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九回：往昔千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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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看了一眼如意馆紧闭的门。我不想让班杰明看到我的另外一面，尽管现在的我已经不似初见之时。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可还是维持着我的笑：“紫薇姑娘介意同我去御花园走走吗？”
夏紫薇不傻，一下子便猜出我的用意何在。深深地看了我身后那扇紧闭的宫门，眼里有着隐约笑意。我听见她大声应道：“当然可以。只要格格别把奴婢扔到御花园的池子里喂鱼便成！”这话显然也不是说给我听的，她如今知道了我的心思，必定是一击必中。这句话，便是说给如意馆里的班杰明听的。而她是个记仇的人，如今还记得我那时威胁她的话，必定不简单。
但我也没和她争执，一前一后便往御花园走去。雪里留下深深浅浅的一个个脚印。
虽是冬季，落雪纷纷，但御花园里也是别有一番精致。远处的亭台楼阁上或多或少都积了雪。御花园的池子却难得没有结冰。想是宫中奴才们的劳动成果。岸边娇艳的腊梅暗香扑面，正是说话的好去处。
夏紫薇站在池边的亭子里，看着我折了一支梅花拿在手中，眼里波澜不定的尽是恨意。她咬着嘴唇，定定地看着我，将心中的恨意抒出：“小燕子，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当初你可掩饰得真好，一派天真活泼，胸无城府的模样，我都被你糊弄过去了，竟昏了头，将信物托付给你。谁知你顶替我进了宫，行事手段也如此狠绝，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我没有料到她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叫我过来说的竟是这些废话。把玩着手里的红梅，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站在那儿听她讲完，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说完了吗？那我走了。”
“小燕子，你这个女人，简直是毒妇！”夏紫薇在我身后喊叫，用的又是咆哮体：“有木有！有木有啊！”
我止了脚步，突然想让她知晓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很想知道，如果她知道小燕子其实是死了，并没有背叛她，她会怎么做？我想知道，在她的心中，她们的姐妹之情还算不算数？就算不是“有难同当”的姿态，我也想知道，夏紫薇知道小燕子死了之后，会不会流一滴眼泪。
我慢慢走近她：“如果我告诉你，小燕子其实已经死了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目光就停驻在她脸上，仔细观察她的反应。将小燕子的死，我的穿越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最后我问她：“你知道了真相，小燕子并没有背叛你，你是否有感到难过？”
但下一秒夏紫薇的笑便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冷。她笑得一脸庆幸，得意洋洋：“这么凶险!幸好当初我认识了小燕子那个傻妞，轻轻巧巧几句，便让她为我赴汤蹈火。”说到这的时候，她脸上没有丝毫的难过表情。精致妆容越发衬得她风姿绰约，我却觉得一阵恶心。这时她已换了一种目光来打量我，语气里早已是不屑：“我说怎么这么恶毒？原来是个妖精。”
“我叫爱新觉罗.齐燕，汉姓方，正黄旗，圣祖的嫡系子孙。如若我没有这一遭穿越，便是满清金枝玉叶尊贵的公主。这样的身份，又岂是你一个汉人所出的私生女能够比拟的？”我眉目含笑，吐气如兰，一字一句地对夏紫薇说。只是我的笑容里是冷的。“如若大清没有覆灭”这种话还是不要说，毕竟这是大清朝，每个朝代的皇帝都希望自己的朝代千秋万代。如若我说两百年后大清朝不存在之类的话，估计不用等夏紫薇亲自动手，就有人把我生吞活剥了。
夏紫薇果然被我这一句话镇住了。字里行间，“汉人所出的私生女”这些字眼更是深深刺痛了她。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伶牙俐齿地回击：“你如今，不也得靠这个‘私生女’的身份，才能当上格格吗？就算是之前如何，到了这里，你便是一无所有。”
“你也不要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想想你心仪的班杰明吧！你以为经过这一遭，他还会喜欢一个毒妇吗？”夏紫薇果然变了不少，字字如刀，要让我万劫不复。
夏紫薇的话说得对。我的脸色也黯淡了几分，却不肯给她瞧出来，拿出我皇族公主的最后一点傲气：“谢谢你的提醒。有什么招数便尽管使出来，本格格奉陪到底。”扭头而去。渐渐的心灰意冷起来。我今日之所以会对她说起这整件事情。不为我自己，不为其他，是为了那个消失得无声无息的小燕子，我想知道小燕子替夏紫薇的牺牲究竟值不值得？我这样对她是不是正确的？
这时候迎面遇上晴儿，她拉住我兴高采烈地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出一趟宫替老佛爷采办东西。顺便……顺便去见见那个萧剑。”说到最后一句，声如蚊丝，脸色却异常红润。
我心里警觉起来，低声问她：“你怎么知道那个萧剑在哪里？”
晴儿抢过我手中的红梅拨弄着，半响抬起头：“他，他上次说，他一直住在天香酒楼。我可去那里找他……”
我垂眸看她一个人玩得正开心，也暂且抛开了我的烦恼，一心一意去想晴儿的事情。这回应该可以确认了，萧剑是某人派来对付晴儿的。否则一个游侠，怎会长久地住在一个地方？还告诉了晴儿他的住处，分明是别有用心。不过，这样也好，我倒想去会会那个萧剑。
想到这，我拉了晴儿的手，尽量压制住内心起伏的情绪：“你什么时候出宫，便叫上我，我和你一同去看看。”
和晴儿约好了时间之后，我便慢慢向淑芳斋。如意馆在淑芳斋的不远处，也是去淑芳斋的必经之路。过了一个转角，我看见原本那扇紧闭的宫门打开了。一个墨绿的身影在蹲上雪上，仔细地抚摸着我留在雪地的两样东西。他背对着我，突然一声低低的叹息透过风，穿到了我的耳里。
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齐燕。”
我从来没有听到他唤我的名字。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中规中矩的一声：“小燕子格格。”我试图纠正他，告诉他：“我叫齐燕。”但是从来没有听他叫过。仿佛不懂我的意思一般。那样的称呼，无形之中就把我隔在了千里之外。这样毫无预兆的听见他唤我的名字，一瞬间我突然狂喜起来，眼眶便红了。可是脚似乎被钉在了雪地上，竟无法移动半分。突然下起了大雪，我就蹲在不远处，捂着脸低低地哭起来。我心里是希望他能够听见我的哭声的，但一面又希望他没有听见。因为我害怕他看见了我，却不走过来。我如今很害怕他的拒绝。
雪中的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站起身想我这边看过来。不知为何，我不久前才在如意馆的门口大喊大叫想要见他，可是一旦真的面对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同他说清楚。竟深一脚浅一脚慌慌张张地躲到了拐角处。捂着嘴不敢出声，眼泪却止不住地一直流下。直到我疲倦了，也不见那个墨绿的身影来到我面前，轻轻唤我一声“齐燕”。甚至他不需要这么叫我，只要向平时一样叫我一声“小燕子格格”，我都会心满意足。
我不相信他没有看到，不知道我呆在这里。只要有心人，听到动静后回头不见人影，便一直知道是躲在了转角这里。他却没有走过来，只是因为不想走过来而已。
“小燕子，你在这里干什么？”五阿哥突然出现在我的跟前。一脸疑惑地问：“淑芳斋就在前面，怎么不过去？”
我抬头之时，他看清了我满脸的泪痕，突然有些恍然大悟，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这高墙深院，伸手拉起了我：“你也别哭。班杰明他不要你，我要。”五阿哥出其不意地说，我愣在当场。
“我喜欢你。”他一只手拉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搂住我的胳膊，试图让我更靠近他一些，郑重道。对于我不是格格这事，他是清楚的。但他喜欢我这回事，我才觉得讶然。
惊讶地看了他一会后，我颓然地摇摇头，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我不喜欢你。”再仔细看这眼前俊朗的少年郎，突然觉得没有我之前小白脸的那种感觉。也是，自从我穿越过来之后，每一次与他的见面都是争锋相对。从诗词，再到权力。我厌恶过他，他也对我下过药。我们走在两个不同的极端，我从来便没有好好了解过他。但是五阿哥的结局我还清晰记得。如若说他最后不和小燕子出走，那么他便只要短短二十五年的光阴。我既厌恶他背弃他应该承担的责任离开，却又不希望他死。静静看了他片刻之后，道：“齐燕并没有想过有一天离开这九重宫阙。”
轻轻一句话，便斩断了我和他之间原本就不多的缘分。纵然我们并没有血缘之间的关系，但是我们是兄妹。这个头衔一天存在，便是不可能。更何况，我不是原著里的小燕子，整天想方设法将格格之位还给夏紫薇。齐燕只为自己着想。我可不想我正当年华，就被以欺君之罪论处。
“身为一个皇族，也不可背弃自己的责任。”想了想，我又补充道。看着这个和我一般年纪，但尚且青葱的少年，我笑得格外开朗：“无论我的命运如何，是远嫁塞外和亲，还是皇阿玛的随意指婚，身为皇族女儿便不要想着违背自己的责任。就算我不是，那也是我选择欺骗必须承担的后果。”
我再一次注视那一扇紧闭的宫门，声音很轻很轻：“皇家的女子，有几个可以和心爱的人长相私守呢？”可是眼底却漫上了水汽。我曾经想过和班杰明一起私奔，去他的国家，然后去弹两百年前的钢琴。但一路走来，我所明白的比起我最初领悟的更多。
“那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哭呢？”五阿哥不能理解，抓住我的肩膀厉声质问。
我挣脱了几下，他才慢慢松开了抓住我肩膀的手。我垂眸低语：“我……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九回：往昔千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