮……漂亮……于笑突然意识到，原来梦想中的东西什么作用都没有，如今自己出了事，也没什么人能真正的帮自己一把。
　　不对，还有徐浩，还有薛家晴。于笑摇了摇意识已经有点模糊的脑袋，心想就算再不济还是有朋友能投靠，反正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反正再也过不下去了，现在只能靠他们……
　　可是她并没有带着手机，此时身体也好像快要透支了，抱着那样的想法，于笑艰难的开始移动脚步，朝徐浩店铺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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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家就住这附近吗?” 熟悉的声音，竟在这时响起，于笑愣了。
　　抬头一看，那身型——竟然是郑珉彦！！！
　　“这里怎么这么低档……也就是你这样的才住这里……”路灯有些昏黄，眼前人艰难的打量着周围，冷嘲热讽的说着话。
　　“你……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你来做什么……”于笑此时已经不能多想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同郑珉彦对话。
　　“哼……我怎么不能来……想要查到你家住哪里，不是很简单事情吗……”郑珉彦双手报臂，饶有兴趣的看着昏暗中的于笑，隐隐可怜的样子别有一番味道。
　　“你滚开……”还没等郑珉彦多说什么，于笑马上打断了他的遐想“我……现在没空理你……”
　　听到于笑说的话，郑珉彦就不高兴起来“笑死人了……难道你以为自己说了什么，我就要乖乖的听吗？”
　　“你快点……走吧……”于笑拒绝的声音减弱。
　　“你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紧张成这样！”
　　“……”
　　“又不说话是不是！！……”把于笑的虚弱当成了不屑，郑珉彦不耐烦地进一步靠近她,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我告诉你别惹我，我的耐心是很有限的！你听见没有……你！！！”
　　突然间凑近一看，郑珉彦终于顿住了，他终于发现了于笑脸上的血污，一时间乍舌的说不出话。
　　于笑试图挣扎，但身体已经不再受她自己的控制。
　　“我……”眼前的人突然变得更加模糊，于笑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倒在了郑珉彦的怀里。
　　“来人！！来人啊！！”郑珉彦抱住于笑，大声叫着，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人马上围拢过来,低声问道：“少爷？”
　　“车！！他妈的快去开车！！！”

　　***

　　一觉醒来，于笑迷糊了好一阵才恢复了视觉。
　　这是哪里？似乎还掺杂着消毒水的味道。看清楚周围白色的环境以后，于笑在惊讶中一下子坐了起来！
　　好疼！！仿佛一根神经还在挑动着脑袋。于笑下意识的伸手，碰触到自己受伤的地方，些许刺疼，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过了。
　　眼前的房间好像是那种独立的医院病房。床铺很柔软，只是自己穿戴整齐的睡在上面，所以感觉很累。
　　仔细回想了一下，于笑才想起了郑珉彦，是他救了她？可能吗？以他的个性？
　　可是现在的于笑已经没有心思去多想有关郑珉彦的事，她更担心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以后！想了又想，她是真的恨，但也是真的后悔，尤其想到自己妈妈哭着颤抖的样子。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怪得了谁？
　　一切本来都可以心平气和的解决，但她于笑是什么人，骄纵蛮横的大小姐作风，哪能容事情有一丁点不顺自己的意。这是周泓芝惯出来，所以现在她这个母亲自食后果，于笑也一样。
　　还要怎样回去，又要怎样面对自己的妈妈？
　　“你醒了？”郑珉彦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于笑抬头看到依在门口的他，脸上没来由的一热。想说点什么，比如谢谢之类的词。但嘴巴却在此刻格外的干，想张都张不开。
　　郑珉彦也沉得住气，同样没有说话，他兀自走进来坐到了于笑的床边，手上拿着一张处方单。
　　两个人，一个坐在床上延续沉默，另一个坐在旁边保持深沉。
　　“医生已经给你处理过头上的伤口，应该没什么大碍……你……昨天那样子，该不会挨了打想要离家出走吧?”
　　郑珉彦终于先沉不住气，放下单子，向默不作声的于笑发问。
　　听到那种话的于笑总算抬起头，脸色并不好的盯着郑珉彦看，原来他知道了。也难怪，任谁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吧。
　　努力了很久之后，于笑终于下定了决心，从床上爬起来，连鞋都没穿好就往门口走。
　　“喂！！你干什么去？”郑珉彦条件反射的跑过去抓住了于笑，每次对待她都是靠抓的，他都已经习惯了。
　　于笑用力挣脱着，脚步还在不停的朝门口走。郑珉彦越是使劲拉，于笑越是用力的想甩脱，拉扯到最后她干脆大声叫起来
　　“放手！！放手！！你干什么，我叫你放手你听到没有!！！”
　　然后她发疯般的用手抓着病房的门把手，想要开门出去，也完全顾不得这里是不是医院，医生会不会来制止她的喧哗。
　　“于笑！于笑!!……你干什么！我救你不是让你在这发疯的！！！”几番劝阻不成，身后的郑珉彦只能紧紧把于笑夹在怀里，用力的箍住她的身体，逼迫她停止挣扎。
　　于笑甩不开身后的人，疲惫的身体带着怨恨的心情，终于虚脱的跪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郑珉彦也只好随着她慢慢的滑坐在地，然后放开双手。
　　于笑双手捂着脸痛哭，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样“我又没有叫你来救我！！谁叫你来管我的闲事！！我就那么好欺负吗，你觉得我还不够惨吗？啊？啊!！”
　　看着那样脆弱而激动的于笑，郑珉彦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他自认为最近没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家受了委屈，现在把他当成撒气筒。
　　看着于笑颤抖的背，郑珉彦头一次觉得自己很笨拙，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只能在言语上妥协“我……只是看到你这样，放心不下让你走而已……”
　　于笑并不理会郑珉彦的话，只是一味的哭泣着，自言自语“生气，委屈…不是因为被打……只是我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真的是个废物……连自己的妈妈都照顾不了，我不想再看她被男人伤害了……”
　　“你……哎……你就是这样……”郑珉彦拧起双眉，虽然不太明白于笑到底想说什么，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向于笑解释“你怎么就不肯听别人多说一句话呢，总是想当然的自以为是……让周围的人一起都跟着你受伤，就不痛苦了吗……”
　　“痛苦？……你懂什么是痛苦？……”于笑颤抖的身体完全瘫软，眼泪好象已经控制不住了，仍然是无休无止的呻吟和啜泣。
　　“我……我怎么会不知道……”看到于笑的眼泪，郑珉彦的心似乎在某处也被揪了一下，原来伤心也是会传染的。

　　“我到底该怎么办……”于笑继续哭着。
　　“还想怎么办干什么?”听到于笑这么说，郑珉彦突然生起气来。
　　说到这里，郑珉彦突然停顿了一下来，但马上又就继续的说“就算你做了什么错事，她也是你妈不是吗，怎么能对你下得去手……”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整天对别人也是唤来喝去，看不顺眼就拳脚相加……”于笑转过头，打断了郑珉彦的说辞。
　　“可我不是你的妈！！！”郑珉彦更加火大。
　　“那你是我的谁！！！！”于笑也上了火气，猛的挣脱身后男人的怀抱。
　　站起来又想跑，但衣角却压在了郑珉彦的身下，于笑执拗的去拉，却被郑珉彦抓住手臂推到了墙根“你说我是你的谁！！”
　　“你放开我！！！”于笑眼中出现愤恨，双手死死的抓住郑珉彦的衣领“你别再扰乱我的生活了好不好?本来我过的好好的，因为你我的生活全都乱套了！在学校里让人说三道四也就罢了，如今我也成了这样子，已经倒霉透了，你就不能发发善心饶了我吗？还要让我怎么做？给你磕头认错！？我明白了，是我不知好歹，不懂进退，触犯了你高不可攀地自尊心，我认错，我道歉,可以了吗……”
　　更加激动的于笑更使劲的攥着手中的衣料，仿佛想靠这点力道支撑整个身体。对她来说，几天来的经历，仿佛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勇力和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