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救赎》瑶渊

25、3、画（10）

　　2009年4月9日，21:33.

　　“听老人说，那片树林很早就存在了，后来城市扩建本想砍掉一部分，结果遭到市民反对，于是柳溪市政府就取消了这个计划。”
　　清冷悦耳的声音于安静车厢内响起，女子全身沐浴在透窗而过的月光照耀下，秀美面容平静如水。
　　陈子木双眼紧盯住前方道路，看似在专心开车，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夜晚的树林里，总会有不为人知的罪恶发生，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去那个地方，他们怕看见鬼，特别是女鬼。你……见过‘她们’没有？”
　　“苏、苏小姐，你在说什么啊……”
　　“听不懂？哦，那也没什么要紧，反正又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苏灵娭将“人命关天”四个字咬得很重，淡淡语气之下却似乎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恨与恶毒。

　　这句话说完，就又是一阵沉默。陈子木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尽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前方的路况上，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今天晚上的事情实在太奇怪了，先是遇到了与第一次见面时相比性格完全迥异的神秘少年“一”，然后好不容易送走那一个，接着便上来了更加古怪的客人——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刚坐进车内就叫出了他的名字——不是司机陈子木的名字，而是隐藏于网络上一个小论坛里的，所谓“拍客”的，陈子木鲜有人知的网名。
　　还有，那件事……
　　不，不可能的，谁会知道那件事呢？除了一个曾发誓守口如瓶的女人，当然现在身边的这位苏小姐显然不是她……

　　他很怕再听见女子说话，但他更怕目前这种死寂般的静默，将近十点的夜实在太黑了，道路上没有别的车，亦没有别的人。他总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潜伏在昏惨月光无法触及的阴暗角落里，潜伏在无边无际连风声虫鸣声都听不到的静谧里，睁着一双泛出浓浓血色的眼睛，冲他狰狞笑着。
　　那双眼睛后面是什么呢？是一张苍白、巨大的面孔还是小山一样魁梧而又毛烘烘的身体？它这样死死盯住自己，是想趁机把自己一口吞下去吗？
　　陈子木打了个寒颤一下子刹住车，说道：“对不起苏小姐，请你在这儿下去好了。”
　　“好像还不到目的地吧。”苏灵娭勾起唇角，“你让我在这种荒郊野外下车，周围一个人都联系不到，我该怎么办呢？”
　　“太晚了，我也要回家……”陈子木垂下头嗫嚅着：“你的车费我不收了，或者，我可以再给你一些钱……”
　　“我不缺钱。陈先生，你应该明白送客人安全抵达是你们出租车司机的职责。另外据我所知，你们中很多人都是干到夜里十二点才收工的，所以现在一点都算不上晚，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了。”苏灵娭冷冷打断了陈子木的话，摆出拒不妥协的架势。
　　陈子木咬咬牙把心一横，不再去想那躲藏在暗处桀桀怪笑的东西，使劲踩下油门，出租车顿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八十迈……九十迈……一百迈……
　　越快离开越好，越快把这个客人送下越好，如此偏僻无人的地方，总不至于还有警察敬业到跑这里来查超速吧。

　　终于开到了那片地处郊外的高级住宅区，此时钟声也刚好敲响了第十下。苏灵娭付完钱翩然而去，走出几步又像记起什么般转过身看着陈子木，淡淡说道：“愿你一路平安，下次再见——如果还能有下次的话。”
　　“你什么意……”陈子木从车窗探出半个脑袋，可才说了不到一句话就被一阵莫名的冷风灌了回去。他只好摇摇头满肚子郁闷的缩回车里，慢悠悠掉转车头方向，离开了这处住宅区。

　　“一路平安”他今夜已经听到两遍了，本来对于司机们来说这四个字应该是每天出门时最大的希望与憧憬，得到他人这样的祝福也会开心才是。可接连两位客人说出相同字眼，陈子木不仅没有心情变好，相反竟是从心底最深处升起一股寒意来。一路平安，见鬼的一路平安！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一定、一定会的……
　　陈子木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能是最近心里压力大了点的缘故吧，回家睡上一觉估计就没事了。他努力镇定下来开始打量四周道路，最后找出了两条可以直达自家小区的路线：一条需要先原路返回，中途再转变方向，用时得近一个小时左右；另一条则快上一些，只需用三十多分钟，不过必须经过苏灵娭口中的那片森林。
　　向前有“女鬼”，向后……有“那个东西”。所以陈子木坚定选择了第二个方案，毕竟小树林闹鬼只是传言，他也不是没走过，而原路返回的话……藏匿在黑暗中双眼腥红的怪物，他可是真切感受到了那东西对自己的杀意。

　　2009年4月9日，22:17.

　　夜幕下的树林很孤独。

　　陈子木开着车驶在穿林而过的小道上，车厢里闷热十分，人待在里面如同蒸桑拿一般。外面明明有风，无数叶子随风摇摆，可偏偏邪门的就是这点：他车窗开得很大，但却感觉不到一丝微风的抚摸。
　　就像有什么隐形的事物把他与出租车生生隔离出了这片天地。
　　实在热得受不了，陈子木无奈停下车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果真特别凉爽，他站在车前点一根烟，打火机试了几次才打出火来。
　　惬意吸入一口烟雾，陈子木觉得舒服了许多 ，他偏头往周围看看，左右都是望不到边际的参天大树，前后则是延伸入黑暗的，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道路。
　　恍惚间，似乎闻到了一股香气，淡淡的芬芳而醉人，

　　不对！这树林里连花都没有几朵，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明显的香气？
　　陈子木哆嗦了一下，狠狠掐灭手中香烟，他想立刻回到车内逃离这里，却突然发现身体竟然无法动弹。前方十米开外的地方模模糊糊出现一个人影，如同幽灵一样飘忽不定，隐约能看见苍白面容，却似隔了层轻纱般的薄雾。
　　“是你？！不可能，你怎么会……怎么会比我……”陈子木惊愕瞪大了眼睛，回答他的，只有压低了声音的轻笑，笑声里充满恨意。

　　“救命！救命——”
　　是幻觉吗？自己为什么会听到那划破夜空的凄厉尖叫，为什么会发现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孩子，为什么会看到那双绝望与乞求的眼睛……陈子木石雕般一动不动立在车前，恐惧已经彻底吞噬了他的五脏六腑，侵蚀了他还存在的最后一点理智。
　　那个东西没走，它一直跟着自己，现在它动手了，动手了……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秒，陈子木望见一个眼角流血的白衣少女向他走来，然后便有一只冰冷湿滑的手掌覆盖上自己的眼睛，伴随一句温和但毫无温度的低语。
　　“你本来是可以救我的。”

　　有云彩缓缓飘过夜空，遮挡住了最后一抹带着希望的月光。

作者有话说

　　下着小雨，天阴如黑夜。
听着《飘摇》写一些随笔，感觉心情很好。
另、此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