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No1.陪君醉笑三千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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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醒醒！醒醒啊姐姐，要上工了！”甜腻腻的声音，搅扰着青黛的梦魂。
“蒲儿别闹，让我再睡一会。”青黛打掉菖蒲伸过来搅扰自己的手，翻了个身又哼哼唧唧的，“昨儿个又做恶梦了，三更天才睡着……”
菖蒲见青黛不起，索性也脱了鞋袜爬上干硬的床铺，揽过自己的被褥道：“我也困乏极了，日日卖笑也不知蹉跎了多少年华。既然今儿个姐姐不起，那菖蒲索性陪姐姐一起睡吧。”
“噗。”青黛笑出声来，摸了摸菖蒲柔顺的发，“丫头，你今儿个不怕阿娘找事了？”
说完话，伸手拉高了被子。
菖蒲听了，眨了眨眼睛道：“哼，姐姐都不怕那些个闲言碎语的，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从青黛手中夺过自己的头发，哼唧了几声闭上了眼睛。
听见身边的人传来平稳绵长的气息，青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十八年了。
这个动乱的年代，看着身边的少女，菖蒲，她比自己单纯太多了。
但是，或许……她不敢再多想。
昨夜又梦见了荆芥……思念已经快要将她逼至疯狂，指尖轻触到那右耳上清凉无比的血色、欲滴。
仔细看，那竟是一颗血色的泪形耳钉。
荆芥，你可曾怪我三年前的不辞而别，你可曾恨我？
我多么自私地希望你不要恨我，又多么的希望你恨我，永远铭记我的容颜。
闭上了眼，有泪水溢了出来。
良久以后，菖蒲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半撑着身子伸出左手轻轻的碰触她的脸颊。
一滴泪落入了菖蒲的手心，烫的她的心微微一颤。
“吓到你了？”青黛一向浅眠，揉了揉红肿的双眼，低低的开口。
菖蒲微愣，然后粲然一笑说：“姐姐是想家了吧。”
“有点呢。”那个家，的确很是想念呢。
“姐姐的家在哪里？”菖蒲好奇的说道，然后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先说吧，我的故乡是赵国，就是被那个惨无人道的秦皇嬴政灭掉的赵国。”
“我么？”青黛淡淡一笑，“我是秦人。”但，那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哦。”菖蒲的目光闪了闪，“秦国的律法相当严苛，姐姐是居家避难所以逃到了这里吗？”
青黛刚想说什么，木门就被气势汹汹的来人一脚踹开。
“水青黛，白菖蒲，你们两个为什么不上工！”冲着她们嘶吼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左右的妇人。
她一身棉布旧衣，多处还打着补丁。头发乱糟糟的，用一根木簪绾起，此时手上正举着一根黑色的长鞭，不知那上面干涸的黑色是时间留下的痕迹还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她面色青白，眉宇间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华，只是经过岁月不甚厚待已经蹉跎了半生。
青黛敛着眉，不吭一声的翻身坐起，取过长裙慢慢的穿着。
菖蒲水袖掩唇，哼了一声，又看了咆哮的妇人一眼。
那人一愣，扬起手中的长鞭，狠狠地挥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一鞭子抽打在了青黛的身上，她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妇人哼笑了一声，青黛看见她眼里是满满的讽意。
垂眸不再去看她，只是指甲掐进了手心里，有血汩汩出来。
菖蒲无措的站在那里，被那人一把拉走了。
走了，直到人影已经消失不见，青黛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咬了咬牙，真疼啊……这白菖蒲她果真不如外表上看见的那般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面如桃花心如刀。
不过还好，他们还没有过多的关注和怀疑，但是自己是秦人这件事情已经被菖蒲知道了。
事情愈发的棘手了，青黛翻开衣箱从里面取出了一小瓶精致的膏药，均匀的涂抹在伤口上。蛰蛰的疼疼的感觉，愈发让她头脑清晰起来。
涂抹完药膏，按原处放置。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一个计划浮上心头。
随后的一天天里，她除了和菖蒲一同上工外还常常给自己找了些事情做，比如去长乐坊当绣娘之类的。她的女红是不错的，十指纤纤快速的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一件件精致无比的绣品便出炉了。
只是这相当费眼，所以一般来说她晚间是雷打不动的。照理说，有了她这么一棵摇钱树摆在这里，那凶恶的阿娘怎么说也要对她有些好脸色的不是。然而，事情总归不是那些故事里描述的，那美艳无比的杜十娘最后还不是抱着自己的百宝箱在桥头放声悲歌，最后哀泣着投了江么？
所以等待青黛的并不是每日三餐的勉强温饱，而是更加严劣的环境和生存条件。看着菖蒲每日在自己面前言笑晏晏，她也只能垂眸做着自己的本职，以她的聪慧怎么能瞧不出来这菖蒲所玩弄的心计与手腕？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成大事者自然是要忍人之所忍，记得以前爹爹就说荆芥是最能忍的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话她一直都记得的。
日复一日，桃花开了又谢了，梨花开了又败了，到最后漫天的飞雪就飘飘洒洒的如同离人的眼泪一般落了下来。
天还未亮，青黛就着了破旧的棉衣持着扫把儿起来了。她小心地不发出一丁点儿动静，因为屋内的榻上还睡着如今最为得宠的菖蒲。
冬日太冷，菖蒲身子一向不好，若是再被这北风吹的得了风寒，只怕吃亏的又要是自己了。想到这里，不禁恍惚起来，像入了魔怔。
还记得昔日，她和荆芥相互偎依在一起，他们从来没有分离过这么长的时间。昔日那整日追在自己身后的小包子早已被黑色的芝麻填充了肚子，还记得那月皎洁的令人欢喜不已，他说：姐姐，我喜欢你的。
她还记得自己自从他说过那句话后，就一直躲避着他的。本来只是想找个时间想想清楚，却没有想过一分离竟是如此之久。
这个结果，她从未曾想过。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半边身子已经在凛冽的寒风里吹得有些僵麻，她呵了几口热气使劲搓着自己的手，愣愣的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复当年了。
手上布满了各种粗重的茧子，有的是提水有的……不提这些单是看手上青青红红肿起来又疼又痒的硬块儿她也知道自己的手是冻了。
小时候听家里的老人说，姑娘家家最忌手不好看，特别是冻伤后的手。
她记得有句话说过，一年冻了，年年冻了。
泪水顺着颊边滚落，在凛冽的寒风里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如同失了魂儿一般慢慢的扫着地儿，却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还要持续几载春秋冬夏。
一夜的雪，她心若死水一般的平静无波，只是僵直着身子扫雪。
雪全都被扫作一堆，点点莹白在冷月的清辉氤氲下显得分外好看。
青黛吐了一口气，从一边取过浸泡在水中的衣物，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双手伸了进去。冷和疼痛在不断的交替，不多时过去，她已满头大发虚汗。
葵水来了，本是要保暖得当的。然而事实却是，她在明知道不可妄动冷水的情况下还是动了冷水。也许，这就是命，在这个乱世本来就是刀口上舔血过日子，而她可以活了三年其实上天待她也是不薄的吧。
“姐姐在外头儿做什么呢？”门被拉开个缝儿，菖蒲一身亵衣青丝倾泻，她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在门外冻得唇已发紫的青黛，“妹妹今儿个身子不大舒服得紧，可否拜托姐姐去找阿娘取过几副红姜子。”
“好的，蒲儿你且等等，姐姐这就去。”青黛应声，将手头上的工具一一摆好，然后才进屋小心的穿戴一切。
白菖蒲一直冷眼瞧着她，唇角勾出讥讽的笑意。就在青黛跌跌撞撞要出去的时候，白菖蒲轻轻的伸手一推……
痛，浑身上下有着剧烈的疼痛，青黛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一阵一阵的恶心。
“哟呵呵，姐姐给妹妹行的大礼妹妹可受不起。”白菖蒲轻声娇笑着，然后蹲在青黛身侧，细细的打量着她姣好的容貌。
青黛痛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她伸出手来指甲深深地抠进门框勉强站了起来。望了笑的花枝乱颤的白菖蒲一眼，轻声道：“妹妹，姐姐……姐姐这就去……”
菖蒲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青黛跌跌撞撞的离去的身影，唇角微微勾起来笑了。
我想知道，水青黛，你还可以清高多久。
红姜子最终还是没有被寻来，因为青黛早已昏迷过去。若不是平日里跟仆从关系较好，只怕她现在早已一命归西去了。
喝着古法制成的姜汤，青黛这才觉得身子好了不少，就在小腹处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陈伯，多谢你了……”青黛躺在不甚柔软的榻上，感激地对搭救她一命的中年男子道。
陈伯五十岁左右上下，是这醉月坊里的老人了，也是大风大浪中过来的。他的头发已微微有些花白，他怜惜的看着青黛，笑着说：“有什么谢不谢的，不是我说你啊小黛，你就是和你阿娘服个软又能怎么样呢？”
青黛笑了，然后虚弱的说道：“陈伯还不懂我么，在这醉乐坊里里日日卖笑度日，还不如我去上工。”
陈伯心知无法劝得动她，便道：“你的姿色在这里也算是佼佼者，若失去了机会，岂不是一生孤苦伶仃？”
青黛蹙起细致的峨眉，摇了摇头说：“那么，待到人老珠黄之时，我又能去何处安身立命？难道真真要落得跟阿娘一样么……她当年也是这卖笑女子，她必是能体会得这其中的苦楚，如今又是从牙婆子手中买了我们回来，年复一年重获这种悲剧……”
说着，也不知是不是情绪太过激动，竟一声声急促的咳嗽起来。
陈伯赶忙取了汗巾递给她，她伸手接过一声声的咳着。
陈伯绕到她后方，给她轻轻的拍着背，又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蜜水递给她。
青黛把帕子拿离唇边，看见了汗巾上触目惊心的红色，一张本无血色的俏脸此时已是惨白惨白。
陈伯见了，只是叹息一声，无奈道：“小黛，你的身子都被自己糟蹋空了！”
青黛眨了眨眼睛，摇摇头。只是将那染了血的汗巾小心的折叠起来，压在了枕头下面。
良久以后，陈伯才缓缓的开口了，只听他说道：“不如小黛你逃了吧，听说燕国现在前景大好。你不是还认识你的荆大哥么，去投奔他好了。”
青黛微怔，好半天才缓过来，搜罗了一下方才陈伯说的荆大哥是何许人也。
“你是说，荆轲？”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出了一身冷汗。
屋内愁云惨淡，屋外皑皑的白雪裹了整个庭院，分外妖娆。
“好，我离开，去燕国。”
思量了很久以后，青黛干涩的说道。
青黛在陈伯这儿住了几日以后，就搬回去继续同菖蒲合住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直觉得自她回来以后，阿娘倒是对她好了不少，也不打打骂骂了，反倒是要她悉心地养好身子。
突如其来的态度令她极其不适应，有句老话说过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次的疑问没有让她考量很久，因为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阿娘对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了。
双鲤逐波点明沙，舞催寒露冷月牙，青黛在园中浇水蓦地想起了这两句歪诗。
风烟起，云涌动了……
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四国献礼，秦王选妃。初听这个消息，青黛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No1.陪君醉笑三千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