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贰拾 回归国土，彷徨于人群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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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中国的土地的一刹那，花音心里五味俱全。
当初她是那样决绝地离开，带着仅剩的自尊和满腔怒火。而如今回归，除了沉淀二十余年的思念，再无其他。
“时间，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呢。”
苦笑了一下，花音从口袋中拿出一枚朴素无华的银戒来，仔细地摩擦着，仿佛那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接下来，先去探望一下父亲吧。”
这样自言自语地道一句，花音转身重新走进机场，去购买了最近一趟的开往成都方向的航班的机票。
对她而言，能够回去的地方，也只有父亲身边了呢。
站在父亲的目前，花音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想象中因二十年没有人打理而杂草丛生、一片荒芜的景象并没有出现，相反，父亲的坟头被打理得十分整洁，一看便知是有人定时定期来上坟的样子，甚至于，坟头的水果都还很新鲜。
“父亲，是他吗……在我离开的日子里，是他在替我照顾您吗……”
双膝一曲跪在墓前，花音一边喃喃着，一边伸手抚过那简陋的墓碑。当手指感受到异样的触感之时，她惊讶地又仔细摸索了一番。
然后，泪，一瞬间不可遏止地往外涌。
细小得肉眼看不清的字样，有触觉传递给她——女婿风。
那是刻在她名字旁边的，该是亲属称谓的地方的，细小字样。
（教我怎么恨得起他。）
那个男人的温柔，细心，关怀以及让她铭刻在脑海中的笑容都是那么清晰，顷刻间就将她所谓的恨意全部吞没，只留下深至骨髓的爱与思念。
“父亲，我果然还是好爱他啊……”
呢喃了一句，花音这才将头深深磕在交叠在墓前的双手手背上。
“对不起，父亲，不孝女花音，回来看您了。”
风站在树枝上，看着不远处墓前跪着的女子，近乎花费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声音压制住。
音，他的妻，就在他眼前，他却失了上前唤她的勇气。
自己这幅五短身材呵，要怎么才敢面对她。若是她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自己又该立足于何处。
他不敢想，不愿想。这世间所有人中，唯有在她面前，他不希望以这副模样出现。或许，是关乎了一个男人的尊严吧。
他清楚，这一生，也只有她能对他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了。
（她是来看父亲的吗。）
父亲——不知从何时起，他已习惯了与她同样用“父亲”来称呼这座墓的主人。他微眯凤眸，这才开始细细打量她。因为打从得知她从冰中出来的消息，他就一直想要见她，却又一直不敢见她。
（她似乎比上次在冰中看到时又瘦了些啊……）
看着她愈发削尖的下巴和越来越瘦弱的身形，风不着痕迹地皱眉。再瞟见她面上交错的狰狞疤痕，心头一阵抽痛。他知道那是冻伤，是她等待他的证据。想必，除了脸上，她全身应该都布满这类伤痕了。
一个女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选择以这样几乎毁容的方式等待。
（音，对不起。）
在心中无声地道歉，风转身踩着树枝离去。
（再给我一些时间，再等等……）
他想，自己或许真的需要毒蛇的帮忙了。
在父亲坟前带到近黄昏，花音才缓缓起身。
揉了揉已经发麻的腿，她抬头望着天空，思考自己该去什么地方。忽然忆起自己二十年前埋在此处的两套钥匙，她于是又慌忙弯腰拨开墓土，两套崭新的钥匙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会……）
按理说在这种潮湿的土壤中埋着，即使没有完全被腐蚀，也该是锈迹斑斑才对，怎么可能如此崭新。
花音于是拾起钥匙，观察一番，终于发现这并不是原本的那两套钥匙，因为她当初埋的两套钥匙都是有使用过的痕迹的，而这两套崭新的一看就知道是完全没有用过的。有那么一秒的疑惑，但她很快便打消了顾虑。先不提知道她将钥匙埋在此处的人根本没有，光是知道她父亲坟墓所在的人，这世间除了她也就只有周叔和风了。
而刚来时她就注意到父亲的坟头有翻新的痕迹。向来该是风将那简陋的木质墓碑抽出来刻字时弄出的。大概他就是这样发现她埋于此处的钥匙的吧。
（这是笨蛋……）
将钥匙揣进口袋中，花音露出一个像笑，又像在哭的表情。
（我如果一直都不回来，岂不是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了吗。真是个笨蛋啊，风你……）
走在不复记忆的城市之中，与过往人群擦肩而过，花音顿时有种被时间抛下的感受。
比记忆中高出许多的楼房，曾今用来行人如今车水马龙的街道，过去人烟罕至现在人口密集的居住区。
二十年的时间，物是人非，只有她一个人的时间静止不动。
纵使不甘，但她知道，那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怨不得别人，所以她也只能拼尽全力赶上。
“喂，前面那个妞的身材看起来不错的样子啊。”
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口哨声和猥琐的调笑声。想来也是，这深更半夜还在外游荡，只会被当成是不正经的女人——说白了就是被当成拉客的妓｜女。不过花音可不是那种女人，同样也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
所以当她转过头，从后腰掏出枪指着那群地痞，冷冷地说了一句“不想下地狱就滚”之后，再配上她面容上那些狰狞的伤痕，那群地痞便做鸟兽状四散逃开了。
“呼，真是让人厌恶啊。”
长呼一口气，花音伸手扯了扯黑色皮外套的立领，收好枪，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继续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在她身后不远，一抹红色一闪而过。
看着已经拥有一定年代感的建筑，花音小心翼翼地往门锁中插入钥匙，转动，打开房门。
和记忆中没有丝毫不同的摆设陈列，纤尘不染如同刚完成打扫的卧房，像是才晒过的带着暖意的棉被。
（风那家伙，真是……）
花音心里有点小小抱怨，唇角却止不住向上扬起。
也只有了解她如他，才能给她制造这般强烈的归属感了。
（可是，为什么不肯出现来见我呢……）
一下子扑倒在柔软的床铺上，花音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
许是奔波一天太过劳累，许是因为在家里而放松了警惕，不一会儿，花音便陷入了沉眠。
而这时，一直尾随的那个红色人影才从窗台翻越进屋中。
“真是粗心呢，窗户都没锁。”
无奈地笑着将窗台的落地窗锁好，风这才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像是看不够般，眼中是浓浓的眷恋与温柔。
“风……”
一声轻呓打破屋内的沉寂，风知是她在说梦话，于是轻摇了摇头，笑容却是越发温和。
在父亲的墓前见到她，风便想到她今晚或许会回来留宿，于是他当即赶回来，将一切打理好便在城市入口静静地等待她的身影出现。果然，过了很久她终于出现在茫茫夜色中。
在返回住处的途中，他一直悄悄跟随在她身后。当看到她被地痞调戏，他差一点就要出手，她却先他一步用她自己的方式吓跑了那群地痞。
他也是这时才想起，他的妻从来都不是躲在他的庇护下的温室之花。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吃味，但他所爱的妻正是这样的女人。
“在我去接你之前，要照顾好自己啊，我的音。”
轻跃到床畔，替她掖好被角，盯着她半晌，终是忍下亲吻她的冲动，风转身，从正门离开。
而熟睡中的花音，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勾起嘴角，展露一个甜美的笑，那重新带回右手无名指的朴素银戒在昏暗中折射着微弱的光。
或许是做了一个美梦也说不定呢。
总之，晚安了，被夜风默默守护的花哟。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贰拾 回归国土，彷徨于人群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