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夜电（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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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不能回头，有些记忆不能忘却，有些怀念不能泯灭。
恍恍惚惚，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姐姐紧紧拉着她的手，妈妈爸爸一前一后走着，脸上有慈爱幸福的笑。清晨雾霭弥漫，一切都模模糊糊，偏偏彼此的身影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好像是自己九岁时的新春吧，一家人提着礼物去看望在外省的姑妈，温暖房间中很多长辈亲戚围着自己和姐姐，目光都洋溢着赞许与疼爱。他们对妈妈说：“瞧你生了两个多标致的女儿，都随你！”姐姐一边偷笑一边扒了瓣橘子放到自己口中，甜甜的凉凉的。
后来他们离开姑妈家，去什么地方现在早已忘记了，只记得自己的手一直与姐姐的手握在一起。路过某个十字路口时绿灯还没有亮起来，她好奇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视线游移开去，看到了不远处巷口站着的一个小孩子。
那孩子提着装垃圾的编织袋，身上也是脏兮兮的，几近严寒的天气他却只穿了件很单薄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他倚着墙壁向自己望过来，眼睛睁得很大很大，目光中夹杂着羡慕惊讶亦或是别的什么。她有些受不了那种目光，于是不自然地偏过头去，红灯也正好在那时候灭掉了。
姐姐的手依旧温暖，她拉着她一路前行，走过记忆走过时光。
时间定格在那天早晨，姐姐吃完早饭收拾好书包去上学，临走前还冲刚刚起床睡眼惺忪的她做了个鬼脸，笑着说：“小婷要等我哦，下午放学我一定稍回你最喜欢的生日礼物来！”于是她满怀憧憬从日升等到日落，等到蜡烛熄灭饭菜冰凉，等到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然后转瞬间山崩地裂。
那天晚上她一夜未睡，视线所触及所有的所有都变成了灰色，她只记得爸爸红了眼睛疯狂地一遍一遍拨打电话，妈妈靠在沙发上小声抽泣，目光中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哀伤。
等等，目光……为什么总是目光？
亲戚的赞美，陌生男孩的复杂，姐姐的温暖，父母的绝望以及凶手被捉到时的阴冷，种种目光伴随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来回翻腾不休。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爆炸了，胸口也又闷又痛，跌跌撞撞跑到卫生间，一抬头竟然发现镜子中的不是自己而是姐姐。姐姐依然是死之前的模样，笑容很干净却也一反常态的冷漠。她的嘴一张一合，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却分外清晰的直接传到了自己的大脑里：“小婷，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姐姐一直那么疼你，你能把自己的身体让给我吗？答应吧，亲爱的妹妹，答应我……”
无端的恐惧涌上心头，她一边大喊着不要一边拍打着镜面，玻璃碎了，鲜血缓缓从手上流下来，而眼泪也随之氤氲了眼眶……
任叶婷睁开眼睛，房间四周一片漆黑，对面墙壁上的荧光电子表显示时间才到凌晨一点。她从床上坐起来努力平复因那个梦而过度激动的心绪，一阵耳熟的音乐突兀想起在寂静的卧室里。
仍旧是那首《秋天的海》，原本唯美的曲子在半夜听来却有了点吓人的感觉，谁会这么晚跟自己打电话呢？尽管心中疑惑，但任叶婷还是摸索着找到手机拿起来摁下接听键，放到耳边礼貌问道：“你好。请问你找谁？”
电话那端只有沉默。
“喂？你在吗？”
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你再不说话我就可挂了啊……”
另一头似乎传来了微弱的呼吸，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轻笑声，那笑声很低很低，根本辨别不出对方的身份年龄以及性别，不过很快就连那一点点轻微的动静也消失了。任叶婷认定这是个无聊的恶作剧，想也不想就将手机挂断扔到了床上，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电子表依旧在安稳闪烁着，不紧不慢，屏幕上的红光数字在黑夜里分外刺眼。
01:03.
时间拨回一个小时前。
2009年4月13日，00:00.
苏灵娭正一动不动站在空旷的马路旁，仰起头静静盯着对面那座隐在黑暗里的高大建筑。那栋白天时人来人往的摩天大楼在这个时间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白色的月光照在楼下大门旁的一行龙飞凤舞镀金大字上——艾宁房地产有限公司。
她的身后还安然坐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瞎子，身前竖着一面算命的招牌。说实话，此时的这条街道上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小姐，你似乎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想让我为你算次命吗？”气氛在沉默中走过许久，首先开口的是那个算命先生。
苏灵娭将视线从高楼上收回，淡淡瞥了这个一直被她忽视的老瞎子一眼便又移开目光，“用不着。”
“你没有算过，怎么知道用不着？”瞎子回了一句，半天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于是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别看了，你盯了那个公司快半小时了，这大半夜的鬼影都没一个，有什么好看的。”
“有人。”苏灵娭的语气依旧干脆冷漠，“你看不见，十二楼右手第三个窗口亮着灯，这个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艾宇朋现在应该就待在那个房间里。”
瞎子闻言笑起来：“是啊，可惜我什么都看不到。小姐你好像对这个公司的事情很清楚嘛，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那个人，他就要死了。”
一片寂静。几秒钟后，瞎子突然一字一句的说道，“可你也要死了。”
“是么？”苏灵娭轻轻勾起唇角，但声音里却不带任何笑意：“很感谢你的占卜，不过先生，我身上可没有钱呢，你刚刚给我算的这一卦的报酬原谅我不能给你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用不着你付钱。”瞎子打了个哈哈，嗓音沙哑着说：“让我再猜猜，小姐你现在是不是想走进对面的公司，然后去找那位马上就得去见死神的倒霉经理啦？瞎子我可要耐心等等，说不定明天早晨的新闻一播出来，你的预言就成真了呢。”
“借你吉言。”黑裙少女唇畔终于溢出空灵悦耳的笑声，她小心整理了一下被微风吹乱的发丝，一步一步向艾宁房地产公司那道宏伟的大门走了过去。她的脚步优雅轻缓如同独行于黑夜的猫咪，脚落在地上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小步走着，直到身影隐在暗处不甚清晰。
凌晨的街道上终于是只剩下那瞎子一个人了，他又盘腿坐了半刻，然后拍拍身上尘土站起来，一手抓住身边的算命招牌，叹口气道：“唉，这一个一个的，何必呢……”
夜不语，月亮的光芒在浮云遮挡下也渐渐转为黯淡。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7、夜电（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