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都市NO.5》无良妖

6、2-3

　　第二天一早，紫苑起床时发现自己家里竟多了一只小老鼠，褐色的皮毛一双葡萄色眼睛精亮，很像克拉巴特。

　　「李尔王，这是你的新朋友吗？」

　　两只小老鼠非常亲昵地攀上紫苑的肩膀，像是认识已久的好朋友，一起依偎在主人的肩头。

　　「怪不得昨天一天没有见到你，原来是去约会了。」

　　李尔王像是害羞似地卷起了小尾巴，另一只小老鼠靠近了点，用嘴为它梳理背部的茸毛。

　　「嗯，真是羡慕你们之间的感情！来吧，今天来一个三人份的早餐！」

　　紫苑开始动手料理，小老鼠们老实地爬到餐桌上等待食物，偶尔传出叽叽喳喳地声音，像是在交流彼此平时吃的早点。

　　只是多了一只老鼠，紫苑却觉得今天早晨特别温馨热闹。打开门，例行的仪式……

　　「这是崭新的一天，请一起祈祷『必再相会』的来临。」紫苑默默呢喃。

　　按照约定他来到借狗人的住处。现在，借狗人和小紫苑一起生活在力河大叔家，力河大叔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养父。

　　「咚咚。」

　　「紫苑，好慢！」借狗人打开门不耐烦地嘀咕。

　　今天他们说好一起把小紫苑送到紫苑母亲火蓝那里，这段日子他们都要离开蔷薇之城，小紫苑的衣食起居就拜托火蓝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火蓝非常高兴，当下就责令他们明天就把小紫苑送过来，不必等到出发的那天。

　　火蓝非常喜欢小孩子，况且小紫苑长得和紫苑小时候一模一样，曾经几次火蓝都非常怀疑这根本就是自己的孙子，令紫苑哭笑不得呢！

　　「老酒鬼，你快点下楼吧！穿件衣服都用了一个小时，比女人还慢！」

　　借狗人翘着腿抱着小紫苑坐在沙发上，对二楼吼道。

　　力河大叔的房子是花园别墅型，有三层。

　　一向喜欢奢华华丽的大叔，把这间别墅装修得相当精美。

　　巴洛克式的吊灯、哥特式的回旋阶梯，洛可可式的家具风格，总之一切都相当昂贵！

　　「年轻人就是没有耐性！要去见火蓝，我必须好好打扮下！」力河大叔边系领带边从房间出门，往楼下瞥了一眼，立刻慌慌张张地跑下楼，紧张地摩擦双手，「紫苑，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让你等真是抱歉，要不要吃点甜品？」

　　借狗人鄙夷地看了眼力河，早知道他就应该让紫苑喊他快点！

　　「不，我没来多久，大叔您今天真帅气。」紫苑发自内心的赞叹使得力河飘然，一下双脚都不知该放那里，傻呵呵地赔笑。

　　借狗人看不下去，抱着小紫苑冲出大门。

　　「大叔，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妈妈那边吧！」
　　「是是是，这就走！」

　　紫苑放下茶具跟着借狗人出门，力河跟在紫苑的身后。

　　两只小老鼠放下正在啃噬的食物向大门奔去，在关上门的最后一瞬间跑了出来，爬上紫苑的肩头，啃去自己小爪子上最后一点蛋糕屑。

　　力河驾车的技术很好，借狗人只有坐他的车才不会晕车。

　　他经常喜欢说的一句话「比起车，我更愿意用脚狂奔！」，确实，让他坐那里交通工具真是要他命，也许这就是野性与社会之间的碰撞点？

　　「嘿嘿。」
　　「紫苑你笑什么？」
　　「借狗人只有坐大叔开的车才不会喊『停车』，小紫苑只有在借狗人的怀里，才不会大哭大闹。」
　　「呃……你想说明什么？」

　　「嗯，没什么，就像我，只有在老鼠身边才不会失去自我。」

　　紫苑的食指轻轻抚摸李尔王的脑袋，旁边的小老鼠似乎也想得到同样的安抚，过来蹭他的手指。

　　指尖传来温度正是生命的温度，它总能唤起人心中柔软的那部分，令你爱惜拥有这样温度的生命。

　　「啊……啊啊！老……鼠……」小紫苑在借狗人怀里挣扎，似乎是非常想要紫苑肩膀上的小老鼠，小肥手在空中乱抓，好看的眼睛一直盯着老鼠们，闪闪发亮。

　　「李尔王，你愿意带着你的朋友陪小紫苑玩一会儿吗？」

　　肩膀上的小老鼠点点头，与旁边的同伴交流了几句，两只一起窜到借狗人坐的副驾驶位置处，蹲在小紫苑的身边。

　　「我靠，老鼠！讨厌，滚开滚开！」借狗人唾弃了几句，却没有赶跑它们的意思。

　　他无奈地看着小紫苑与老鼠们玩得高兴，一颗心拔凉拔凉。

　　想当年小紫苑刚会说话，除了会叫「妈妈」之外，第一个学会的词语竟然是「老鼠」！

　　无论借狗人怎么诱惑他说「狗狗」，他就是满口老鼠、老鼠……

　　后来，他把这个责任推在了紫苑身上，一定是这个家伙整天开口闭口老鼠老鼠害的！

　　「世界上叫紫苑的都是该死的『老鼠控』吗？明明狗比老鼠可爱多了……」

　　「年轻人，吃醋这种事不要说出来，不然就一点都不可爱了！而且名字这个事，还不是你自己给他取的吗？」力河语重心长地安慰，如果这也算安慰的话……

　　「老酒鬼你才没资格说我！你还不是讨厌老鼠得要死！」

　　「那是那是……不过，怎么你今天会主动说起老鼠？」

　　力河的话使得借狗人和紫苑一怔，大叔的鼻子一向都很灵，隐藏在地底的真相稍不留神就会被他揪出来。

　　不管紫苑自己如何怀念老鼠、诉说自己和老鼠的回忆，在他面前，借狗人从来都不会说出「老鼠」两个字。

　　不单单他不会，力河、火蓝、任何人都非常小心翼翼。

　　可是为什么今天借狗人会如此自然地说出这个名字？而紫苑的反应……呃，是不是太过正常了？

　　「大叔你好啰嗦，好好开车，不然我要吐了！」

　　「噢噢噢小祖宗，求求你别在我的车里吐，洗一次车很贵而且非常麻烦！」

　　「哼，知道就好，专心开车！」

　　力河不再询问，借狗人只有当某些特殊的时刻才会唤自己「大叔」，看来他们一定是隐瞒了自己什么。

　　紫苑向借狗人投去感激的眼神，后者并不领情，轻轻哼了声。

　　可即便是如此轻率的举动，紫苑知道，借狗人是接受了自己的感谢，他们之间就是有这样的默契，不用说明白，彼此就能传递心中的感受。

　　面包的味道，仿佛有种被炙热太阳微微烤炙，散发着浓郁小麦的香味。

　　每天在火蓝的面包房门口，总是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群。现在是高峰时期，正准备去赶车的上班族、肚子饿没吃早饭的学生、捏着零钱为长辈买早餐的孩童，他们都在这里买又便宜又好吃的面包。

　　车子停在距离面包房不远的停车线，投上零钱，锁好保险，他们向面包房走去。

　　火蓝的面包房已不再是她一人独撑，她招了几个小工，扩大了门面，当然这都是靠她自己的力量，她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儿子和力河的资助。

　　远远，她看见了紫苑。并不是因为他的白发有多吸引人，单纯的因为，这是自己的儿子。

　　「紫苑！」激动的母亲用围裙抹了下手就向儿子小步跑冲了过去。

　　「妈妈……」紫苑伸出双手环抱住母亲，熟悉的香味令他整个人一下放松下来，舒适感顺着他们拥抱的位置逐渐蔓延全身。

　　「我十分想念你，我的紫苑。」
　　「我也是。」

　　不管有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发生，母亲永远是紫苑最后的精神支撑。她给予紫苑爱、教导他与人为善、最重要的，是她赐予了紫苑生命。突然有些愧疚，紫苑用力抱住自己的母亲……

　　「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来，让我看看，有没有长高啊？」火蓝拉开自己的儿子，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边，微笑地夸奖，「嗯，比前天看见你时高了一点。」

　　「啊，真的吗？」

　　「真的！你看！」

　　火蓝比着自己的头顶到紫苑鼻尖，似乎想证实她的观点，突然移到了紫苑的唇。

　　「噗……」紫苑笑了出来，握住自己母亲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揉捏。

　　其实自己已经三年没有长高了。

　　可每次母亲见到自己，总会说比之前长高一点。

　　这就像恋爱中的小女生总会夸自己男朋友变帅一样，令紫苑非常温暖。

　　「哎哎，真是叫人羡慕！」借狗人情不自禁地感叹起来。他的声音引起了火蓝的注意。

　　「噢呀，是借狗人啊……呀，还有小紫苑，来，奶奶看一下……」

　　火蓝看见小紫苑就眉开眼笑，蹲下身子张开怀抱，等待小家伙步履蹒跚地向自己跑过来。

　　「奶奶……奶奶！」小紫苑喜欢火蓝，不单单是因为每次都能吃到好吃的蛋糕和饼干，她身上总有一股气息吸引着小家伙，让他很温暖。

　　力河推了推领带，从背后拿出一束美丽的玫瑰花，假咳道：「火蓝，这束花送……送给你！」

　　「噢力河啊，真是太客气了！每次来都给店里面带花，来往的客人都赞美你的花呢！」

　　「是……吗？哈哈哈……」

　　「紫苑，帮我把花插入收营台前的花瓶，我先带小紫苑吃点点心。李尔王一起来吗？噢，还有你的新朋友！」

　　两只小老鼠一听见吃的一跃而起，攀上火蓝的肩头随她进入面包房。

　　紫苑手捧花束站在原地，有些抱歉地望着力河。

　　他母亲在这方面不是一般的迟钝，这花都没有经过她的手就到自己这里，力河大叔一定不好受吧！

　　「紫苑你可别为老酒鬼担心，区区一束花而已！每次的处理方式都一样，我看他也没打退堂鼓！坚强的很呢！」借狗人枕着手臂慢悠悠地向前走。

　　他才不信力河的心有那么脆弱，表现出来的失望也只有紫苑买账，哼，老狐狸！

　　「紫苑啊，大叔没事，别担心哈！」力河对着紫苑笑，很憨厚的样子。

　　「那我们进去吧，小紫苑的行李还要整理。」紫苑拿着花向店门口走去。

　　他们才靠近门面，就引起一小片起哄。

　　大家看着蔷薇之城赫赫有名的「紫苑博士」正抱着玫瑰花向自己走来，少女们纷纷心跳加速，少年们则因崇拜而激动不已，长辈们投去了关爱的目光……

　　对这个城市而言，紫苑是类似希望和信仰的存在。

　　就在都市快毁灭之际，是他挺身而出，安抚了愤怒的爱莉乌莉亚斯和绝望的民众。

　　他保护了这片土地，并带领大家前进，为蔷薇之城注入了新的活力。

　　他们从这名白发少年身上学到了太多的东西，无法用言语形容感谢融入微薄的话语和笑容之中……

　　「紫苑博士，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是啊，希望大家今后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一样，过得幸福。」

　　再简单不过的对话却包含了无数无法说出口的感情。这个城市与紫苑有太多羁绊，这个城市的居民信仰着他……

　　「紫苑，你是蔷薇之城的神。」借狗人进屋后突然转身，正对着紫苑。

　　「我不是神，没有做过什么值得令人纪念和感恩戴德的事，借狗人，我不喜欢你这么说。」

　　「所以我说你是神！你永远都不了解自己做的事会对别人产生多大影响！」

　　「呃……我没有老鼠，什么也做不成。」

　　「你太小看你自己了，这三年呢？他不在，你还不是做的很好？其实没有他你也能活下去，不要期待着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眼前的这些，你还不满足吗？」借狗人质问的话语令紫苑开始思考。

　　疼爱自己的母亲、珍惜自己的朋友、稳定有挑战的工作、对自己友善的都市……不满足吗？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都拥有了，还不满足吗？

　　可……心的某块地方是空着的。

　　他不满足。

　　就如七年前，他打开窗户让老鼠进入的那个夜晚，那时他住在高级住宅区『克洛诺斯』，接受着精英计划的培训，身边的一切都是他人梦寐以求、用尽手段也无法获得的。可他不满足啊……

　　心的某一块地方在叫嚣着打破这种安逸的生活，他想要改变，想要去看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个时候，老鼠出现了！不可思议，他的人生就此不同了！

　　老鼠把他拉出虚伪的生活，站在高出瞭望这个世界。

　　他看见了黑暗、绝望、罪恶、人类最丑陋的嘴脸。

　　去过地狱、见过神明，那一段回忆是他此生最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

　　与老鼠在一起就会有心跳，那是种活着的感觉……

　　「借狗人，现在的生活你真的喜欢吗？华丽优质的衣物，丰富营养的食物，安静舒适的环境……这些以前你没有的东西现在都有了，可是，心中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在呐喊？我有，它无法停止，不停地大声呼喊……如果现在有台风，我一定会打开窗户迎接暴风雨的拥抱，大声将内心的声音公告天下。」

　　「紫苑……」

　　「无法安于现在，我做不到。感受过真正的心跳后，现在的生活，真的无法再令我满足。」
　　这就好比吃过一次味美极致的料理，再去品尝其他食物，即使美味也不如记忆中的那个。
　　「你个笨蛋，竟然会爱上豁出性命的冒险！」

　　面对紫苑无辜的笑容，借狗人只有摊手表示无奈。

　　这天然的家伙真和老鼠真是合适惨了，都是热衷于挑战世界的人！

　　「紫苑、借狗人、力河，快进来啊，开饭啦——」屋内传来火蓝的呼唤，三人纷纷向内屋走去。

　　安宁的日子即将结束，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新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