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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破茧(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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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中,犹如逆水行舟,甚至即便甘心退居千里也依然避不过祸端——在明白这一点的时候,苏静萱已身处大牢了。
周遭潮湿阴冷,地板仿佛带了水汽,脚步轻移都不利落地粘稠着。她背靠墙壁坐着,手中一撮干草闲闲晃着,长发未作拾掇,任其散在背后,淡紫色的衣裙简单素雅,裙裾边却已沾染泥尘,形成一抹土黄色的边。
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几个侍卫来到苏静萱的牢门外,其中一个开了牢门的锁,大声道:“苏静萱,出来!”
她抬头,目光透着茫然,片刻后才缓缓起身。
“太后要亲自提审你,跟我们走吧。”另一个侍卫很好心地解释。
“好。”苏静萱竟浅浅笑了笑,拍了拍身后的尘土,缓步走出牢房。
地牢之外,明晃晃一片,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天空凝蓝,无云无风不热不冷,真是个好天气。
两日滴水未沾,因此她走得极慢。那些侍卫倒也并未为难她,便随她慢慢走着,也不催促。于是苏静萱回头,朝身边的侍卫温温笑了笑以示感谢,而那侍卫目不斜视地走着,并不搭理她。
想了想,苏静萱抬起带了镣铐的手,朝自己脸上用力拍了拍,不消片刻那原本苍白的脸色便微微泛起了红;然后,她解下袖上的丝带,将长发挽起,于头上高高束起马尾。那镣铐很是有些重,几番动作下来,两日未进食的苏静萱已经有些气喘,却依然脚步未顿地往前走。
然而,这样一番收拾,她看起来倒是精神了几分,不似方才柔弱病态。领头的侍卫侧身看了她一眼,很是不解地皱了皱眉,依然不发一语地行进。
来到甘泉宫,殿前两侧坐着几位容光艳丽的女子,身后各站了两名女官,而殿中央坐着的妇人却是手持佛珠,素衣简妆,但那神色间的肃然威严却丝毫不减半分——这,就是太后了。
苏静萱双膝一弯,礼数周全地拜见了太后和诸位妃嫔。
“苏静萱,你可知罪?”
“禀太后,臣妾不知。”
“大胆!”侧边最上位的一个女子大喝一声,“苏静萱,你先是害我皇儿,如今又对女官施虐致死。如此心狠手辣岂是一句‘不知’便能推脱的!莫不是要用刑你才肯认?”
坐于另一侧上位的辰妃不禁轻皱了眉,迟疑道:“容贵嫔,太后尚未发落……”
“辰妃娘娘,太后向来慈悲宽容,这妖妇巧舌如簧万不可让她蛊惑太后。”容贵嫔恶狠狠地说道,那双眼好似恨不得将苏静萱生吞了似的。
苏静萱心下无奈,这位就是容贵嫔啊,倒是个美貌女子。可惜了这一脸绝色竟满是愤恨……也许容贵嫔的孩子真的被她害了也说不定。这是多么刻骨的仇恨啊,眼中盈满装都装不出来的恶毒。
“来人!用刑!”容贵嫔不留空隙地大声招呼道。
两侧妃嫔纷纷掩口,或皱眉或叹气,神色似是不忍,却又无人替她求情。
“慢着!”辰妃起身,朝太后盈盈拜下,“太后,还请网开一面……萱嫔她纵有千般不是,与我等终究姐妹一场。也曾唤您一声太后的,辰儿恳求太后发发慈悲饶她一命!”
闻言,苏静萱不禁微挑了眉头。
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
她原本以为,辰妃是在帮她。原来,她是在帮她认罪啊……
太后神色不改,依然肃然道:“苏静萱,你可有话说?”
“回太后,臣妾确不知所犯何罪。臣妾终日在吟霜宫作息,并未跨出宫门半步。实在不知容贵嫔所谓何事。”她甚至是微笑着说完这些话,没有惊慌无措,平静沉稳的语气亦是不卑不亢。
“你还装傻!”容贵嫔两步跨上前,一掌刮上苏静萱的脸。
啪地一脆声,她脸颊顿时红了一片,嘴角也缓缓落下一缕鲜红。
“容贵嫔!”辰妃怒目圆睁,大声呵道:“你好大的胆子。太后面前岂容你如泼妇般放肆!要如何处置她自有太后定夺,这般无礼失态,你是在报私仇吗?”
闻言,太后不禁瞥了辰妃一眼,其余妃嫔也都惊讶地望着辰妃。鲜少能见辰妃如此动怒,她向来娇俏可人,少有如此厉色的一面。
脸,好痛。口中腥甜一片——可不可以吐口水?想了想,苏静萱忍住了。
容贵嫔脸色微变,讪讪地退了一步,“臣妾失礼了,请太后恕罪。”
太后却毫无不悦之色,依然端庄娴静,甚至是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心中愤恨,哀家明白,不过你这急性子倒是需注意些。苏静萱,你的女官现在何处?”
“回太后,芳菲在吟霜宫。”
“是么?可是哀家听说,她几日前被你折磨致死。如今尸身已被送至刑部着仵作勘验了,你可知情?”
“回太后,臣妾不知。入牢之前,芳菲尚安然身处吟霜宫。而这两日,臣妾身陷囹圄并未见过芳菲。”
闻言,太后不禁轻轻皱了眉。
“这倒是奇了……”
“太后,那名为芳菲的女官五日前便已身亡,由太医院的何太医亲诊。这倒是人人皆知的事,看来不用刑她是不会招的了……”另一位身材高挑的妃嫔语气中肯地建议道,虽不如容贵嫔那般疾声厉色,倒显然是站在容贵嫔那边。
“萱姐姐,你快求太后饶恕吧。何苦受这皮肉之苦呢!”辰妃急得眼眶都红了一圈,恨不能替她认罪。
苏静萱眼观鼻鼻观心,唇角甚至含一抹浅笑。
她算是看明白这是一场什么戏了,红脸白脸皆齐全。她的前身——苏静萱做人究竟是有多失败,这么多人挖空心思要她死。
虽说之前她并不在意生死,暗箭也好明抢也罢,她不躲不闪却没死成,如今耍起这般阴狠手段甚至不惜拖累他人也要她公然赴死……这倒是让她不太心甘情愿了。
“禀太后,臣妾有话。”
“说。”太后饶有兴味地道。
“芳菲十日前曾身受重伤,原因是在宫中冲撞了容贵嫔,由容贵嫔的几位女官教授了一番宫中规矩,三日后才拖得半死之身回到吟霜宫。容贵嫔心善,替臣妾宣了太医并开过药方。芳菲服药几日,外伤渐愈却内伤依旧,但也无性命之忧。此中必有隐情,还请太后明察。”
“你胡说!”容贵嫔跳将起来,指着苏静萱骂道:“本宫何时遇见过你那女官!竟然将脏水泼到我这儿,你血口喷人!来人,掌嘴!”
见太后不置可否,容贵嫔的一名女官立即上前,扬起手就要打,巴掌尚未落下便被一声娇叱喝住。
“慢着!”
众妃嫔转头一看,立即起身跪拜。
“拜见明月公主。”
“母后~~”明月公主提了裙摆奔上前,拉了太后衣袖撒娇,“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呢,佛祖向来慈悲为怀见不得世人受苦的。母后你日日诚心礼佛,当以佛心宽于待人嘛!”
太后那原本严肃的脸顿时柔和下来,伸手刮了明月公主俏丽的鼻头道,“就你这猴儿歪理多。那可是人命一条,不问个水落石出,如何稳定后宫,别闹。”
“那就问啊,问得她哑口无言自然就定案了嘛!屈打成招她也不服嘛!”明月公主继续撒娇,就是不让用刑。
“明月!哀家自有分寸,不会冤枉她的。”
几乎是连哄带骗地,明月公主被赶到一旁坐着,插不上话只得干着急。
而容贵嫔看着苏静萱的神色,越发地咬牙切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