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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心如刀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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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慌乱,从来都以为只是将这个“少年”看得特殊。却在突然之中,才知道,原来已经有一颗种子悄悄发芽。
它叫,情愫.
一路狂奔,终于到了小屋前面,顾辰晔手也没抬一下,一脚便踹开了那本就不牢固的木门。
“谁呀!”
坐在简陋木桌旁的白发长眉老头,被这一声响吓得震落了手中的药草。
“我!”顾辰晔抱着虞瑨棠走了进来,看见那老头后,勉强松了半口气。
“臭小子,大晚上的别吓老头子,小心吓死了。”沙老虽口中责备,却将目光投向了虞瑨棠,“她中毒了?”
“嗯……我来求你救她。”
老头看了看被他踹破的门,右手顺了顺胡子,长眉一挑,说道,“小子,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你我不过一面之缘,我为什么要救她。”
顾辰晔这才想起自己失礼了,急忙赔不是,“是晚辈鲁莽,方才腾不出手,只好用脚踹了。”
“什么人让你急成这样。“老头也没想追究,又看了看虞瑨棠,总算问道,“嘴唇发紫,面色铁青,中的什么毒?”
“梁九津的毒镖,但不知是什么毒。”
话音刚落,老头便眉头一皱,扬手一挥,“你走吧,我救不了她。”
“怎么会!?”
“我没那本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是医者吗,怎么可以随口说治不了就放弃!”
沙老盯着他越发焦急的神色,摇头叹道,“我也不过是个乡野郎中,医术到底怎样心里清楚。梁九津的毒奇特无比,世间除了他本人,有谁能解?”
顾辰晔听罢,将虞瑨棠轻轻放在床上,突然之间掐住了沙老的脖子。他脸上的神情骤然变了,阴冷的声音说道,“她要是死了,我要你陪葬!”
从不曾听闻晔少也会用到这等手段,那老头生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遭,胡子抖了一抖。
未曾想到自己反应会如此大,顾辰晔眼见沙老被掐得脸色泛红,忙松开手。不得已,他又缓了语气,“我不在意当一次坏人,只要你救她,自不会为难你。”
“……”老头连连咳嗽了几声,一时不能回答。
“不要以为你自比世间一粒沙,我就会相信你真的无能。就凭这不俗言论,便能断定你并不简单。况且,你了解梁九津此人的厉害,若只是一般郎中,又怎会熟知江湖中的事。”
沙老听罢叹了口气,还是坚持那句话,“即便如此,老头我也真的不会治。”
静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这反倒让沙老认栽了,谁让顾辰晔一双眼冷得骇人,“既然如此相逼,我就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说罢他便凑到了虞瑨棠身边,伸手探了探鼻息。凝神片刻,方才那无可奈何的神色,竟变得凝重。愣了些时候,他才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救也晚了,没气了。”
没气了!
顾辰晔面色一紧,连忙扑了过去抱起她的身子。将手探去她的鼻尖,他顿时僵住了身形。果真,没有了半点气息。
“你怎么可以……”
喉间刺痛,突然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心上刹那间裂了一道口子。多年没有流泪的眼,此刻竟不觉淌出了泪,滴落在那张泛着死亡气息的脸上。
她还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怎么可以死。伸手擦去滴在她脸上的泪,恍惚间,觉得心如刀绞,有如凌迟。
这颗叫做情愫种子是从什么时候种下的,是否在未明时分就已注定了要悔恨。是否,真的只有到了生死时刻,才能明白某些感情。
一夜变故,一次突如其来的爆发,让他几乎以为这是一场噩梦。绝望像卷起的风,吹起漫天枯叶,满地沙尘,全然不见一点薄光。
这就后知后觉的是爱吗?他配得上说爱吗?
从不示弱半分的晔少第一次在人前落泪,沙老算是见识到了。他仔细看了看顾辰晔怀中的人,才知道是个女子。
柔和侧脸,英气眉目,一动不动地身子在他怀中那样小。男女之情,你生我死,徒留了没有道明的话,怕是世间最为痛苦的事。
沙老无奈摇了摇头,从身上抽出一根银针来,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小子,放开她,我且试试死人能不能救活。”
顾辰晔听了那玩笑一般的话,心中一阵火气上涌,扭头却看见沙老认真的模样。收起泛着寒光的眼神,他还是放下了虞瑨棠,“你最好不要耍我。”
无视他带了威胁的话,沙老二话没说,拿起手中的银针,直截了当地扎进了虞瑨棠头上一处穴道。
手法甚是骇人。
“她还没死透。如果黑白无常铁链没有铐牢,这姑娘还有可能逃回来。一切听天由命,要是活不过来,莫要说我老头子折腾死人。”
他自己也没底,那银针和穴道也不过是昨个儿晚上,灵光一现琢磨出来的法子。没想到今天就用到了虞瑨棠身上。
替她盖好被子,抽出银针,等待的时间无限漫长。短短一个时辰,像是过了半个人生。桌上的烛火,每每风过摇动,他的心就缩紧了一次。
“一个时辰还醒不过来,就不要再等了。”沙老是这样说的。
当希望越来越渺茫,几已幻灭的时候——她泛白的手指终于动了一动。就是那几乎看不出来的动作,令顾辰晔忽然看见了曙光。
“她活了!你看见没,她活了!”
扒开顾辰晔的手,沙老显得更为镇定,“别高兴得太早,我去弄点药,看能不能再压制一些。”
想方设法灌了一碗药下去,虞瑨棠的脸色似乎有所好转。可细看之下,也不过是从铁青转为了惨白。
她那冰冷的唇,依旧泛着微微紫色。静静模样,叫人依旧放不下心。
老头子凝神把脉片刻,依旧蹙眉说道,“早说过,我没那本事。穷尽毕生所学,也只能控制,不能去毒。”
“一定有办法的。”
“老头子真的没办法,不知道毒性,就连用药也是误打误撞。到底能保她命到几时,我也不知……若是她能清醒片刻,小子,有什么话赶紧说清楚吧。”
说罢,拍了拍顾辰晔的肩膀,出去了。
一番话,又让他沉下了心。抬起手,抚过她苍白的脸颊,无奈苦笑道,“你倒好,什么也不知道。你倒也不好,伤己也伤我。”
当然没有半句应答。
她从始至终紧闭双眼,如果不是胸膛不平起伏,他会以为她真的离开了。又过一个时辰,虞瑨棠紊乱的呼吸逐渐平稳,额头的汗水也不再泛出。
顾辰晔没有合眼地守着她,总害怕一眨眼,伊人便已离去。
直到现在,他才有心思去想一想过去发生的事。那个山洞里,记忆中若隐若现的女子是不是她,那方海棠手绢又是何人的。
如果自己伤害的是她,她又为何非要隐瞒下去。忽又想到,她说“那姑娘”要嫁人了,即将披上嫁衣的又是不是她。
矛盾在脑中撞击,希望是她,又害怕是她。
修长的手指留恋她的脸颊,“你一定要醒过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即使我太可恨太愚笨,不配知道,你也只要醒来就好。”
话音刚落,虞瑨棠的眉头突然皱紧,双手抓住被子一角,鬓角又被汗湿。“唔……”她痛苦的咬牙出声,似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你怎么了!”
“爹…..娘……姨娘……”自她口出断断续续落出这几个字,每唤一声,便有滚烫的泪水滑落。
为什么还会这样?
可沙老看着只是摇头,背过身去又叹了口气。医者束手无策,他也只能拥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能以什么身份来安慰?一个连朋友都不配的人。
虞瑨棠带着哭腔的声音逐渐沙哑,从低泣呼唤,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每一声,都弥漫了无助和绝望。
紧紧将她箍在怀里,他觉得,这样的她仿佛要耗尽最后的力气。就那样静静躺着也罢,总好过现在随时力竭。
心如刀绞的时候,他竟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顾……辰晔……”
他愣了片刻,哑了声音,“我,怎么了?”
可是迷糊的她又只说了一句,“二牛……”
她究竟是想要他笑还是哭。就算她醒来连连叫他二牛,他也会傻傻点头答应的。折腾了一个晚上,虞瑨棠筋疲力尽终于睡了过去,他却不得安宁依旧守着。
看她安静睡了两个时辰,面上不似起初苍白,他才终于松了口气。顾辰晔抬起头,被光晃了眼睛,才见窗外已经大亮。
回头看着她,不禁淡淡笑了,“天亮了,棠……虞姑娘。”
突然要改口,他有些不习惯。可是,除了“虞姑娘”这个充满了距离的叫法,其他的,他都没有资格叫。
沙老端了一碗粥来,“这姑娘暂时死不了,你先喝口粥,我再看看她的脉息。”
顾辰晔手上端着粥,却两眼盯着沙老的神色。
良久,沙老才放开了虞瑨棠的右手,“脉象来看,毒性稳住了。没想到胡乱医治,竟有此效果。但……”他顿了顿,看着顾辰晔焦急的神色,还是说了下去,“这姑娘不知道受过什么伤,子处寒气郁积,恐难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