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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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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如果你有胆气靠近看看的话,你会发现里面装了一群疯子,像是一群从广济跑出来的人劫持了一辆大巴。”•
白花花的卷子发下来。
我握紧了笔,双目紧紧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我清楚地看见他的额头上淌了一滴冷汗。
卷子到我手里了。我刷一下抽了一张出来,又pia一下传给后面的滋润的猪头。
然后李邦泓就在我边上手舞足蹈,用标准的太监的声线叫道:“诶,我的哪?!”
猪头善解人意地给他一张。
我根本没有闲暇理会他们的暧昧。我握着笔的手骨节嶙峋,青筋暴突。我没有说我瘦,我是手部肌肉抽搐,我觉得我的手筋像一条不安于泥塘的泥鳅,在那里扑腾着挣扎,搞得我的心脏也似乎要蹦出来。
我瞪着充满血丝像番茄汤的眼珠瞥了顾崎一眼,他又是像一个洗头廊里的失足妇女一样软塌塌地靠在可怜的椅背上,嘴巴微张,双眼淡然,手里松松地抓着一只快没水的笔,桌洞里一团糟,像挤满蓝藻的太湖。
而我?我的笔是新开的,油墨充盈,手边有一只崭新的修正带,桌角整齐地放着一本我在紧张中调整了N次位置的草稿本,正翻开到新的一页。我坐得硬邦邦的,像上战场前磨好刀穿好盔甲十分怕死却又准备着去牺牲的小士兵。
顾崎像一个老练的失足妇女,靠在门板边上揽客,且不愁揽不到生意。
老师悠闲地从包里拎出一个墨绿色的Lock Lock玻璃杯子,再掏出一罐明显是冒牌的太平猴魁(……),小心翼翼地拣了几片叶子进去,然后走到黑板边上的饮水机前,灌了满满一杯子热水,接着嘴角勾起阴险的笑,慢慢在讲台边的小桌子前面坐下,正对我们可爱的琚瑶。琚瑶的脸上都是汗。
只见琚正很头疼地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
我是不是管太多了?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开始动笔。
“嗯,这个么……%#%@!*@……”我在心里自言自语。
我在一次疯狂的“小朋友们比比谁的脑细胞死得又多又快”比赛中,终于艰难地写完了最后一个X的值。我此时很想把手里这只荣泰的笔丢到顾崎的脸上然后毅然走出去。
然后我也靠在椅背上了,我像一个刚开完会的小经理。顾崎老早靠在那里转笔了,“啪”、“滴溜溜”……依旧像一个靠在门边揽客的失足妇女,正在不停地拍着手跺着脚打拍子,做出一种轻浮的“含笑九泉”的样子。
我一直觉得含笑九泉是一种表情,是一种连死都敢蔑视轻笑的大无畏精神的外在表现。
我何时能臻修到如此境界?——对待数学考试上。
“好,笔放下来。”老师喝完最后一口茶。我觉得他此时一定是想上厕所又怕我们作弊,因为离下课时间还有整整五分钟。数学考试中,五分钟对于一个人来说有时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所幸所有人都做完了,我们毕竟是SSE班。Special一共只有七个班级,每个班级二十到三十人,人人有非凡的历史背景,其中,以我们七班最为显赫。
最后一位同学站起来收卷子。我愣愣地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每次数学卷子快做完的时候我都有在收完卷子后大喊大叫发疯怒吼以释放我心中无穷的郁闷的想法,可是当卷子送上去后,我内心的一切燥热突然就被化进了一滩水,十分别扭而压抑地停止了抽搐。
然后我会开始很淡定地和别人对答案,搞得我也像一个老练的……小经理一样。
当我们在一道题目上有分歧的时候,我的脑浆就突然咕噜冒上一个大泡。我会去找顾崎对答案,当我知道的确是我错了以后,我的脑袋就像是突然被熙沫大力用一把菜刀砍了。
星海学院对于优等生来说是一个美丽如天堂般的地方。我们周一的下午有近两小时的露天游泳时间。那个时间就是我们这些女生看男生身材的时候。男生的身材,平时就算藏得再牢,此时也能一览无余。
现在我们就在去游泳的路上。
我们八个人走在一起。
首先是我,我叫Blip,中文名字里有个“乐”,音乐的乐。小学的时候就有很多老师读成快乐的乐,我因此直接PASS掉了他们的文化水准。到了星海学院,似乎没有几个老师会犯这个错误。我打心眼儿里希望那是因为他们懂得“钧天广乐”这个典故。
我很矮,我觉得我很矮,相比起后面那几个可怕的女人,一米六二的我简直是一棵小草。
我的边上是我们英勇神武光芒四射阳光快乐的班长——Valino。她似乎有一米六五。她和我一样有男生的特质——豁达,恶趣味,想象力丰富,云云。她的数学成绩特别好,比我好多了。她妈妈经常逼她认真学习,所以她成绩也是很有刺激人的能力的。
往后看。后面的女人就恐怖了。
夏茵和夏茗走在一起。这是一对异卵双胞胎,夏茵是夏茗的姐姐,她们长得不太一样。夏茵的眼睛很小,笑起来几乎看不见了,皮肤很白;夏茗的眼睛很大,鼻子高挺,但皮肤有点儿黑。她们的头发都微微泛黄,脸上都是痘痘,而且身材高挑又苗条。
后面身材呈反比的一对,是熙沫和Summer。Summer比我高那么几纳米,脸很大很白,长得很可爱很单纯,但一看就是很二的。她的中文名字里有个“敏”,于是我们叫她2敏。她跳舞很纯洁,因此是作为舞蹈艺术特优生进来的。她瘦得跟黑斑羚一样,却老说自己胖,搞得熙沫很有压力——她又高又壮像一匹双峰大骆驼……她眼睛小,鼻子塌,皮肤很白,在她身边,安全感强烈得难以言状。她还疯狂迷恋Super Junior。是这么拼的吧?她是家里有钱,所以作为星海学院必需的金钱来源,她也能进来。
最后两个女人简直不是人。她们都有一米七二,其中那个巴掌脸的Stella是我们班最高的女生。她笑得春光灿烂。每次她和我们说话,我的感觉都是像一个久经风霜的老太婆在跟年轻人说话。她的心思细腻到让我们语文老师都想打包回家投粪池了。这是个传奇式的人物,据说她要进Special的时候因为家里没钱,所以有些困难,结果校长神奇地看见了她发表的一篇文章,拍案叫绝,并且在家里研究了整整一天。于是她一下就作为特优生进来了。在她一旁的Bella眼睛特别大,赵薇卸了妆以后绝对没有她大。她在专为Special提供生源的星海小学里,成绩也是稳稳地停留在年级前二十的。所有年级前五十或七十的学生,都有机会进入Special。Bella和Stella一样,都是看上去气质特别忧郁,实际上内心疯狂得比Valino火力还大。只有了解她们的人,才会知道这两个女人是多么纠结。
我们上了一辆车。那辆车的外表刷成欧洲古典的风格,司机在大热天都穿着绅士的服装,穿着长筒靴,戴着白手套——因为里面有空调。座位的把手有细致的镂花,窗外的阳光投射下来,打出一片优雅的影子。这辆车高贵且无时无刻不崭新如初——因为一旦司机发现车里有什么地方有损坏,可以立即要求更换。
司机平缓地在柏油马路上开着,技术非常好。
从车外看,里面好像运了一群伊顿学院的王子公主,矜贵得逼人不敢靠近。
如果你有胆气靠近看看的话,你会发现里面装了一群疯子,像是一群从广济跑出来的人劫持了一辆大巴。
你还会清晰地看见司机在23℃的空调风下,仍然满脸是汗。
进来看看,三缺一!
公车的最后一排坐着一群荷尔蒙分泌旺盛且全在脸上孳出来的高个儿男生。在教室里坐我后面的滋润的猪头就是泽昊。泽被苍生,恩同日月,他绝对短寿。我前几天还看到电视上一个叫“王玄烨”的人得了癌。没有帝王的命却偏要叫帝王的名字,等着他们把你叫下去打包分吧!
泽昊长得挺滋润的,脸特别白,没有痘,还泛着红光,眼睫毛很长,还长了一撮胡子。他的边上是邦泓,长得特别残特别有喜感——800度近视,背弓着,身材瘦削,像上好佳的虾片。他的嘴巴凸出得很厉害,说话的语调简直就是天生的找抽,声音还特别雄浑嘹亮。
再伸长你的鸡脖子往后看。你会看到蔡峥——我们班最高的人;骏韬——机器人天才(好吧,是做机器人模型的天才);郑玺——成绩好而且很老实长得又美所以经常被男生乱摸的可怜孩子;琚正——琚瑶的哥哥,成绩很好,而且天天梳那一头长毛,问人家“帅不帅?”;远远——自从Sean叫对他说:“远远……Darling,do you know?I love you forever!”,我们就愿意叫他“远远”。他和郑玺真的很配。
轰一声,后面的疯子都站起来了,黑压压的一片。我正看得出神,看到他们刷一下站起来,脑子毕剥了一声,好像又被熙沫大力拍了一下似的。车已经到了?真快。
我们三三两两进入星海温泉会所(好吧是游泳馆啦)。在等待的过程中,我觉得浑身不舒服,前面都是汗津津的别的班的老女人(……)。我这才发现边上一列是我们班的男生,一路往下看,除了顾崎那个无聊插在高个子中间的小矮子之外,其他人真是越看越赏心悦目。
“Blip……”一个柔弱撒娇的声音传来。
回首一瞥。
眼前一亮。
在茫茫丑女之中蓦然看到这张脸,我突然感到生活很可爱。
是白夜。
“你不游泳?”我看到白夜的手里没拎着游泳的包。
“嗯,我……”
“生理周期?!”我说得很响。前面汗津津的女人们都回头看了看,一开始还满脸猎奇的神色,后来突然都娇羞地回了过去,还有几个人靠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白夜极其委屈而假装愤怒地大喊:“滚!”那声音怎么听都不像生气的样子,倒像是萝莉对大叔说话的语气。
然后Sean过来护崽似的把白夜往自己那里一拉,对我翻了个四分之三的白眼。我看着都觉得头疼。我眼周肌肉抽搐的同时,还看见他的手里也没有任何东西。于是我假装对Summer耳语:“你哥他也生理周期?”其实说得很响。
前面的大妈再次回头,充满着娇羞的神色,然而一看到Sean,马上神色黯淡,像欧阳修的“庭院深深深几许”里独守空房而希望渺茫的少妇。不,顶多是老妪。
我看都不想看了。她们的眼神真的很有戏剧性的杀伤力。
我右前方的Valino的背影却十分淡定。我觉得诧异,走到前面探头看了看她的脸,才知道她闭着眼,一脸苍白,嘴巴忍不住地想张开来呕吐。
我知道的。每次食堂有生菜,她都会吃很多——吃整整五片番茄!然后她一整个下午都会很想吐,一整个下午的心情都会被败坏。
对于我这种能吃三大盆生菜色拉的人来说,她胃的容量只有我的脑容量那么大。
Summer把这一切都听得很清楚。她觉得我说的话很有哲理。
我回头,猛地发现Sean、白夜和顾崎都用一种刀劈斧削的目光看着我,像要用意念让我自燃。而我关注的,仅仅是——
他们手里都没有拿泳衣!
Summer也看到了,她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眨动着短而浓密的睫毛,用一种伊能静唱念奴娇的声音,学着我的有哲理的话,说:“噢!!你们都生理周期了!!”
Valino毫不迟疑,哇一下呕了出来。
Summer坚决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她看了看正在拍Valino背心的我,再看了看那群脸都红了的男生,然后以清晰的声线问道:“生理周期是什么?”
夏茗眯着眼面无表情地插了一句:“例假。”
“哦,原来是月经呀!”Summer大喊。我想现在不必进行环境描写了。你怎样想都不过分。
“你知道例假是什么吗?”我觉得Summer这种还没发育的人应该是不知道的。所以我把语气的重点放在“知道”上。
“唉,”Summer摇了摇头,用一种饱经风霜的大妈的口吻对我说:“迟早有一天你会有的啦,你现在还很小……”她以为我在进行“十万个为什么”。
我一把用歹徒挟持人质的手势勒住了Summer的脖子,把她拖进了女更衣室,看上去像是要把她□□了。我清楚地看见了白夜笑得皱纹都出来了,Sean笑得痘痘都要爆了,顾崎笑得眼睛眯成像刚被马蜂蜇了以后浮肿的样子。
然后男生的大部队开始往里涌动,像一群等不及要去吃饭的饿狼。Sean和顾崎很配合地勾着白夜的背把他拉进了男更衣室。
什么?你到现在才知道白夜是男的?!
Summer就是这样一个人。每次我把台搭得金碧辉煌,她就会行云流水地用纤纤玉手拆我的台;每次我精心准备了一瓶毒药,她会把它当过期的润肤水给扔了;每次我把顾崎或者Sean骗到天台上准备引爆炸药的时候,她已经提前在炸药上撒了一泡尿。
我们利索地换好衣服,无限风光地来到了温泉会所里的温泉(好吧游泳馆里的泳池),只见里面躺着(好吧四仰八叉着)无数美丽的(好吧水津津的)美女(好吧其他班的老女人),正在透明碧蓝的泉水(好吧加满氯的自来水)里伸展着纤纤美腿(好吧粗得不能再粗的萝卜腿),无视着对面我们班男生的媚眼(好吧是对着我们班男生抛着媚眼)。
“哦,哦,哦!水啊,水啊!太爽了!”夏茵癫狂地跳起来,两只脚尽其所能地往两边和上面弯着,接着扑通一声砸进水里,只听她一声号叫,原来是接触面太大,水面在她看来简直就是水泥地!
然后夏茗举着真正的纤纤美腿——虽然有点黑——轻轻垂直跃入泳池,水花都没有。
Stella和Bella这俩电线杆还在勾肩搭背地说着郭敬明或者落落或者迪安的小说,她们轻轻地在泳池边缘坐下,双脚伸进水里,最后全身入水。
熙沫很受伤。她不敢像夏茵那样扑进去,按她的体积,如果砸进去的话,水面对她而言就是长满刺的钢板;她也不愿意像夏茗那样入水,她怕溅起来的水花比夏茵砸进水里的还大。于是她坐在泳池边缘,不料想扑通一声滑了下去。
Summer、我和Valino三个疯子大声议论着班里的八卦,以疯子的姿态入了水——直接看都不看就砸进去了!简直能引起海啸!离这里五十米的对岸的男生看得十分惊悚。
接着我们在水里漂浮,像一具具优雅的浮尸。
那些浮尸微张着嘴巴,双手死命地挥舞,脸上充满了恐惧的表情。
是夏茗在教我们仰泳。
然后夏茗这具浮得最标准的浮尸,突然一个翻滚沉入水底,然后身体紧贴池底,挥舞着手臂,双腿轻轻在水里无声息地摆动,像一只企图抓人类的水下丧尸。我又突然想到了《丧尸出笼》里面的满脸是血、裸露的骨骼和肌肉的老丧尸,还有《生化危机》里身体腐烂嘴里还吐出可以致人死地的恶心口器的僵尸,还有《死亡录像》那些感染了病毒浑身溃烂疯狂咬人的丧尸,还有《丧尸手册》里那些在撑破的肠胃里发现了211磅鲜人肉的丧尸,还有《北纬31度录像带》里面每个人被杀死前飞舞的雪花后面白晃晃的野人丧尸影子……
我的联想能力非常强大。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我的眼前飘过了无数血淋淋臭熏熏的僵尸或者丧尸的样子,包括我小时候看过的许多恐怖片。我心里有点毛。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到我的脚踝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抓住!
“啊!!!!!!!!!!!!!!——”我双脚一抽,水花四溅,又狠狠地往下一踩,只见水面上浮起几个巨大的泡泡,水底下一团黑色的影子手舞足蹈地抽搐着浮上来。
夏茗大叫一声,剧烈地咳嗽,一边还揉着被我踩了一脚的背心。
“我感觉水混进了我的脑浆……咳咳咳……”夏茗满脸是水和缭乱的发丝,狼狈不堪。夏茵一脸幸灾乐祸,用一种母鸭嗓子在那儿“哈哈哈哈”,结果被夏茗一脚踹翻在水里。夏茵划动着双手,鼻子里涌进了无数的水。她在一阵被淹死的恐惧中挣扎着站了起来。现在夏茵和夏茗都像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的跳河自尽的年轻女尸一样混沌。
怎么搞的,最近老想到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