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都市NO.5》无良妖

2、1-2

　　研究所坐落于蔷薇之城的西侧，原保健卫生局与市立医院的中间。

　　「寄生蜂」事件结束后，他洗清罪名，并且由市长亲批进入研究所学习。

　　短短三年，他已经成为生理学研究的权威博士。

　　特别在药物抗菌与脑部机能和行为变化与荷尔蒙两方面，有重大研究成果。

　　「请出示ID证件。」研究所门口的校正ID机器发出机器提示的声音。

　　紫苑撩起衣袖，将佩戴于右腕的ID卡凑近……

　　「不许动。」

　　一只手捂住了紫苑的嘴将他捆在身前，另一只手拿着硬物抵在紫苑的后背。

　　根据轮廓，紫苑猜想那应该是一把小型的手枪。

　　李尔王焦躁的从紫苑的衣襟里探出头。

　　因为动物不能带入研究所，每次进入大门时，紫苑总会让它小心地躲进自己的衣物之中。

　　它想要窜出、攻击威胁主人的敌人，小小的身躯紧紧绷着，等待命令。

　　紫苑摇摇头，给它一个退下的眼神，在敌人有枪的情况下，不想李尔王有任何闪失。

　　举起双手表示顺从，紫苑让对方感受到自己配合。

　　「很好贵公子，请跟我走。」

　　绑架者蒙着面罩，说话时声音穿透厚布有些扭曲。

　　即便这样，依然能听出属于女性的那份轻柔，加上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水味道，紫苑断定这是一位年轻的女性。

　　女人推着他走到茂密的丛林间，那里有一辆旧式的甲虫汽车。

　　她拉开车门把紫苑丢进去，用枪指着他，严声威胁：「别想逃跑，子弹可不长眼睛！」

　　紫苑连忙点头示意明白，趁着她手离开鼻息的间隔大口呼吸了几次。

　　氧气回归大脑，思绪逐渐清晰透彻。

　　「安心，我不逃。还有女士，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女人遮住了下半部分脸颊，可那露出眼眉之间令紫苑颇有几分熟悉。他的记忆力非常好，看过一遍的书都可以不忘，见过一面并且有过交道的人，他更不会忘。

　　女人扑哧笑了。她拉下面罩，一张美丽妖艳的展露出来。

　　微微挑起嘴角，像是赞扬般地揶揄道：「小哥真是好记性，嗯，在西区，我们见过。那次我把你拉到小巷希望你做我的客人，可惜你男人来搅局，最后我只拿到一个几乎烂掉的酸柳橙。」

　　「不，你拿到了老鼠的吻，那比柳橙更令人嫉妒。」

　　「小哥，拜托你别用那么认真的表情说嫉妒，真让人难以相信！」

　　女人从来不认为嫉妒是一个赞美的词语，可由这个白发少年口中说出，她突然觉得嫉妒也是一件好事。

　　「你要带我逃走吗？噢，我的意思是，你要绑架我吗？」紫苑开始动手解开自己的ID卡。

　　「别动！」女人神经质地举起枪。

　　「噢，你别误会。如果你要绑架我，这个ID卡必须丢弃，不然他们随时随地都能追踪到我。」说完他便把ID卡向草丛中扔去，并且收拢姿势端正地坐回车里，回头对女人微笑，「要逃就赶快，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出发！」

　　女人见紫苑似乎并没有多余的举动，不再多言，收起枪拉开驾驶位的车门钻入车内。

　　插入钥匙发动后，老旧的汽车发出「咕咕」的怪声，像是破旧到极致的唱片机，随时就会报废罢工。

　　汽车启动。同时，一只褐色的小动物窜入草丛，叼起紫苑扔掉的ID卡向实验所疯狂奔跑。

　　紫苑规矩地坐在后排车座，轻声哼着欢快的曲调，透过窗户缝隙吹进来的风凛冽而清爽，令他十分惬意。

　　女人透过后视镜仔细观察着紫苑的举动，他只是静默地坐着，微笑着。这太令人震惊，处于这种状态下，他还笑得出来！

　　她忍不住发出内心的疑问：「你在笑吗？」

　　「我？没有吧！我不是被绑架吗？这种情况下，我笑不出来呢！」

　　「可你看起来很冷静，冷静得不像是一个19岁的孩子，你真的了解自己的处境吗？」

　　「嗯。有一把枪，和一个训练有素的绑架者。」

　　「可你一点都不怕。」

　　「天生的。」

　　「你说什么？」

　　「有人跟我说过，我这种个性是天生的。」

　　嘿嘿。相似的对话、相似的场景，紫苑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

　　老鼠说，这种个性是天生的。

　　不止一次有人怀疑他的笑容，他也不止一次用老鼠的话回答他们。

　　这样的模式令紫苑有一种成就感，好像说出老鼠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就能改变他不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事实。

　　哪怕只有一秒，这种微妙的满足感令紫苑温暖。

　　女人惊异地瞪大了双眼，这少年没问题吧？他真的就是「紫苑博士」吗？

　　白发、偏紫色的黑瞳、19岁、身高在170CM左右、体形偏瘦、脖颈处有类似红蛇的印记。

　　没错，与自己三年前遇见时似乎只是消瘦了些，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停止了般。

　　「你真是不可思议。」

　　她想起自己一时兴起夺走少年的初吻，那时他稚嫩的表情依旧历历在目。

　　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女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只是，在西区流浪了那么多年，看见这样一个单纯、天真的孩子，忍不住就想戏弄。

　　不过很可惜，最后那个蓝发男人还是抢走了紫苑的初吻。

　　他低声在耳畔的轻语还记忆犹新呢——「他的初吻，你还是乖乖还给我吧。」

　　呵，所以最后她对紫苑怎么说来着，「别让那个男人去了你的骨气啊，太浪费了，你也该学学如何跟女人玩。」

　　噢不好，不知不觉开始呼唤他的名字了……紫苑，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这条路……」

　　紫苑突然俯身靠近女人，令她浑身一震，即刻防备起来：「坐回去！不许乱动！」

　　「啊……真是抱歉，我有些激动了。」紫苑捂住自己的心口，汹涌澎湃的感情从这里迸发出来，回忆如走马灯般从眼前晃过。

　　这条路，再熟悉不过了……

　　第一次，他被带往监狱，老鼠半路堵截，带着他一路逃亡西区。

　　无法抑制的兴奋之情使得浑身的血液都加快了流动，双手紧握再张开，心跳声充斥着耳膜，活着、还活着……

　　长久的静默，女人透过镜子仔细观察着紫苑的表情。

　　难以言喻，似乎，是在怀念什么。

　　浓烈的思念之情，通过他黑紫色的大眼睛汹涌迸发。

　　他的笑容柔和而温暖，还有一股淡淡的忧伤之情。

　　驶过一座拱形的石桥，两边是茂密的丛林，再往下，就是垃圾处理燃烧场，有一条地下水道，通往西区。

　　「以前，老鼠……带着我逃亡，也是这条路。」

　　「原来如此，你是在怀念你的爱人！」

　　「不！不是那样的！」紫苑觉得那两个字特别刺耳，老鼠是他的「爱人」？

　　「噢？那是什么样呢？小哥，你觉得你对那男人，是什么样？」

　　女人逼迫式的轻佻语气令紫苑无路可退，他思考起来，可越想越乱。

　　无数种人际交往的关系浮现脑海，却又愤怒地把它们一一排除。

　　「他教导我从高处看世界，告诉我的确有一个这样的世界——不是包围在城墙里，与其他地方隔离，而是无限宽广……有各式各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完全没有人生观、价值观、神或是正义的东西存在。如果没有遇见他，我一定会直到老去，仍旧一无所知。」

　　还有……还有什么。没有说出口的话语堵在胸口，就快要融化他的身体。

　　「没有他我活不下去」、「想看他注视着的世界」、「想他握住我的手，不要放开」从前能够轻易说出口的话语，如今却字重千斤……

　　张开嘴巴，嘶哑的声音卡在喉头。

　　最后全部化为无声的呼吸，飘入空气中，溶成二氧化碳的一部分。

　　勇气在等待中磨灭，期待随着时间渐渐枯萎。

　　剩下一个人的夜晚，敞开的窗户，千百万遍地呼唤：「进来吧，老鼠。如同那个夜晚……」

　　于是……习惯掩饰自己的孤独，习惯用笑容伪装思念的泪水。

　　无法说出口。不能说出口……说了，就输了。

　　说了，眼泪就会涌出。

　　说了，就无法面对没有他的明天。

　　「呵呵，原来他是你的妈妈！」

　　教导一个孩子，给予他合适的环境，教他该如何正确对待自己的人生。

　　噢，真没看出来那个叫老鼠的男人竟然有如此耐性，明明就是一个等同于魔鬼存在的家伙！

　　在西区，万人迷的「伊夫」其实是一个魔鬼，这种事说出去怕是也不会有人信。

　　但是遇上了，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和威逼感……

　　作为受过训练的专业「间谍」，她的职业第六感告诉她——危险。

　　紫苑皱在一起的眉头能夹住一只铅笔。妈妈？当然不是！

　　很久以前借狗人就这么说过，可他从未拿妈妈与老鼠做过比较，一次也没有！

　　只是单纯地想站在与老鼠同等的位置上，并不是获得他的疼爱、怜悯，或是躲在他丰厚的羽翼之下，受他的保护，绝对不是这样的！

　　「现在该怎么走……可恶，地图记不清了啊！」女人喃喃自语的声音拉回了紫苑的思绪。

　　她是从一封信上获得逃亡路线，努力记下路线后就把信烧了，现在麻烦了！

　　熟悉的景物印入眼帘，紫苑仔细回忆着三年前与老鼠来这里时的地形：「前面下车，通过小路去焚烧场，那里的下水道有秘密通道，直接通往西区。」

　　「你……」女人讶异了张大嘴巴，时间不允许她停止动作，即刻拉着紫苑下车，两人向丛林小道前进。

　　他们到了垃圾场，这里几乎没人。

　　虽然装了几台监视器，但全都是旧式的，起不了什么作用。

　　紫苑寻着记忆中老鼠走过的路线，选择摄影机的死角，小心翼翼。

　　很快，他们看见了楼梯，只要顺着楼梯走下去便是下水道。

　　空旷的空间回荡着两个人的脚步声。

　　这里弥漫着各种令人作呕的气味——被腐蚀的铁锈味、有机物腐烂的恶臭、还有污水发酵出的腥臭味，这一切都强烈地刺激着紫苑的嗅觉和视觉。

　　回来了，有种回到当时的错觉。

　　他轻轻抚摸着扶手，潮湿的铁锈黏在指尖，有些微凉的触感。

　　在这个位置，他很清楚的记得，就是这个地方，老鼠丢给他一个蛙镜，两人一起跳入污水潜逃……

　　「该不会要跳进去吧。」女人停下了脚步，捂住鼻子，一脸嫌恶。

　　「是的，如果你不想像蚂蚁一样地被踩死，就必须潜入污水。」

　　女人握住扶手向外探身，那不知深浅的污水流散发出阵阵恶臭，超出她想象的颜色挑战着至今为止的人生阅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慎重且重大的选择。可她必须去做，她一定要回那个地方！

　　「跳。」

　　「什么？」

　　「我说跳！一定要跳！我要带你回NO.5，必须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