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覆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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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被苏美景的话搅得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一睁眼，已经快八点四十了。他匆匆忙忙洗漱完毕，早饭都来不及吃便上班去了。早上是本城交通高峰，车多拥挤，等他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半了。
他的部门同事一见他进门就说：“何天，你完了。”
他以为是自己的迟到引发了上司的怒火，焦急又无奈的说：“早上堵车，来不及......”
同事摆摆手，“今天太子爷来了，不知怎么的惹毛了皇上，皇上大发雷霆，几个项目区的经理都跟着遭殃。你呀，被拿来撒气了。”
何天一惊，“怎么？”
同事嘴一努，方向直指何天的办公桌。桌上新增了数个文件，同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多文件，你要做到深更半夜了。苦命了。”
何天苦笑了一下，放下公事包，开始翻看桌上的文件。这一个上午都有些马不停蹄，疲乏不堪，临近午饭时间，何天终于休息了一下。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他又开始烦扰怎么去挽回麦小凉。麦小凉的脾气他清楚的很，她决定的事情，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回头，哪怕自己内心凄苦，她甚至让快递转交了他的衣物，就是不想见到他，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况且上次强吻她，她的态度也很决绝，还让他不要再去找她，想到这里，他积聚了多日的悲怆之意泛滥开来。
最近母亲又打来电话询问此事，电话那头不停地表达着一个观点，负荆请罪。恨不能何天立刻和麦小凉重修旧好，好让老人家能含饴弄孙。想起母亲在电话里让他尽快挽回麦小凉的吩咐，他的一个头就变两个大。
他知道她不去上班的地方那就一定在家，她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可他不愿意找上门去，不愿意当着麦妈妈麦爸爸的面谈论这些丢脸的事，尽管他知道麦妈妈麦爸爸一定早就知道并且恨他入骨了。
他琢磨了很久，终于借口自己的东西落在麦小凉居所约她见面。她在电话那头爽快地答应了，但是她同时也表示要装修房子，让他抓紧时间来。他的心咯噔一下，他隐约觉得麦小凉不回头的决心很大，他甚至觉得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她。他心酸无奈地倒在了椅子里。
麦小凉反而借由打算装修房子的事情看开了不少。她觉得，忘记一个人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她还开始顿悟及时行乐的理论，以前她和何天在一起，对何天的关注多过关注她自己，何天不能吃海鲜，何天的胃不好，何天明天要出差，行李箱要打包好，何天晚上要和自己回家，何天的衬衫还没有熨，何天的毛衣还没有从干洗店拿回来......诸如此类，种种。现在想来，自己哪里是他的女朋友，分明是免费的保姆，不停转的陀螺。
经由何天出轨事件，她开始关注自己，关注家人。母亲虽然唠叨，但是苦口婆心句句都是为她好，久未品尝温情的滋味，她感觉有如重生，宛若隔世。她更多的开始总结自己的过去，直面自己的未来。她发现自己甚至没有享受过异性的追求，甚至也没有追求过异性。她和何天的恋爱过于平淡，热恋的时候，他也不过送给自己几件衣服几个手包，毫无罗曼蒂克可言。她和何天的感情是她小心翼翼维系的，她珍藏他们的记忆，第一次亲吻，第一次出游，第一次见家长，她真的满心满意以为自己就是何太太了，谁知天长日久人心易变，很多情感自行挥发，徒留尴尬和悔恨。
世界上任何东西包括情感都是有保质期的，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而这个世界上唯一不用努力就能得到的，便是年龄。没错，她是二十八了，但是谁说她必须老去，谁说她就应该过老人家的生活呢？人生在世，该享受的时候，她就应该享受，不能委屈自己，不要绑死自己，不要过早步入婚姻的围城，她还有几个二十八？未来是不定性的，飘渺的，她能握在手里的，唯有她自己的快乐幸福。
她此刻答应再见何天，其实内心还是不由自主会疼痛的，可是不直面疼痛，又怎么能安抚疼痛，消却疼痛呢？她决意要了结过去重新开始，那就宽容一些想问题。想到这里，她主动打了个电话给何天，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是了，一些残留的问题需要说清楚，那些谁负谁，谁恨谁，统统都无关紧要了。
何天最先赶到麦小凉家楼下。和上次相比，他没有胡子拉碴，如今仪容整洁，风度还未恢复翩翩，也算清俊温雅清爽怡人了。麦小凉看着他，只觉得前尘往事一幕幕如电影倒叙般从脑海中淌过，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原来大家都不是最初的那个人了。当年那个温柔深情的男人哪里去了？时间扼杀了他，时间让他改变，那种恍恍惚惚，迷迷蒙蒙不真实的存在感，无限放大。我爱过这个人吗？我曾经有多爱这个人呢？
何天看到麦小凉也有些呆怔。她居然穿起了运动服，以前的她都是制服领结,盘起的头发，如今随性的装扮里居然也透露出一点俏皮一点活泼，仿佛是他从未看到的麦小凉，而且她的脸色白里透红，不再是以前面黄肌瘦的苦瓜脸了，他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怎么开口。
麦小凉冲他笑笑，“走吧。上去整理整理，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一并带走。”
何天哑着嗓子道，“小凉。我们不急着找东西。找个地方谈谈好吗？”
麦小凉耸耸肩，无所谓道，“就在这里谈吧。”
何天看四下无人，也就单刀直入，“小凉，我们真的一点重新开始的可能都没有了吗？”
麦小凉心下觉得好笑，她撇撇嘴角反问道，“要是你是我，你觉得有可能吗？”
何天沉默了几秒，“小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是要你如当初般待我为我，我只是希望你给我个机会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麦小凉叹了一口气。“世界上没有不老去的年轻人。过去的岁月，你是我的全部。我耗尽了心力换来了一场海市蜃楼的空洞。何天，你知道吗，事情发生只是一瞬间，结束也只是一瞬间。于我，却好像过了漫长的数十年，我曾经想，就这样妥协吧，世上安得圆满的事并不多，但是，我低估了这个事情给我的心理伤害，我也高估了我自己对你的感情。我不想再纠葛下去了，再回头再重新开始有意义吗？你的弥补你的悔恨都没有必要了，我们之间早就在你决意出轨的时候就结束了，从现在开始，你是你，我是我了。我不再是你何天的女朋友，你也不再是我麦小凉的男朋友了。或许之前的决绝分手带点赌气的成分，但是从现在开始，我每句话都是清醒理智说出来的。”
何天面色铁青，双手颤抖。他想要说的豪言壮语被麦小凉的话堵在喉咙里，他烦躁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烟雾缭绕中正好看到麦小凉皱起的眉头，他想到曾经她是很包容他抽烟的，如今......他将烟头弹开，一脚碾碎。
麦小凉沉默良久，“走吧，上去找找东西。”
房间里几日不曾住人，有些冷清，也有些细密的微尘。何天将卧室厨房客厅门厅卫生间都细细看了一遍，他的胸膛酸涩无比，那些旧时光如同流水一般细密划过，他从未如此清晰的记得往事。麦小凉第一次做饭，麦小凉第一次收拾屋子，麦小凉爱在房间里唱歌，麦小凉喜欢很多毛绒玩具。麦小凉，麦小凉。那些流光溢彩的爱呢，怎么就随着时间淡了？覆水难收。
他找到他的一本相册。里面记录了整个大学时光。都是他拍的她。她可爱的齐眉刘海，她翘起来的小虎牙，她神清气爽的得意大笑，都是她，全是她。他缓缓打开相册，一张张翻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很久都没有帮她拍照了。他悲哀地合上相册，痛苦难捱。
再到书房。架子上的书大部都是她的，只有晦涩难懂的理论书才是他的。他刚抽出自己的书，便看到夹在书里的一张纸。很有些年头了，纸张有些发黄，也蒙了一层浮灰，是他写给她的保证书。“保证一生一世爱着小凉，保证对小凉好过自己，保证......”
他看着这张纸，呆住了。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竭力控制自己不发出哭腔。他好像直到此刻，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麦小凉真的要成为陌生的两个人了。他们曾经相爱，曾经拥有共同的房间，曾经那么熟悉，如今，真的毫不相干，真的无法回头了。
这多么凄惶！
麦小凉对何天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的情绪没有多少起伏，尤只觉得心酸。“好了吗？”
何天点点头。“小凉，就不能看在我爸的份上......你知道的，他身体不好，他知道......他也一向......”
麦小凉打断他，“叔叔的身体不好，但是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你放心，都会好起来的，好好照顾他。我相信你会安抚好他们的。”
何天愣住了。他眼里的麦小凉不是这样的。那个温婉可亲的麦小凉哪里去了呢。他从不知道麦小凉也会有这么冷然的表情。他叹气道，“你变了。”
麦小凉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是变了。曾经我爱你。你的一切都是光芒夺目的。现在我不爱你。你的一切我弃之如履。你不也变了吗。出轨让你变得面目全非，你早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何天了。”
何天再一次羞愧的低下了头，“小凉，我走了......你......要幸福。有句话我一直没有对你说，我......我....对不起。”
他走得很急。门被带上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声响。他仿佛带走了屋内全部的空气，麦小凉有些双腿发软，她的镇定自若，她的冷静理智，都是努力装出来的，这么多年的感情，哪里说放就放，说忘记就忘记？她认为的白头到老，不过是痴人说梦，如今梦醒了，她还是要勇敢的生活下去。
她抹了一下眼睛，开始整理房间。她将屋内打扫的十分整洁，书房里的书也码的整整齐齐。她将屋里的家具重组，整个房间都焕然一新。何天遗落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她又是一个人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有些红肿，泪水不自抑地夺眶而出，最后一次了，她对自己说，这是她最后一次为这个人，为这件事哭泣。新年将至，她会快乐起来。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覆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