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番外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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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一名男子撑伞站在雨中的墓地，面前是一座小小的坟墓。
他长着一张与欧洲人完全不一样的东方脸孔，乌黑的长辫垂在身后，红褐色的凤眸盯着那墓碑，似乎透过它在看什么。惯常的一袭红衫，如今换成了纯黑的长袍，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此人正是解除了彩虹之子诅咒的风。
“风先生，您又来了啊。”
Timoteo拄着手杖走过来，看见撑伞而立的男子，于是道。
“您好，彭格列先生。”
风朝Timoteo点了一下头，却连早已习惯的笑容也展现不出来。或许，除了这个墓中的人，再也无人能让他露出真心的笑容了吧。
“风先生，有些话由我来说恐怕不太合适，但是，这孩子，到死亡之前也还在等你。”
Timoteo摇头叹一声，说，随后将用来扫墓的花放在墓碑前，便离开了。
“等我？”
风终于扯出一个笑容，却是尽染苦涩。
“我有怎会不知道她在等我……只是，你为什么不再多等我一下呢，音。”
他弯下腰，伸手轻触雨水冲刷下的墓碑。
指尖有些颤抖。
那时候，在尤尼以性命交换的条件下，他们彩虹之子从假死状态复活。
他看见了曾是一起被选为彩虹之子的拉尔·米尔琪，知道她与花音私交甚好，于是问道：
“你知道音在哪里吗？”
得到的却是这让他不知该作何表情的答案。
他深爱的妻死了。
他本以为与白兰相关的一切恢复了正常的话，她便也会无事。只是，她终是没能再醒过来。
——花音大人是自然死亡的。
也就是说，她的死与白兰无关。
——过度使用火焰，与外表不符开始老化的内脏，以及没有求生欲。
第一项他知是她为了遵守自己的誓言，而后两项却都是与他相关。前者是她这么多年来为了等待他而造成，后者，则是她以为他的死亡消息是真的。
也是那时，他才深切体会到自己对她而言是等同于灵魂支柱的存在。
风若停了，花便枯了。
接着，他又听人转诉了她的死状，一颗心仿佛被狠狠握住般，痛到窒息。
（为什么，你要那么傻呢，音。）
风用指尖嬉戏描摹着墓碑上那两个生硬的中国文字，凤眸微眯。
（既然你达成了你的誓言，那么，这次就换我来完成约定吧。）
他将脸凑过去，任雨水打落在他的发，他的肩。双唇轻吻过墓碑上的文字，满眼的温柔。
“好好睡吧，音。”
——对她最初的印象是怎样的呢？
‘呐，你是站在这里睡觉吗？’‘呐，我父亲说过，男子汉就要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片天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活得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你，要不要试试看？’
呵，不过是一个话痨的小姑娘罢了。
——然后……
‘风，叫我花音吧。’‘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搭档。’
那样明媚的笑容，耀了他的眼，却印在了他心间。从此不曾遗忘。
——直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的那个夜晚。
‘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喜欢你啊！我喜欢风你啊！’
那个夜晚，她向他表白心迹，将自己的仪器交付于他。而他，也总算在她这番突如其来的告白中理清了自己的感情。
喜欢，甚至爱。
所以，他向她承诺了一个容身之所。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就此与她携手走完这一生。却……
“‘阿尔克巴雷诺’计划”是一道鸿沟，横断了他与她之间的时空，让他化作五短身材的婴儿，让她在冰中沉眠二十余年。而后来，更是让他为了逃避以这样的姿势与她相见，躲了近十年。
直到“死亡”来临之时，他才有些后悔自己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早知道……
所以从假死状态一恢复，他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询问她的所在。
这才知道，这一次，终于轮到她抛弃了他。
一切成殇。
“风，你说将来，我们谁会死得比较早？”
那个繁星满天的夜里，她枕着他的手臂，声音很轻，却十分清晰。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他转头，看着她的面容，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而已。”她摇了摇头，略仰脸，一双黑亮的眸比那星辰更美。“呐，风，你一定不可以比我死得早哦。不然我一个人一定会坚持不下去的。”
“……不要瞎想啊，音。”
他看出了她的认真，于是伸手捋了捋她的发。
“我会在你身边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终不过成了一个未完成的约定。
……
晴空无云，万里花田。
“呼，这里真的很美。”
他与她并肩坐在田埂上，望着那一大片的花田，她心情很好地说。他侧头，看着她脸上少见的笑容，眼神越发柔和。此时此刻，在他心里，只有“能看见她这样的表情真是值回票价了”的想法。
“风，我啊，真希望死掉以后能被埋在这里呢。”
他一愣，这才发现她对未来充满了不安。而她，却是伸手，主动与他十指相扣，笑容清浅，却带着释然。
“那样就可以一直听花开的声音了，不是吗。”
他侧过脸，亲吻她的额头，道：
“安心吧，音。”
——他想，若这是她的愿望，他定会去替她实现的。
……
那些记忆沉入水底。
变为黑白。
翌日，巴勒莫仍旧被雨水包围。
走廊上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接着，彭格列已经退位的九代首领的书房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来。
“有什么事？”
正在看书的Timoteo将视线从书中抬起，看向来的匆忙的部下——他是负责每日巡视彭格列墓地的。
“BOSS，花、花音大人的墓被……！”
一瞬间瞪大了眼。
感到墓地时，Timoteo看着这番景象，终于在沉默了许久之后释怀地笑了：墓碑犹在，只是墓土被拨开来，而原本埋在其中的骨灰盒却不见了踪影——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出的这件事。
“BOSS，现在该怎么办，花音大人的墓……”
那部下有些为难地看向Timoteo，向他征询意见。
“把这些埋进去吧。”
Timoteo拿出在来这里时一同带来的，花音使用过的戒指、匣兵器以及不曾离身的手枪，递到部下手中，道。
“可是，BOSS，这……”
那部下显然有些不解。这些武器怎么能代替一个人呢？
“这些是她生前用惯了的东西，对她而言相当于她身体的一部分。”
Timoteo说完，转身离开墓地。而那个部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依照Timoteo的话，将那几样东西埋进墓中，又将墓土重新填回去，满意地站远了写，看着恢复的墓。
“嗯，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至于究竟是不是一模一样，知道的人，恐怕也只有三个罢了。
中国四川，不知名的山谷中。
一夕间躲了一户奇怪的人家。男主人说他是和女主人一同来的，却从来没人看见过女主人。直到后来有人看见男主人站在不知何时出现的墓碑前久久不曾离去，他们才总算明白男主人的话中含义。恍然大悟之余，不免感慨男主人的痴情。
有老一辈的人说男主人曾是蝉联三届的武术冠军。但是没有年轻人相信。毕竟若他真是什么武术冠军，怎么也不可能这般年轻。而一些年轻的小姑娘，在看见男主人那举手投足间的温文尔雅后都不禁芳心暗许，但在面对男主人疏而有礼的笑容时也便都知难而退。因她们知道，男主人只有在女主人的墓前才会笑得如沐春风。
有人说过，活着的人永远也比不过死人。
更何况，是对一个痴情至极的男子。
也曾有人好奇女主人长得什么模样，男主人却只是摇摇头，不曾透露过女主人的长相半分，也不曾拿出照片来示众。于是有人说女主人长得美若天仙以至于男主人舍不得让别人多看一眼，也有人说女主人长得其丑无比害得男主人都不愿让人知道她的样貌。对于这些流言蜚语，男主人从来就只是温和的笑着，不多加辩解，也不多加评论。
当有人问起男主人的名，男主人只是微微一笑，道一句鄙人单名一个风字，若非要说姓氏，那便是花罢。花风？如此怪异的名字让众人有些疑惑不解。而每当这时，男主人就会露出怀念的神情，轻声为众人解惑：鄙人不过是甘愿被一朵花束缚的风罢了。众人听后依旧云里雾里，但看男主人此时的神情，也就没有一个人会去再刨根问底了。
于是，在时间缓慢的流逝间，所有人都接纳了男主人和那个已长眠于地底的女主人。
来年夏天，山谷中开满了艳丽的蜀葵。
在花田中，一座石墓碑静静地立着。
然后没过多久，身穿一袭红衫的男子便走到墓前。
他伸手，摩挲过墓碑上的字样，嘴角轻轻上扬，露出惯常的微笑。
“音，你看，一切如你所愿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封，从里面拿出信纸来，细细地再看了一遍。从那信纸上有些泛旧的痕迹来看，显然它是被人长拿出来阅读的。而那信纸上，仅仅只写了一行文字：
呐，带我回家吧。
没有提名，没有落款，只有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已，却让他每读一次都有种揪心的疼。
他记得，那是在他从假死状态复活后，由拉尔交到他手中的。那时她说，这封信是在得知彩虹之子全灭时，花音写下的。现在她人已经逝去，这种东西怎么也该交由他这个亲属保管。
“音，你看，我们已经回家了啊。”
他又一次轻声道了一句，将信纸重新装回信封里，盯着墓碑红褐凤眸染上化不开的思念。
“这蜀葵，是我特意为你种下的。”
说着，他随手摘下一朵，笑容却变得苦涩。
“这样，你就能如愿听到花开的声音了吧？”
他将手中那朵蜀葵放在墓碑上，有用手指再次轻抚过墓碑上的字样。
“好好睡吧，音。这一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随后，他转身，走出花田，站在远处的田埂上，盯着花海中央的墓碑，一如既往的笑着。
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人站在花田中，看向他，露出罕见至极，却也是最初让他心动的笑容。
忽然刮过一阵大风，扬起了他垂在身后的长长发辫，摇曳了着一大片的花田，也带走了他放在墓碑上的那朵蜀葵。
或许有那么一瞬，真的听到了花开的声音也说不定。
他这样想着，终于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的那方墓碑上，是由他亲手刻上的隶书字体。
亡妻花音之墓。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番外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