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绝恋》木歌斐

40、聆秘

　　莫林顺着甬道疾步前行，生怕莫仁智回来找不着自己而起疑。走不多久，便已到了那通往石室的岔道口，忍不住停下脚步往那石室看了一眼，只见那石室门口的蜡烛已经换上了新的，石室门上的锁也已打开。莫林吃了一惊，正要走开，猛然听到一阵大笑，正是那怪人的声音。那怪人笑过之后，说了一串话，隔得远了，听不真切。尚未说完，有人已经抢过了他的话头，听声音却是莫仁智。莫仁智一开口，莫林就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清涟”二字，然而其余的话语却糊涂不清。莫林心中发虚，极想知道莫仁智是否发现自己和莫清涟已然掉包，摸了摸怀里的手枪，壮了壮胆，蹑手蹑脚地向那石室走去，两人的说话声渐渐也清晰了起来。
　　“……再过十天便是她十八岁生日，到时我会让你见到她。不过，你也应该履行你的承诺了。”是莫仁智的声音。
　　“等我见到她再说吧。”那怪人道。
　　“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不肯将长生诀传授给我，我也会采取我的手段。我希望我的这些手段没有实施的机会。”
　　莫林心道：“他们说的是莫清涟吗？‘长生诀’？这又是什么东西？”仔细回忆幼时所读医书，却没有半分印象。
　　“我自然会传授。不过，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传授。在这些天里，她要是掉了一根头发，你便休想得到一个字。”
　　“她掉不掉头发，权在我；你传不传授要诀，权在你。我们已经僵持了十八年，我告诉你，齐易水，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莫林心道：“原来那怪人名字叫做齐易水，倒也文绉绉的并不难听。”
　　那齐易水大笑起来，道：“莫仁智，你不过等了十八年而已。区区十八年相对于永生来说，实在是弹指一挥间，就算是再等十八年，你也会有耐心的。”
　　莫仁智阴恻恻地道：“这般活着，可也没有多大意思，倒时候我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你可别后悔。”
　　齐易水道：“你这么活着还没有多大意思？你名誉、金钱、如花美眷全都不缺，比之于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生了病没法治的人来说，已是身在天堂，你自己不满足，怪得了谁？”
　　“名誉、金钱、如花美眷，也要有这副身板儿才能享受。我若不能活着，这些又有什么用？”
　　“这十八年来你若不担心你的生死问题，原可活得自在，活着一天，便享一天福，何必想得这般久远？你现在多大了？有五十了吧？可生得出一男半女？半辈子替人养孩子，心中可甘？哈哈哈……”
　　莫仁智却不笑，亦不生气，道：“这十八年来我可没有亏待清涟，故而上天对我莫仁智不薄。娟儿年轻，以后必将有所出，若生儿子，我便给他取名清波。你若不戳破真相，我待清涟，永远有如亲女。我会替她找户好人家，让她体体面面地嫁过去。”
　　莫林心道：“是了，曾祖父的名讳是叫莫清波，六十岁上死于破伤风，此时他还尚未出生。”
　　齐易水道：“我呸！老天是瞎了狗眼，竟向你这狗东西卖好！清涟是我的女儿，你休想将她夺走！”
　　莫仁智笑道：“清涟心地纯洁，我养了她十八年，我待她的好，她也知道。你若向她言明真相，十之八九她是不信的。我让她来见你，不过是说明我信守承诺，你也必须信守承诺，把‘长生诀’传授给我。不管怎么说，当年你父女俩的命可都是我救的。我如何摆布你们，那也是我的自由。”
　　齐易水叹道：“我竟会相信你这混蛋，收你做了徒弟！”
　　“这话你已经说过无数遍了，毫无意义。事实证明，瞎了眼的人是你，师父，而非老天爷。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收了我做徒弟，我在危急关头救了你们父女俩，对你来说亦是上算的事情，你也别太自责，反倒要庆幸自己识人有方，对不对？”
　　“你……”齐易水一口气接不上来，大咳起来。
　　在齐易水的咳声之中，莫仁智笑道：“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马上就要见到你的心肝宝贝了，可得把身子养好，你这副怪模样，也不知会不会把涟儿吓坏。”
　　齐易水只是大咳，无法接腔。听他的咳嗽声撕心裂肺，竟似要把整个肺都要咳出来的意思。
　　莫林听到此处，心下渐明：“原来……原来莫清涟竟然不是莫仁智的亲生女儿，而是那怪人齐易水的女儿。而这怪人，竟然又是莫仁智的师父，莫仁智一身神妙医术，尽数从他而来。不过显然这个师父藏私，未将本领倾囊相授，莫仁智将这怪人关在此处，便是想得到一个什么‘长生诀’。那怪人十八年来一直不肯传授，想是以此作为要挟，希望莫仁智能够善待莫清涟。”心中对那怪人齐易水渐渐有了同情。
　　又听莫仁智道：“我这便要走了，要去看看你的宝贝女儿。对了，我已弄明如何接续关节，只是断掉的经络如何再连接起来，还需你的指点。你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到时就从如何接续经络开始吧。”
　　齐易水仍是大咳。
　　莫林听到此处，知道莫仁智马上就要出来，大惊之下，四处寻觅藏身之处。只见石室微微凸起于壁，旁边勉强有容身之处，忙将左边的蜡烛吹熄，躲在墙壁之后。
　　只听嘎嘎数声，莫仁智推开石门，走了出来，反身将石门锁上。蜡烛既灭，光线幽暗，便没有注意到墙壁之后躲得有人，拍了拍身上的长袍，向前走去。
　　莫林心道：“他要是此时直接从地道去竹榭，必然发现我不在，却又如何是好？”
　　只见莫仁智走到岔路口，犹豫了一下，向左而行，是与竹榭相反的方向。莫林松了一口气，心道：“是了。他要保持在莫清涟跟前的慈父形象，自然不会从地道钻入她的住处，而是要回到地面，光明正大地放莫清涟出来。”
　　回头看了看那石室，又想：“这个叫齐易水的着实可怜，一定得想个法子将他放出来，让他父女团聚。——哎呀不好，莫仁智满嘴假话，说不定那什么尼瑶土司也不是莫清涟的亲生母亲，又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将莫清涟送到尼瑶土司那儿，那又如何是好？这会儿管不了这些，先将莫仁智骗过再说。”当下快步向竹榭走去。

　　从地道上来，莫林勉强吃了一些食盒里的食物，便脱了男装，塞在床下，换回本来的衣服，往床上一躺。过不多久，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将门上的锁打开，随即门被推开，莫仁智的声音响了起来：“涟儿！”
　　莫林躺着不动，只是睁开眼睛。
　　莫仁智道：“怎的大白天躺在床上呢？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让爹爹给你把把脉。”
　　莫林心道：“各人脉象皆有不同，他是神医，一摸之下，岂不露馅？莫清涟性子古怪，做些出格的事情，也许反而不引起怀疑。”当下一掀被子坐起来，下了床，光脚便跑了出去。
　　莫仁智在身后道：“出去走走也好，这几天可把你闷坏了。”莫林听他口气，知他目前并不疑心。

　　莫林第一件事便是去池塘边看她的时间机器。那机器从池中捞上来之后，便一直搁在池边。府中上下原本对它有好奇之心的，两日下来也渐渐淡了，只道是小姐搞出的奇怪名堂，也不再有人关注。莫林看着那机器，想着明日唐人来了，如何将那机器运出。
　　她怕与莫仁智过多接触，会被瞧出马脚，是夜晚饭都让机关送到绣楼中来。她这么做倒是误打误撞地合乎了莫清涟以往的习惯，无人因此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