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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四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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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经拷问后,那几名刺客中才有人熬不住重刑开口道出实情。
因敕勒族兵败,而敕勒族的公主亦死在了皇帝手中,于是深爱那公主的男子以重金集结了他们几人欲行报复。
听闻此言,夏侯拓便二话不说了结了那些刺客的性命。此事方告一段落。
终于行至季州城,皇帝下令暂时落脚在季州知府的旧日宅邸——
那里,有他最为珍视的记忆。
自苏静萱死后,他便命季州知府搬了家,空出这一方院落不准任何人靠近。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再度走进这屋舍。
因久未有人入住,院落已略显斑驳,院中亦是杂草丛生。
屋内更是满面尘土,挂了一墙的蛛网无人打扫,他缓步走进那间……苏静萱曾经痛苦难耐、辗转难眠躺过的寝室。指尖划过床前的椅凳,已是厚厚一层白灰。床榻之上的朱红被褥叠放整齐,亦不曾有人动过,而床榻内的墙面上……隐约看得见那被苏静萱以头碰出的血迹侵染过的淡淡痕迹。
夏侯拓缓缓坐在床榻上,手指抚上那面墙,指尖落在那淡淡的痕迹上,半晌不曾移开。那身影,看起来寂寞痛苦至极,带了浓浓的绝望与深情……令站在门边的叶忆之渐渐湿了双眼,她转身不忍再看。
叶忆之脚步不稳地走入略显荒凉的院落,周身泛着寒冷。她知道,这是因伤口未愈而引发的热度。待伤愈,就会退下去。
阳光艳艳洒下,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这时,一名随军的厨子端了午膳过来,却不小心一脚踏在地面斑驳的空隙,那人当即惊呼一声向前栽倒去。
叶忆之立即侧身让过,躲开那迎面而来的饭菜。
于是,那瓷碗直直朝着皇帝所在之屋的窗子而去,偏生那窗子是开着的,于是一些饭菜则直接洒了进去。
叶忆之缓缓闭上眼,低头,抬起手扶额,已是头痛到不行……
果然,下一刻夏侯拓便怒气冲冲地出了来。
那厨子已是抖如筛糠,跪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周遭侍卫见龙颜大怒,也跟着跪拜下去,忙道:“皇上息怒。”
“你,好大的胆子……”夏侯拓厉声对着那厨子咬牙切齿地道,“竟敢,弄脏那间屋子……朕要诛你九族!”
那厉声大喝,令那厨子当即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皇上……”叶忆之开口,却被夏侯拓大声打断。
“你住口!”他一手指着叶忆之,几乎颤抖着道:“不要,再求情……否则,朕连你一起杀!”
叶忆之撩了下摆,跪下,神色冷寂地道:“请皇上开恩。”
“开恩开恩!朕已经为你开了许多次恩,你还要朕开多少次!”夏侯拓怒极,冲上去一把扣住叶忆之的颈项,“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你信不信,朕现在就要你的命!”
因喉咙被锁,叶忆之无法开口,便只得缓缓闭上眼。
见他一副冷寂视死如归的模样,生生激怒了夏侯拓,手中逐渐用力,叶忆之原本惨白的脸顿时涌上血气。
片刻后,夏侯拓怔怔地松开手,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手掌……
叶忆之俯身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着。
夏侯拓立即拉了他起来,扯开他颈领,只见喉咙处一片光洁,并无男子喉结。
“你……”
不待夏侯拓说完,叶忆之立即伸出双手捂了他的唇,低下头,气息不稳地轻声道:“皇上,请容草民……借一步说话。”
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后,叶忆之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夏侯拓本能地伸手接住,却觉怀中滚烫一片,伸手探向叶忆之额前,顿觉热得烫手。
他面色惨白,缓缓拉下夏侯拓的手,道:“烦劳皇上……扶我进去。草民,有话要单独同皇上说……”
夏侯拓抿唇,索性直接将他抱了起来,两步走进屋子将他放在桌前的椅凳上。
叶忆之伏在桌上,平稳了半晌呼吸后,才缓缓开口道:“皇上,我并非男子。只因女子出门多有不便,才着男子装扮。并非有意欺君,还请皇上赎罪。”
夏侯拓静静看了她半晌,只见她略显细长的眼眸中仿佛含了一汪清泉,滚动着粼粼波光,鼻子直挺,虽唇边已无血色,却依旧极似女子。细细看来这才发现,叶忆之这么多日确实不曾似男子那般长出胡须。
叶忆之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按住腰腹肋骨处,这才开口道:“皇上,仁君方得以开万世太平。草民斗胆,求皇上切莫因一点小事便取人性命。皇上威仪,不必人命浇筑亦可令人甘心诚服……”
闻言,夏侯拓的脸色再度沉下来,看向她的目光带着阴冷。
只听得他冷笑一声道:“你,是在教朕如何做皇帝?还是说,以为你是女人朕便会饶你不死?”
叶忆之叹了气,沉寂半晌后,唇边终于缓缓扬起绝望的笑。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她知道,她的话他是绝听不进去了,便不再费唇舌。横竖是他的江山,同她何干?
叶忆之缓缓起身,脚步踉跄地向门边走去。行至夏侯拓身侧时,猛地被他抓了肩膀,顿时叶忆之痛得紧闭了眼,身子晃了晃却终究站稳了。
“朕,没叫你退下。”
叶忆之不答,只低垂着头,片刻后,却是再也站不住,直挺挺地后仰着倒下。
夏侯拓心中一惊,立即伸了手臂接住,这才发觉方才握了她肩的手掌竟满是艳红血迹。他紧蹙了眉,未及细想便立即传了太医。
约莫两柱香的功夫过后,太医才关上药箱,擦了擦额上的汗禀报了皇帝。
夏侯拓这才知道,那夜遇刺,竟是叶忆之在他床前护着他。
因此,她身中数刀,最为严重的是肩胛一处与腹侧肋骨,皆是贯穿之伤,幸而并未伤及脏器,因此才叫他忍过这么多时日。因她自己处理及时,倒是并未感染。但却也因任那伤口自行止血而不曾上药,加之连日赶路并未好生休养,这才使得那些伤口始终不曾愈合。
若是再迟些日子发觉,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夏侯拓紧握了拳,心中久违的震撼袭上胸怀……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令他几度撼动心扉的女子。
“这女子,真是硬气。身上的伤多得让人心惊啊……”太医喃喃地道。
夏侯拓闻言,转过头看向太医,问道:“她的伤,很多?”
那太医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是啊。大多是旧伤,较为严重的是右边肩头直至左侧腋下,长长的一道刀疤;左肩则是一个穿骨的伤痕,其余一些细碎伤口不计其数。”
夏侯拓顿时如遭五雷轰顶,眼中错愕,神色仓惶,连呼吸都忘却地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