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绝恋》木歌斐

52、齐易水的复仇（1）

　　次日雪停了，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莫林勉强起身，吃了早餐，便催促众人前行。泽郎等人拗不过她，只得依言出发。
　　莫林才上马车，便见马车中已然坐了一人，抱着铺盖卷坐着，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竟然便是郑有财。
　　扶莫林上车的冬火哪能容他如此胡闹，当下便叫了出来，道：“你怎么在这里？下车！”
　　郑有财抓住了莫林的胳膊，道：“清涟，大小姐，行行好，这一路上我端茶送饭，跑腿打扫全包了成不？带上我，带上我吧？我要是再在这里耗下去，我这辈子都毁了！”
　　冬火举足便踢，道：“你这辈子毁不毁跟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瞧不起我们吗？干吗坐我们的车？”回头喊道，“索朗大哥，上来拿耗子！”
　　索朗加措正自给马上鞍，听到叫声，几步便赶了过来，道：“什么耗子？”
　　郑有财躲在莫林身后，哭丧着脸道：“大小姐，你便这么见死不救么？”
　　莫林道：“好啦好啦，冬火，就带上他吧。不然的话，吵也吵死了。他喜欢干活，你就安排他多干一些。”
　　郑有财大喜，从莫林后面露出脸来，笑道：“是啊是啊，这位姐姐，我这个人顶顶擅长的工夫就是吃牛马饭，干猪狗活，你就把我当牲畜使，包管你们家骡子马儿都省心！”
　　冬火被他说得噗哧一声笑出来，道：“你这人本就猪狗不如，让你当牲畜还抬举你了呢。”
　　郑有财一点也不生气，大拇指一翘，道：“姐姐汉话说得真好，四字成语毫不费劲脱口而出，在哪儿学的？”
　　冬火白了他一眼，道：“下车吧。”
　　郑有财往后一缩，道：“不。”
　　冬火道：“下车骑马。马车是小姐坐的。”
　　郑有财方才喜道：“哎。”对莫林团团作了一个揖，跳下马车去。
　　冬火将最差的那匹马的缰绳扔给他，道：“骑马会吧？”
　　郑有财接过了缰绳，眼睛却瞟着加措那匹，道：“那匹马好像不错。”
　　冬火道：“给你马骑就不错了，你要不爱骑这匹，自己当马吧。好像你刚刚还说过要做牲畜来着。”
　　郑有财满脸堆笑，道：“我骑，我骑还不行吗？我那是真心夸赞，不是想要骑那匹。”说罢跨上马去。他这几年在这里讨生活，偶尔也替人看看马什么的，虽然不是自己的马，却也偷骑过很多回，骑术甚佳。

　　一行人在雪地上蹀躞一日，到了傍晚时分，已经到了塔公草原。夏冰见莫林脸色越来越是委顿，心中暗惊，忙找地方休息。此处已经没有客栈，只能投宿在寺庙之中。那寺庙虽小，住持的泽仁喇嘛却是当地有名的活佛，颇通医理，见到莫林之后，似乎甚为惊讶，道：“姑娘，可还记得我么？”莫林心想：“这一路怎么到处遇到认识莫清涟的人？”也不知道该摇头还是该点头。泽仁喇嘛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替莫林诊治了一番，出了房之后，便对夏冰道：“这位小姐的毒已经入了五脏六腑，估计不过三日之命。佛道最讲究临终护持，你们不如停下脚步，让这位小姐在本寺升天，我们好好为她超度，佛祖定能接她去好的地方。”
　　夏冰一时呆住，道：“那怎么行？再怎么都不能让小姐升天啊，活佛你再想想办法。”
　　泽仁喇嘛摇头道：“小姐已被瘟神缠身，无论如何活不下去了。上次我已经冒着神明的责怪替她驱逐了附身的罗刹女，但这一次，她怎么也逃不掉了。”
　　夏冰道：“上一次？难道活佛你救过她一次？”
　　泽仁喇嘛道：“正是。大约三个月前，这位小姐晕倒在寺庙前，是我的弟子仓央多吉发现的。她醒来后跟我说遇到的泥石流，我却知道那是因为她有罗刹女附身，引得山神动了怒。我当时给她把伤治好了，还召集喇嘛们替她驱逐了附身的罗刹女。”
　　夏冰向泽仁喇嘛拜倒，道：“多谢活佛救了我家小姐。这一次的瘟神，难道要比罗刹女厉害得多么？”
　　泽仁喇嘛将夏冰扶起，喃喃道：“厉害得多啊……”
　　夏冰道：“当真没有任何办法？”
　　泽仁喇嘛摇了摇头。
　　夏冰回到众人聚集的屋内，迟疑了一下，将泽仁喇嘛的话说了。郑有财第一个便跳起来，道：“放他奶奶的狗臭屁！这老和尚想是被酥油灯熏晕了脑子，清涟中毒跟他奶奶的瘟神有什么关系？我看那老和尚才是瘟神变的！这便要给清涟送终？他还不如给他自己送终呢，我看他倒是黄泥土没到脖子了！”
　　泽郎道：“此时说到办法事，也确实早了些，毕竟小姐还活得好好的，我们也不能放弃最后的希望。”
　　郑有财拍拍泽郎的肩膀，刚要说话，泽郎已经满脸怒容，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郑有财一怔，也不在意，道：“你这话说得还有几分在理。看来年纪大一些，就多讲些道理。”
　　夏冰愁道：“可是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是往前走，还是在这里等着？退回去是不可能的了，退到成都，只怕小姐已经……”
　　众人盯着火塘里毕剥燃烧的火，都唉声叹气，无计可施。
　　忽然间，郑有财叫了起来：“你们有没有闻到香气？哎哟好香！”
　　冬火横他一眼，道：“大惊小怪，不过是酥油的味道罢了。”
　　泽郎霍然站起，道：“不对劲，不是酥油的味道！”忽然觉得两腿乏力，不由自主地又坐了下去。郑有财扶住自己的额头，道：“头晕。哎哟，晕了晕了……”众人个个头晕眼花，很快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横七竖八躺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莫林独自躺在客房之中，闭目养神，心中盘算对策。她不断观照自己的症状，已经模模糊糊地弄清自己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只要能到得人烟稠密之地，找到合适的药材，兴许便能得救。只是这一路走来，满目荒凉，连草地都被大雪覆盖，路边连个像样的客栈都没有，更别说能找到什么好一些的药店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房门声响，有人走了进来。莫林以为是来给她送晚饭的，也不在意，仍是闭着眼睛。只听那人走到床前，停下脚步，良久都不说话。莫林微觉奇怪，睁开眼睛，马上骇得坐了起来。
　　只见那人身材矮胖，脑袋滚圆，脸上皮笑肉不笑，正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莫仁智。
　　莫仁智笑道：“乖女儿，很想你爹爹吧。爹爹来救你了。”
　　莫林恨恨地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莫仁智伸手来搭莫林的脉，莫林将手往后一缩。莫仁智也不生气，笑道：“你真是不爱惜自己，生了病也不知道回家，害得我还要出来找你。”
　　莫林道：“你以为你的计谋这么容易得逞？你以为我发现中毒就会哭着跑回来求你？你想错了，告诉你，我已经想到了解毒的法子。”
　　莫仁智啧啧了两声，道：“了不起。可是为什么还是一副毒入膏肓的样子呢？”
　　“只是没找到合适的药材而已。你那点手腕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到了热闹一点的地方，我就能把身上的毒拔干净。”
　　莫仁智冷笑道：“只怕你没命撑到那个时候。”
　　“快马加鞭，又怎么赶不及了？”
　　“快马？你还有快马么？赶马的人都没了。”
　　莫林吃了一惊，道：“你什么意思？你把他们怎么了？”
　　莫仁智笑道：“你这个假小姐还真关心那些真奴才。他们现在都躺在僧房里呢。”
　　莫林颤声道：“你杀了他们？”
　　莫仁智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暂时还没有，不过你要是不肯跟我走的话，他们的命可就难说得很了。”
　　莫林骂道：“卑鄙！”心却放了下来。
　　“哎，别用这种伤感情的词。”莫仁智道，上下打量着莫林，“能走吗？能走就跟我走吧。”
　　莫林眼珠一转，道：“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你的手上？”
　　莫仁智两手一摊，道：“他们当然不会在我的手上，我就两只手，托得住这六个人吗？对了，我还想问你呢，本来不是五个人的吗，怎么多出来一个？害得我还多加了一些料。”
　　莫林心道：“他连多出来一个人都知道，看来郑有财他们是着了他的道了。”道：“你带我去看看，我要确定他们没事，才能跟你走。”
　　莫仁智笑道：“没问题。”伸手来扶莫林。
　　莫林无视他的手，自行起床，慢慢地走到门边，回头看着莫仁智。
　　莫仁智道：“看来情况比我想象得要好嘛，你的医术，倒当真不可小视。”
　　莫林冷冷地道：“知道就好。”
　　两人一起穿过走廊，来到僧房之中，果见那六人躺了一地。莫林走进去查看他们的情况，原来不过是中了迷烟，过一阵子自会清醒，对身体无碍。她在心底默默向那几人告了别，跟着莫仁智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