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7 ...
-
改姓宣的小饭店定在五月底的那个周六晚上重新开张。店名没改、还是没喝过啥墨水的黄哥在N年前取的“小巷饭铺”。
其实在重开之前黄哥很认真地跟宣小磊提过改名的事儿，要他取个听起来有档次的店名，但被宣小磊否决了。
宣小磊想自己既然留用了小饭店的原班人马也就意味着沿用了小饭店的一贯菜式风格和经营路线，如果改名字的话反倒可能流失老客户。再说这个店名挺好，亲民又好记，没啥必要改。还有就是网上的那场针对他的轩然大波虽已平息，可他本人的状态还没完全调整回来，所以没什么额外的脑细胞去琢磨无关紧要的事。
经过这场躺着也中枪的事故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心苍老了很多……咳咳，好吧，这种比喻听着有点矫情、文艺范儿太浓，但却实实在在是他的感受。在前些天的自我隔离时期，他虽然几乎整天都躺在床上不动，但脑子并没闲着，而是一遍又一遍地反省和过滤他的一生。虽说并没有什么往事让他特别后悔的，哪怕是那两次害得他差点坐牢的冲动之举，但现如今的他会想：或许换一种方式去处理结局会更好。正是这种反反复复的自我怀疑和否定让他的心，苍老了。
小饭店的名字虽然没改，但在黄哥的强烈要求下，宣小磊还是在马小萌的小窝里初次提笔写了副对联……咳咳，其实是黄哥摁着他的脑袋逼他写的。
黄哥偶然得知在宣小磊浮夸的表相下竟还藏着点儿内秀、能写一手好字。起先他对此还有点将信将疑，但当看见宣小磊神情肃穆地提着笔站在桌边凝神思考的模样，行云流水般写下对联的时候，他震惊了！
那是一副雅俗共赏的白话联：小巷再深难掩菜香四溢，食客纷纷终归酒足饭饱。
黄哥虽不通文墨，但字迹的好坏还是看得懂的，而且浅白的对子里涵盖了饭菜酒这些作为一个合格的小饭店所必备的因素，且咋念咋朗朗上口，于是他忍不住呵呵乐开了。不过一扭头就瞥见宣小磊一脸“表扬我呀表扬我呀”的臭屁德性，立刻恢复到惯有的面瘫状态，随意地拍拍他的肩道：“还不错，小子。”说完卷起那副“墨宝”，边往外走边道：“我去找人刻出来……唉，也不知道这种东西挂出来会不会被人笑话。”
“我擦！”宣小磊叉着腰郁愤地冲着他的背影吼：“说句好话你会死啊？”
黄哥笑了，可还是头也不回地甩门出去了。
“小萌……”倍受打击的宣少爷立马拨了电话给正在上班的马小萌，委屈兮兮地道：“我被黄哥鄙视了，受了很重的内伤，你下班后要快点回来哦！”
电话那头的马小萌听得先是愣了愣神，跟着就原地抖了三抖，再跟着就又情不自禁地拜了拜天地……对面传来的那阔别已久的卖萌语气让她知道某人的心境也已复原得差不多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零距离地目击了这次的突发事件对毫无防备的宣小磊造成的伤害，更清楚地知道这样的伤害对他造成的影响……他被伤得很深、很重、很心寒。
在最黑暗的那几天里，她眼睁睁地看着宣小磊花了整整两个下午面无表情地一条条删除了他那个实名加V的微博账户下的所有内容……那是将近两千条、整整三年多时间积累下的点点滴滴啊！虽说其中至少有一半内容是他转发的，但剩下的那一半里有不少是他真真切切的喜怒哀乐。
她在一边看得心痛得不行，几次试图制止他这种近乎自虐的举动，但都没有成功。到后来只能默默地淌着眼泪看他在删掉所有内容后发了最后一条微博：群众的眼睛是瞎，是你们举着你们的瞎眼看不见的钝刀凌迟了我。
这些天，虽然看着他似乎一天天地好起来、与过去那个她所熟悉的宣少爷越来越靠拢了，但她心里明白他已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而这，更让她心痛。
如果成长的代价就是受伤害，那她多希望他不要成长……至少成长得慢一些、缓和一些。因为直到不久前她才弄明白原来自己真的如宣小磊自诩的那样早在第一次遇见他时就喜欢上他了……他的倔强、耍帅、转瞬即逝的无助都是那么孩子气，却又孩子气得那么动人心弦。
现如今她只希望他的那种只有她看得懂的孩子气能持久、再持久一点。
还有就是，如果可以的话，她会像以往她自己都不察觉的那样继续宠着他，走在他的身后，不让他摔倒、不让他受伤。
“小巷饭铺”老店新开的仪式举办得相当低调，只邀请了一些非常亲近的人。
宣奶奶和宣妈妈当然在受邀名单的首列，其后是宣小磊的预备役“后爹”肖强，而后是成功地把宣少爷搁到除非到街上去裸/奔就再没关注度的位置上的许晴、在宣少爷受打击倒下后自动替补上场的另一个二世祖小龙少爷、把小饭店卖给宣少爷但依旧以股东身份继续照管日常营业的黄哥，再有就是留用的厨子和小工三人、新聘的服务员两名……总而言之，今晚就是个小规模的亲友聚会。
在接到邀请电话的当时许晴就说要携伴出席，宣小磊同意了。他很想知道她的“伴”是不是他跟马小萌一直在暗暗嘀咕的、曾在那个奢侈品酒会上对她施以援手的宋桦？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和马小萌的确猜中了……其实早在几个月前的情人节当晚、他和马小萌提前退场之后没多久，宋桦就成功地把情绪极其不稳定的许晴也给连哄带骗地拐走了！
他俩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宣小磊不得而知……许晴死活不肯透露一个字，但从她那种含羞带娇的表情里，他估摸着后来的事儿就算没他想象得那么色/情和煽情、至少也对未来的事态走向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不过让他和马小萌没想到的是宋楠不知怎的也得知了小饭店重开的消息、也不请自来了，还特特提前送了个大花篮过来。
至于阿雅么，早在宣小磊发现自己的“不雅照”被曝光后就气急败坏地先后跟奶奶和妈妈吼了一大通，大概意思就是：这辈子如果让我再看见她的话就把她扔到外星球去！
其实在那些“不雅照”刚开始流传、还没大肆泛滥之前，阿雅就很自觉地提着行李从宣家大宅消失了，只留了封告别信在桌上。信中是满满的愧疚和感恩，也隐约地提了一句那些照片何以会流传出去的原因……原因很简单：她“很傻很天真”地在网上加入了一个很小规模、照理说应该是个相当隐秘的“圈子”，但不曾想后来事态就失控了。
虽说亲友名单很简单很简短，但马小萌还是在出门前的一个多小时就开始着意打扮……啊喂，她可是小饭店的老板娘好不好？老板娘就得有老板娘的范儿啊！可就在她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微弯着腰刷睫毛膏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大概是黄哥。”宣小磊自觉地去应门，可走到门边还是很谨慎地凑到猫眼上去瞧了瞧……他还没换衣服，也没穿假肢。“嗯？”一瞧之下他就皱眉了，隔着门问了声：“找谁啊？”
外头站着的人明显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什么东西才复又抬头道：“请问马小萌住这儿么？”
“呃……”宣小磊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又扒着门仔细往外瞧了瞧才应道：“她在，”口气已在不知不觉间比刚才好了许多：“你等等哈！”说完赶紧挪到浴室门边，贼头贼脑地压低嗓子道：“马小呆，门口有个老头找你。”
“老头？”马小萌举着睫毛刷扭头瞪着他。“什么老头？”
“……就是老头呗！”宣小磊很无语地回瞪着她。
一瞬间，马小萌的脑袋里闪过一百个念头，心也结结实实地咯噔了一下。于是也顾不得只刷了一边的眼睫毛，扭头冲出了浴室。
宣小磊被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给弄得更加提心吊胆了，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挪到房门口。可是等啊等，等了半天都没从趴在门上好久都不动弹的她那儿得到啥反馈，忍不住轻声问：“谁啊？”
马小萌触电一样从门上弹开了，微张着嘴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随后霍然抬手道：“快去穿衣服穿腿。”
“啊？”这下轮到宣小磊发呆了，万万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老头是我爸，后边跟着的那个是我妈！”马小萌要跳脚了，拽着头发嘀咕：“他们怎么来了呢？昨天还通过电话……哦！”说着说着她就悟了。难怪昨天妈妈在电话里问了她一句：“明天在家休息吧？”可不就是在探她的口实么？
“……”虽说宣小磊在刚才应门的时候已经多少猜到这样的答案了，可乍一听还是有被当头敲了一闷棍的感觉。当然，更让他郁闷的还是马小萌的态度……她这是在嫌弃他少了半条腿的残缺模样么？
“去呀去呀！”兀自纠结的马小萌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已经狠狠地戳到近期格外敏感的宣少爷的痛处了，还真给他跳脚了。
“你冲我嚷什么？”宣小磊的嗓音陡然拔高了，脸色也迅速变黑。“你把你爸妈撂在门外半天了，怎么不知道吱一声啊？”
“呃？”马小萌被他冷不丁的大嗓门给吓住了，有点莫名地看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怎么着？”宣小磊的脸还阴着，但音量已经回落不少、变得压抑了。“怕我这模样吓到你爸妈么？”
“我、我哪有？！”马小萌觉着自己冤呐，简直比窦娥还冤！她叫他去换衣服穿腿根本就不是在乎他说的那些，而是因为知道他一向都谨慎自恃、从不轻易在别人面前示短……何况还是在完全陌生的她的父母面前呢？顿时，她的脸憋得通红、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可是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又一声的“叮咚”给打断了。
门外还传来了小萌爸的声音：“小萌，你在家么？”其实他和老伴隔着门板就已经听见门后隐约传出的一男一女的声音、也都猜到他们是谁了，这么问只是变相的催促而已。
“……”马小萌张着嘴却出不了声……被宣小磊给气的。
“她在！”宣小磊误解了马小萌的无语……再一次。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应声的同时手疾眼快地拉开了房门。
马小萌以及门外的小萌爸、小萌妈都被突然打开的房门弄了个措手不及……于是乎，一时间隔着一道防盗门的三平米范围内一片肃杀。
“叫人呐！”宣小磊是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还用胳膊推了傻站着的马小萌一下。
“爸、妈，你们、怎么来啦？”马小萌面部抽搐、浑身不自在地隔着防盗门跟外头站着的父母打招呼。
“呃……这位是？”小萌爸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个拄着双拐、左边的裤腿下半截明显空空荡荡的愤怒男青年……难道他就是自家闺女的男朋友吗？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宣小磊是遇强则强的性子，面对满脸震惊的未来岳丈岳母很淡定地扯了个笑脸出来道：“伯父好！”说着便挤开傻呵呵的马小萌腾出手来打开防盗门，探头跟站在小萌爸身后的小萌妈点头道：“伯母好。”
“呃，好、好……”小萌妈也震惊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快请进。”宣小磊彻底扮起了“贤婿”的角色，侧身朝屋内示意道：“别站在门口了。”
马小萌雾蒙蒙地后退半步让开了道，她的爸妈也雾蒙蒙地跟着跨进了门。
唯一淡定的宣少爷彬彬有礼地笑道：“我是小萌的对象，宣小磊。”
“咣当！”齐齐一声，一屋子四口人里有三个掉了下巴。
“去化了妆赶紧出来，”宣小磊轻轻推了推已经神游外太空的马小萌道：“这儿有我。”
“哦。”马小萌云里雾里地转身要走，可一扭头就发觉不太对劲。灵光乍现之下赶紧又回复原位，一把抄住宣小磊绷得紧紧的腰，庄重地看着自己的父母道：“爸、妈，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宣小磊，我的男朋友。”
“他……哦。”小萌爸克制地咽了咽口水，及时吞下到了嘴边的疑问。尽管他其实压根没想到要问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还是啥都不要问的好，以免把好不容易才重拾的父女情谊给破坏了。
依旧震惊中的小萌妈则压根没发出声音来。
“你去换衣服吧！”马小萌的手稍稍往下一滑，偷偷拧了拧宣小磊的屁股道：“等你换好我再去化妆。”
宣小磊扭头盯了她一眼，在她眼里找到了迟来的——至少是他期盼已久的——那种信任和肯定，绷紧的心里顿时一松、堵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也哧溜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伯父伯母，”他笑得灿烂而诚恳，朝窗边的小餐桌甩甩头道：“你们坐会儿哈，我换过衣服就来。”说完才转身进了卧室。卧室里，马小萌早早就帮他把假肢放到了床边、让他换衣服的时候能顺带穿上。
晚上七点，“小巷饭铺”里受邀宾客们已尽数到了。因为基本上都是熟人相见，所以小小的店堂内一片其乐融融。可是在饭店大门被又一次推开的时候……呃，确切地说是当众人看清来人的时候，店内一下子鸦雀无声了。
首当其冲进来的不是大家引颈期盼的此间主人宣小磊和马小萌，而是两位五十来岁的老人。啊喂，请注意一个相当重要的细节……大门是由宣少爷亲自拉开的哦！可见这对老夫妻的身份不同一般啊！
短暂的惊异之后，宣妈妈微笑着起身迎了上来……啥大风大浪她没见过，怎么可能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呢？咳咳，何况她那个永远都是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儿子竟然浑身都散发着难得一见的恭谨和紧张态势，而她的未来儿媳则是一脸标志性的囧囧有神表情，这一切都明白无误地告诉她来人是什么身份了。
“妈，奶奶，”宣小磊微不可察地冲前来助阵的母亲皱了皱鼻子挤了挤眼，又抻着脖子朝随后跟过来的宣奶奶咧嘴笑了一个，清清嗓子、扭身示意道：“这两位是小萌的爸爸妈妈，正巧今天从上海过来看小萌，刚下飞机。”
“呵呵，你们好你们好。”宣妈妈热情地笑着招呼。
“哎哟，太好了。”宣奶奶也乐呵呵地上前半步，还亲热地拉起小萌妈的手轻拍了两下，意味深长道：“真是太巧了，双喜临门啊！”
呼！有亲人上来助阵让宣小磊暗舒了口气，侧目瞥了瞥马小萌发现她也是一副轻松不少的模样，不禁乐了，低声道：“你笑什么？那是我妈和我奶奶！”
马小萌很囧很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嘿嘿。”宣小磊得意地拧了拧她的脸颊道：“好吧好吧，分给你半个。”说完就轻松自在地拽着她的手坐到了小龙和许晴等人在座的那一桌上，好整以暇地冲自己的好哥们儿好姐们儿挤了挤眼睛，那意思就是：没事，我妈我奶奶搞的定的！
嘿嘿，这可不是他自吹自擂哦，只要有他头上这两座大神同时出战就没有拿不下的战役。而且，快的话说不定今晚吃过饭就能定下他迎娶马小呆的日子了。哎呀，这么想来，虽说未来岳父母的出现实在太出人意料了点，但……嘿嘿，今天可真是个解决各种问题的好日子啊！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5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