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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修改) ...

  •   第一章

      黑龙江省佳木斯市。

      史今仰面躺在河边的浅滩里,任冰凉的河水冲刷过自己的身体,记得有谁说过北方人大多不识水性,但这句话到了这里显然要打个折扣,这座被黑龙江、松花江还有乌苏里江呈三角状包围的城市,孕育着能劈波斩浪的汉子。
      他抬起湿漉漉的手臂,在眼前张开再握紧,感受从血液里翻腾开来的生命力。
      是真的,他是真的又拥有了一次生命!

      他站起身,看着天边冒出的一点灰红的云霞,这是中国最早的太阳!逆光让他的身体模糊成一个黑色的剪影,直到整个太阳跃上天空,少年笔挺的身形才渐渐清晰,颗颗滚落的水珠在朝阳的映射下,仿佛给少年蓬勃的身体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战衣。
      是的,这是一具少年的身体,他看上去不过才8、9岁,或者更小些,比起一般东北汉子魁梧壮硕的身形,这个少年未免有些单薄,可是,他脊柱颀长,立得笔直,如同一根标枪一般,然后,这个孩子迎着朝阳,右手五指并拢,贴着大腿向上划出一个有力而优美的弧度,在齐眉的地方戛然而止。
      标准的军礼。

      史今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能在一场车祸之后重新回到自己7岁的时候,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他茫茫然然的想了很多人、很多事,他想那个叫做下榕树的小村子、那个被自己父亲追着叫“龟儿子”的木讷少年、想他的连长、想七连、想三班、想他的兵、想复员之前在车窗里看到的天安门……那些纷乱的画面,到最后定格在那辆飞驰而来的卡车上,他推开那个小女孩儿,然后醒来,已然重生。
      当过兵的人都不太喜欢幻想,他们习惯于面对现实,无论这现实是多么的残酷或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如果说重生是一次机会,那么他就一定要弥补什么!
      对于史今来说,他只有一个遗憾,这个遗憾停留在复员后的每一个夜晚,即使多年以后,他已渐渐忘记形成九年的习惯,可每每想起,依然痛彻心扉。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可是他有多么热爱那个地方,他有多么想要回到那个地方,那里有他的兄弟,他所有的执着!
      既然真的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要回到军队,让那身绿色的骄傲跟随自己一辈子!

      他是史今,钢七连的4811个兵,他们不抛弃不放弃,是最强悍的猛虎!

      “三儿嘞——又出来看日出?”一声东北汉子特有的爽朗招呼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让这个清晨突然有了生气。
      史今回过头,看见来人,笑了,他笑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下垂,唇角上扬,牙齿雪白,瞧着有点儿孩子气:“伍二叔,早!”他跑过去,帮中年汉子扛起鱼篓。
      汉子看了看少年柔软的笑脸,伸出大手在少年寸长的头发上揉了揉:“哎,三儿出息嘞!再开学就上中学了吧?”
      史今傻乎乎的笑了笑,也不说话,他今年才9岁,这个年龄上初中确实小了,但是这是对一般的小孩来说,要是再算上他前世的三十年,这上初中就不那么突兀了。
      史今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上辈子,他家条件并不好。对他这样的家庭来说,当兵比上学有着落,于是他初中毕业的那年,没有继续上高中,而是入伍去了部队;但是,在部队这么多年,他也能看出来,国家的政策在变,军队在改革,军人除了良好的身体素质以外,更重要的是技术与科学,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远,他必须掌握知识!
      考军校,是他的第一步,然而,他同样也知道,理论和实战是有区别的,学校的知识并不足以应付军队的一切,他依然想要去军营,只有那里出来的人,才能算作真正的兵!
      如果按照正常的学制,他大学毕业22岁,这个年龄几乎不可能再去部队体验了,为了他的计划,他只能利用前世的积累,跳级作弊了。

      “三儿,等会儿去二叔家吃鱼呗,二叔家那小侄子估摸着就要到了,那娃比你小一岁,哎哟给他老子倔的,怎么样,帮二叔带带他?”汉子将史今抱到自行车后座,自己推着车,边走边说。
      史今想了想,点点头,再次笑出一口小白牙:“二叔您信得过我,那成!”
      “看你小子会说话,老史家的娃出息啊!我看呐,有你做榜样,你家老四也能成!”
      “嘿嘿,那是,小航聪明着呐!”史今也不客气,史家老四名史航,从小就是个机灵的主儿,史今丝毫不怀疑他家小弟日后的成就!

      “哎,二叔,你家小侄子啥时候到啊?要不我去接接呗?”史今说。
      伍二叔回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这娃子就是太懂事儿了点儿,这么点小的娃儿,老想着照顾人:“不用,我们这会儿回去,估摸着也就到了!哎,三儿,二叔给你说啊,那混小子扭得很,这拧起来,连他老子都镇不住,他要是犯浑,你别让着他,只管揍啊!”
      史今尴尬的摸摸后脑,说:“二叔,这哪成呢,那孩子小我一岁呢,我哪儿能和弟弟较真儿呢?”
      那伍二叔眼睛一瞪:“听你二叔的准没错!那小子皮实,你打不坏!”
      这不是打不打得坏的问题啊,史今无奈,不过这话估计和汉子说不清楚,所幸就不说了。他横竖是不会去揍一个八岁孩子的!

      “哎,这说来也巧了,那小崽子出生那会儿正好儿是个儿童节,他老子琢磨着就给他起了个名儿,连姓带名就三儿字儿,还一水儿的数儿,这真……”伍二叔絮絮的和史今话着家常,说到这儿,史今心里一咯噔,但细想又琢磨着不大可能,遂忐忑的问了一句:“二叔,您呐侄子叫啥名儿?”
      “伍六一啊!名字叫得跟部队番号儿似的,亏他老子想得出来!”
      汉子一句话让史今愣在当场,若不是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他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自己走完下头的路。

      伍六一,那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那是他的兵,是他的班副,是他最有默契的搭档,史今清楚的记得那孩子是他带出来的第一批兵,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几乎贯穿了他整个儿军旅时代,甚至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的死,和伍六一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他出事的那天,正是打算去医院看伍六一!
      那小子是因为腿伤而复员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给好好治,史今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是许三多在信里说漏了才晓得有这回事儿,当时史今是又气又心疼,当即一个电话过去臭骂了那小子一顿,接着又托着自家老四找了医院的关系,让给好好的检查一次,可曾想自己却在赶去医院的路上出了事儿,到死也没能见着他一面。

      离家越来越近了,史今心如擂鼓,当年军事演习也不见这么紧张,此时不过是见一个八岁的小孩儿他倒是紧张成这样,他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可眼睛却止不出的往前瞧,似乎这样就能透过小路瞅进伍二叔的房子,看见他最好的兄弟!

      “伍六一,小混蛋,来了就给你二叔出来提东西!”刚进院门,伍二叔就拉开嗓门吆喝。
      史今屏住呼吸,不错眼的看着那紧闭的屋门,不一会儿,一个小豆丁探出头来,乌溜溜的眼珠子往他们的方向瞧了瞧,蹬蹬的跑了过来。
      小家伙腆着肚子在伍二叔身边站好,表情虎虎的,也不害羞,但就是啥都不说,史今乐了,心里几乎立刻就松了下来,这、这虎头虎脑的模样,可不就是个小伍六一吗?
      他以前就觉着伍六一这小子哪都好,就是太犟,三百六十天表情没几变,原来这小子打小就这德行!
      “诺,这是你史今哥儿,叫人呐!”伍二叔单手把那孩子提了起来,拎小鸡一样拎到史今面前。
      小家伙黑黑的眼睛看着史今,表情严肃,不露一丝笑意,他抿着唇,一副打死不开口的样子。
      史今百感交集,终于见到了,他的兄弟!他跳下车,不忘让伍二叔把那小豆丁也放下来,待两人站好,他才伸出手,那一刻,似乎和记忆中的场面重合了。
      “六一是吗?你可以叫我史今。”

      小孩儿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估计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正式的自我介绍,史今在他漆黑的眼珠中看到自己的模样,9岁的少年,满含笑意的眼,勾起的唇角,雪白的牙齿——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

      伍六一看着这个温和的人,对方伸出的手干燥而修长,指腹的地方有明显的茧子,他抿抿唇,把手背到身后用力擦了擦,然后试探的伸出来握住,虎着嗓子叫了一声:“史今……”

      “嘿,小混蛋,人孩子比你大一岁呢,叫哥哥!”伍二叔说着,抬起大手就要往伍六一剃的青亮的脑门上扇。
      “诶诶!二叔二叔,您别打孩子啊,是我让他叫我名儿的,您别打他!”史今一把将伍六一扯到自己身后,一手拦住伍二叔高举的手,这是一个本能的回护动作,他几乎是在没有自觉的时候就摆出了这个姿势。
      伍二叔看他这副样子,愣了愣,眼中有了无奈的笑意,他放下手,缓缓的落到史今头上揉了揉:“你这孩子呐……”他摇摇头,进屋去了。
      史今松了口气,刚要回头,觉着自己衣服好像被什么扯住了,他一愣,笑了,出其不意的转身,刚好看到那孩子来不及收回去的小手。
      伍六一看着那人含笑的眼,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猛的把手背到身后,想了想,又狠狠的推了史今一把,跑进屋了。

      史今在外面笑的合不拢嘴,逗,这孩子太逗了!怎么能这么逗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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