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月黑风高 ...

  •   月黑风高杀人夜。
      离离走上楼梯来,手执一盏荧荧小火,“郁公子来了。”
      我同一群人坐在软塌上正闲聊着,回首笑道,“正说着,郁公子来的可晚了。”
      郁沉一边脱狐皮大裘,一边嘴角抿着笑,“淳泽,我给你带来了一位贵客。”
      “什么贵客让郁公子这般高兴?是哪一家的千金?”就数郁沉带的女人最多,每次都不一样,名妓带完了还带名媛。
      “我郁沉只带女人的么?”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座的都笑了。
      他不理众人的嘲笑,“看看是谁来了。”
      走上来一个人,披着白狐大氅,系着红艳艳的绒球,扎着红金线交织的发带,贵不可言。他目光朝我看来,连个应酬的笑容也懒得给,眸中雪光一闪即逝,还是郁沉来介绍道,“这位是锦衣卫的指挥史白大人,诸位应该都见过。”
      张仁宇第一个下了塌,朝白明祀拱手,“白大人!久仰久仰!在下礼部侍郎张仁宇。”
      白明祀微微一笑,也作了个简单的缉,“承让。张大人青年才俊,白某闻名已久。”
      “白大人,果然是贵客。”我意味深长的笑,拿不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姑娘,十里梦的名声实在太大,白某好奇的很,便请郁兄带我来瞧瞧。”白明祀话说的周全,语气却淡。
      我跟离离招个手,低语道,“把慕容公子叫来。”离离点头而去。
      塌下烧着暖炉,很热乎,矮桌上温着一壶酒,摆着些糕点。当下几个人移了位置,让两个人上了塌。左手边坐着苏漫,右手边空出来,郁沉正要坐过来,白明祀忽然拦住他道,“这儿有些凉,郁公子不是怕冷?还是坐里边去好一些。”
      郁沉尴尬笑笑,白明祀已经坐到我身旁来,瞄见我膝上盖了一层薄被,又加了一句,“你看,沈姑娘冷的都盖被子了。”
      不一会儿,慕容怜过来,我故意道,“慕容,来坐我身边。”
      慕容怜见到郁沉,霎时有些失神,应了我,我便又向苏漫移了移,让慕容怜坐在我身侧,将我和白明祀隔了开。
      众人坐定了,从我右手边数过去一个圈,依次是慕容怜、白明祀、郁沉、何巍、张仁宇、陈达夫、苏漫。八个人,足够杀人游戏开局。
      “月黑风高杀人夜。”我说的阴森森。
      “沈姑娘这是要做什么?”何巍一头雾水。
      “别急,玩个有趣的游戏。这个游戏叫做杀人游戏。”我笑起来,将游戏规则细细说了一遍。由于人少,我便只用了最简单的版本,设一个判案的,一个杀手,和一群百姓。
      第一局,自然由我做法官。
      “天黑,请闭眼。”
      “杀手出来杀人啦。”
      “杀手杀好了人。大家可以睁开眼了。”
      我望着郁沉,一脸遗憾,“郁公子,你被杀了。”
      “我?”郁沉无辜,“我和你们都无怨无仇,谁杀的我?”
      苏漫轻笑,眼光就转到了慕容怜脸上,慕容怜脸一红,“我……我没有。”
      众人目光齐齐射向他,没办法,谁叫他和郁沉太多前尘旧事。
      慕容怜就这么给冤死了。
      “天黑,请闭眼。”
      “杀手出来杀人啦。”
      “杀手杀好了人。大家可以睁开眼了。”
      反复一次,只我心如镜明,知道是谁在作怪。
      “苏姑娘,不好意思,这次是你。”
      苏漫撅嘴,娇目往四周一扫,一个个人看过来,最后竟然发嗲,“你们杀我做什么?连女子都要欺负。”
      陈达夫立即接道,“漫漫,我会帮你报仇的。依我看,是何公子。”
      何巍不豫,“苏姑娘这么娇媚的美人儿我怎么舍得下手。倒是有些人,怕心里有鬼……”这话没说完,却很明白,郁沉带苏漫来十里梦那次,正巧遇见了陈达夫,陈达夫当场就没给郁沉好脸色,这样想来,先杀郁沉,再杀苏漫,方能解心头之气。
      陈达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不得不摊出手上那张纸签,又冤死了一个。
      “达夫……”苏漫柔声唤。
      “漫漫,我怎么会杀你……”两个人你情我浓。
      我清清嗓,继续开始天黑请闭眼。
      这一次是何巍。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最后一个指认权在何巍手里,只须他选白明祀或者张仁宇。
      “停。两个嫌疑人可以自我辩解一下。”
      “白大人实在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这局棋步步都精妙。”张仁宇道。
      “我没什么可说的。”白明祀面无表情,也不辩解也不嫁祸。
      “那,何公子认为是谁?”
      “张大人,你这摆明了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何巍是个武夫,说话不经大脑,思考也不经大脑。
      我微微一笑,“恭喜白大人,你赢了。”
      白明祀的最后一道棋,走的最微妙,何巍心里是否明白,不敢代言,但卫国大将军的大公子这样选,起码令锦衣卫指挥史和礼部侍郎身份高低立现,如果一定要在当今最风光的年轻高官里头指认一个,他也不会傻乎乎的得罪白明祀。更讽刺的是,指挥史的官衔不过正三品,而礼部侍郎却是从二品。
      我满眼深意的望着白明祀,恰好他也朝我望来,两个人的目光在电光火石间交碰,还没读懂相互的意思便淹没在夜色之中。
      第二局,白明祀做法官。也是,众人怕了他,又不敢杀他,又不想被他杀,他做法官最合适。
      这一次的杀手,很不巧,是我。
      等诸人都老老实实的闭了眼,白明祀这才带了笑,朝我眨眨眼。
      他指指郁沉。我偏指了慕容怜。
      慕容怜一死,大伙儿又开始猜不透。
      他自己却说道,“我知道是谁。”
      “是谁呢?”
      “你就是瞅着我碍眼,恨不得我死。”慕容怜说着脸上变了颜色。
      “怜!我不是这种人!”郁沉慌了。
      “我……我不该缠你。”我发现越是慕容怜这样的才子,越是个书呆子。
      “你别这样。你瞧。”郁沉就把手上的纸签摊开了。
      慕容怜看了,仍忧伤一片,“对不起。”
      “我会陪你一起。”郁沉看着慕容怜的眼光温柔起来,我充分相信他后面有个死字没说出口。
      白明祀咳了两声,两个人才发觉旁边大堆人,有些尴尬,我却觉得他们之间的隔阂消融了不少。
      第二次,白明祀指的是何巍。我猜他肯定认为我要跟他唱对台戏,便顺着他也指了何巍。
      何巍笑了笑,看着张仁宇,“张大人,我仍然觉得是你。”
      “何公子,错了一次,便不要再错第二次。”
      何巍摇摇头,“这次不会错。”何巍肯定认为张仁宇是因为刚才的事忌恨了他。
      张仁宇面色难看,将手上的纸签一甩。这两人的梁子恐怕是结下了。
      第三次,白明祀笑着望我,我等他指人,他许久也不指,心中忽而雪亮,死人们都在周围虎视眈眈呢。
      剩下的只有苏漫和陈达夫。似乎选谁都还是会惹到自己身上来。正犹豫之间,白明祀身子往前探了探,轻声道,“你说谁?” 众目睽睽之下,白明祀起身正好压住烛火,我和苏漫、陈达夫又坐在一处,苏漫、陈达夫闭着眼,只我一个将他的举动看的真真切切,他朝苏漫脸颊上吹了一口气,苏漫轻轻一颤时,我快速指了陈达夫。
      陈达夫基本上听见白明祀说的话便在他耳边,睁开眼就见自己死了。
      苏漫大反常态,也不关心陈达夫的生死,反而一双妙目只是盈盈的望住白明祀,嘴角溢出一道若有似无的微笑。白明祀也不避讳,瞅着苏漫,目光有一丝暧昧的情愫。
      最像傻子的还是我和陈达夫两个。
      陈达夫看都没有看我,只是盯住苏漫和白明祀两个人,咬着牙。
      “陈公子。”白明祀对陈达夫一挑眉。
      “我……我不想猜了。”
      “你放弃?”
      陈达夫点点头。
      “好。”白明祀将我的纸签和苏漫的纸签一并收了去,“那这局就这样了,苏姑娘,你死了。”
      “淳泽好厉害。”郁沉首先拍起手来。
      “哪里,淳泽是颗小棋子,诸位公子不会注意我就是了。”这些人都不会跟我计较。
      “沈姑娘,这游戏真是好玩的很。”苏漫笑的欢畅,却拿眼去瞅白明祀。
      此时此刻我是多么想发一个短信给白明祀啊,祝贺他又轻而易举赢得一颗芳心。

      听见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离离掌着灯上来,“姑娘,下面有一位贵客,说是来找白大人。”
      “是谁?”
      “霍大小姐。”
      白明祀转头道,“差点忘了,是我叫之行过来的。”
      “快请。”
      霍之行上楼来又添了不少热闹,身世显赫的美女一下子令人将苏漫遗忘。
      “之行,来坐这儿。”白明祀难得的好脸色。
      霍之行眼光一扫,笑道,“还真有不少熟人呢,沈姑娘的十里梦可谓名不虚传。”
      京城里都知道霍之行是《烟云》的幕后老板,与销香公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我忙着十里梦的这些日子自然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书信往来的时候多,却是许久没见过面了。
      “霍大小姐,怎么没请销香公子一起?销香公子来了,今儿晚上也算是聚齐了。”我还真爱玩这故弄玄虚的游戏。
      霍之行是个明白人,接着我的话,“销香公子深居简出,怕不喜欢这般热闹。”说着便坐在了白明祀身旁。
      想接着玩杀人游戏,却发现周遭的人都有些异样,霍之行一来自然扫了苏漫的兴,郁沉和慕容怜也提不起兴致,陈达夫兀自有些生气,何巍看见霍之行是眼光一亮,可是估计白明祀又扫了他的兴,剩一个没有表情的张仁宇,和我面对面。整个屋子里只听见白明祀和霍之行两个人的低语,像有说不完的话。
      过了一会儿,郁沉才道,“淳泽,可还有别的消遣?”
      我想了想道,“正有一件好事,慕容公子答应做十里梦的琴师,不如趁着这机会为大伙儿弹上一曲?”
      当下叫离离将琴端来,慕容怜轻抚一声,众人便叫了好。
      慕容怜的琴与蜀王走的不是一条路,蜀王肆意恣为,慕容怜清幽柔雅,更有女儿情长味,谁说不是琴心系君心呢,满屋子的人,他只为弹给一人听。

      继这次杀人游戏之后,我又在十里梦安排了各种各样的派对。京城寒冷的冬天让许多人都懒得出门,我为了吸引客源,将脑子里所有的聚众游戏都搜索了一遍,从真心话大冒险、国王游戏到有没有做过、撕纸巾,其实古代人和现代人还不是一样的爱玩冠冕堂皇的下流、下作,只是名媛们碍于身份修养,便被拒之门外,却把越来越多的城内名妓带到了这里。久而久之,京城里便传十里梦香艳无双,更有卫道士站出来斥责妖孽惑众。
      相比起你们的淫诗艳词,帐暖春宵,我只不过是更直接了一些。
      某日在住所写稿,听见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一辆马车掀开了帘,里头坐的竟是白老爷,他寒着脸,盯的我惘然。
      “白伯伯,你怎么来了?”
      “你就住在这里?”
      我点点头,他目光越过我望了望院子,脸上怒意更甚,“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是明祀给你找的么?”
      我想点头,却立即摇了摇头,不想再见他们父子大战三百回合。
      “上车。”
      白老爷的话,总是叫人拒绝不了。我顺从的上了车,他从旁拿起一件厚厚的披风盖在我身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白伯伯,可有什么心事么?”
      白老爷看着我,神色复杂,“我没想到,明祀竟让你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猛摇头,“是我自己要住在这里的,和他无关。”
      “你今日就搬到白府吧。”
      “白伯伯!”不想不想,再也不想住到深宅大院里面去。
      “这么冷的天,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住在那种破地方,没人照应,我真是快被气死了!”
      白明祀,你只好自求多福了,话说回来,你这么多日子以来对我不闻不问,也确实很失职。

      拗不过白老爷,终于还是暂且住了下来。白府相当清静,连下人也少,白明祀平日是不住在这里的,我陪着白老爷的时候比较多,但仍感觉很多不便。
      既来之则安之,我见白府的厨房很精致,厨兴大发,每日都要研究一两样有趣的菜谱。论做菜的水平,我自然比白府大厨差很远,不过白老爷喜欢吃我做的菜,据说能比平时多吃一碗。白府比许家真是自在很多。
      这一日在厨房忙活完,端了一碗汤去给白老爷尝。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好大一阵咳嗽声,急忙推门进去,见白老爷坐在窗口,咳的脸都青了,另有一人立在室中,动也不动一下。
      我给白老爷轻轻捶着背,那人才道,“淳泽,近来还好么?”
      “淳泽,你听听他这话!”白老爷缓过气来,立即不悦道。
      “白伯伯,别跟他一般计较。”我端过碗来,“来尝尝我做的汤,可好喝呢。”
      白老爷顺着我递的勺喝了一口,才露出一点笑意,“淳泽亲手烧的汤果然味道鲜妙。”
      那人走过来一瞧,声音有点冷,“一碗土豆汤也值得这么高兴。”
      这人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我放下碗来,“白明祀,你可以出去了。”
      他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一瞬间惊愕,脸色一寒,果然一声不吭的出门去了。
      我喂白老爷喝完汤,微笑道,“白伯伯别生气,为那小子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白老爷道,“淳泽,那小子今天开口跟我说话,第一句便是问,为什么要让淳泽住进白府来,你说我听了这种话能不生气么。”
      “当初是我自己要住外头的,住在白府,的确会让别人有些想法,白伯伯也知道,十里梦现在名声不太好,怕会连累白府。”
      “淳泽,你就关了十里梦,安心住在这儿,谅也没人敢乱说。”
      “白伯伯!”
      白老爷一笑,“听你这么叫就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跟你开玩笑呢,你爱玩那些便玩那些去,你白伯伯不是老古董。”
      跟白老爷说了一会话,我端起空碗出门,看见白明祀站在门外,想来是从里面出来就没离开。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天气这么冷。”
      “说会话不行么?”
      我默不作声,往厨房走去,一路上竟然没见着一个下人,厨房里也空无一人,果然人人见白明祀如见瘟疫。
      他跟在后面,也不说话,两个人一路走的极是无味。
      厨房里头还飘着浓郁的汤香,土豆入汤味极鲜美,配以各种荤素佐料,小火煮至软碎,口感浓郁绵绸,是我最爱喝的。
      “不给我喝么?”
      “你不是说,只是区区一碗土豆汤么?”
      “算了。”白明祀好不容易摆出的一张正常脸又跨了下来。
      我靠在柜边,面对他,“你是有事找我?”
      “没事不能找你么?”
      我别过头去,看见窗格上连灰都没有,下人们是不是太勤快了一些呢。两个人在厨房里无声的站了一会儿,气氛总有些别扭。
      “瘦了些呢。”白明祀盯着我,这话真不像他口中说出来的。
      “不要你管。”我转过身额头就碰到了柜角上,顿时尴尬无比,便忍着疼装作自然的走出房去。
      他跟上来道,“我知道你不想住在这儿。”
      这句话叫我心中一动,停住脚步,“我们出去走走。”

      有白明祀开道,骑马奔过闹市就变成一件不难的事。只要看见一袭马上白影奔驰而来,人潮便会自动朝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来,我也就这么点恶霸游街、狐假虎威的小乐趣。直奔到长安街头上,白明祀勒住马,回头来问,“心情好点了没?”
      我瞅他一眼,“我才不会像你那么爱记仇,爱摆架子。”
      “是么?刚才不知道是谁在闹脾气。”
      我刚要反驳,忽然咽下了话,只盯着旁边瞧,“回楼?”
      晚晴初照的牌匾不见了,新的墨色招牌上写着“回楼”两个大字。楼前大门紧闭,不复往日的喧闹,与对面的醉上仙一比,更显得死气沉沉。
      “晴雨楼异主了。”
      “哦?怎么回事?”
      “一夜之间的事,就变成了金暖澈的回楼。”
      “金暖澈?那个琴师?”
      “不是琴师,是琴鬼。”白明祀说的耸人听闻,“据说金暖澈每每在回楼上奏曲,都是黎明初晓,长安街万籁俱静,只听见琴声如鬼哭,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隔着帘子只能看见一个惨白的淡影,说是小时候被烧伤了脸,所以不能见人。”
      “你也听过他的琴了?”
      白明祀轻哼一声,“我平生最讨厌那些把银子花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的人,听琴一曲就费银百两,金暖澈的架子,快赶上你十里梦了。”
      “吝啬鬼。”我下了马,走到回楼门口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
      “看什么看,回楼只在黎明时分才开门半个时辰,你要是想看清楚,不如那个时候过来,花上一百两银子听他弹一曲,看是不是有传说中那么神奇。”白明祀又开始语气不耐烦了。
      晴雨楼的外表没怎么变,只是再也没有机会看见那个清浅如溪的公子在清晨阳光中读《烟云》的身影了,连睹物思人的机会都没有。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一个声音笑道,“好巧,白大人,淳泽姑娘。”
      我转身一看,张仁宇穿着一身青色锦缎棉袍,双颊被冷风冻红了,后头跟着龚鼎慈和顾横波。

      白明祀这次一反常态,大有社交兴致,张仁宇出言邀了一句,他竟没有推辞。
      醉上仙和从前并没什么两样,几个人在二楼桌旁入座,张仁宇点了几样小菜,又与白明祀寒暄了一阵。我见晴雨楼二楼新添了一排窗,密不透风,当日那番情致已荡然无存。
      顾横波坐我身边,一抬手腕上一串金玉镯叮当作响,盈盈香气扑鼻,开口说话语调暖洋洋,真是一个声色俱全的女子。她在我耳边低语,“沈姑娘,你猜我前几日见着谁了?”
      还能有谁,你我交集不过一人耳,“你见到他了?”
      “十一公子瘦了些,未曾想到当日金陵一见,这一次竟隔了这样久。”她幽幽叹口气。
      “龚夫人对十一公子真是上心。”
      “听闻他娶了京城谢家的千金,以他这般心性,却是我没有料到。”
      我微微纳闷,揣测她话中之意,她却又恢复明朗语气,“正如我没料到,沈姑娘竟和白大人走到了一起呢。”说罢似笑非笑瞅着我。
      “龚夫人,你误会了,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就在这醉上仙啊,身边坐了一位美人儿,大约就是许少奶奶吧。”
      许少奶奶,许少奶奶,我在心坎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这个刺耳的词儿,最后仍笑道,“龚夫人如今不也是龚夫人了么,可惜我们十一公子负了您的一片情意。”
      顾横波听了这话眉眼掠过一丝失意,随即就道,“十一公子一诺千金,虽取了兰花图走,却是一年之后送来了新画。沈姑娘,我如今还收着这幅画呢。”
      我默默无语,正和张仁宇、龚鼎慈聊天的白明祀忽然转头来道,“听闻龚夫人是南曲第一,不知什么时候有幸能听龚夫人唱个曲儿。”
      南曲泛指卖艺不卖身的江南名妓,顾横波因姿容姣好而被推为南曲第一,她如今嫁了人,改了名,显然不愿提及过往身世,白明祀又一次恶毒了。
      顾横波尴尬一笑,还是龚鼎慈替她道,“内子不唱小曲已经很久了。”
      白明祀也不勉强,又同张仁宇道,“最近皇上同我提及张大人,称赞张大人年轻有为,于国事社稷见地不凡,在礼部做事,难免有些屈才,张大人也知,如今内忧外患,皇上常常着恼于朝上无可信可用之人。”
      张仁宇不动声色,微笑道,“承蒙皇上厚爱,还请白兄多为在下美言几句。”
      白明祀道,“皇上最近有意变更内阁,人选,大约有十一个。”
      两人目光一触,仿佛心照不宣,我却听的无聊,这些朝廷里的事情拿到饭桌上来说,简直倒胃口。不过听闻崇祯皇帝更无聊,选内阁尊天意,不实际考察百官德行才能,反而都用抓阄的方法来决定人选,既然是抓阄,你们想升官就凭天意吧,到底还在争个什么劲。
      好在两人都没有继续往下说,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京城新闻,白明祀终于想起来告辞这回事,我才有机会松口气。

      “白明祀,你怎么突然爱应酬了?”
      白明祀瞟了我一眼,“我还以为你爱应酬呢,见到老主顾不是该热情一点么。”
      我想起出来的主要目的,“我不想住在白府。”
      “十里梦的主人住在白府,京城里现在人人都知道了。”白明祀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奇怪,潜台词好似是说,我白明祀一世英名都被你毁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这还没关系?”
      “……是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关系就是,沈淳泽和白明祀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关系了。再深一层的关系就是,十里梦和锦衣卫狼狈为奸了。
      “你还是趁早搬出去,不用告诉我爹,那边我自会处理。”
      “我本来就想搬出去,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我今天是特意来告诉你的。这件事,这个月内就结束。”白明祀说完,骑上马,扬长而去。
      你去死吧。我也上了马,往反方向去,我是越来越讨厌这个人了,最好就此分道扬镳,后会无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月黑风高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