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Bids you all adieu》陆镹

1、第 1 章

　　＊

　　他把我叫到他的床前，從枕頭下抽出一封信遞給我。
　　“你能保證把它交到收信人的手上嗎——以最快的速度？”他顯得很虛弱，這樣的身子大概是不行了，也許根本撐不過一個月。他的眼睛還是和以前一樣碧綠，只是少了些光澤，眼白部份甚至泛了黃，但他眼中的懇切與期盼卻切實傳遞到我的意識裡。
　　“好的，”我將信收到上衣的內口袋裡，蹲下來握住他依然乾枯的手，“Merlin保佑您，Dad，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知道我這是安慰的話。也許他察覺到我內心強烈的不安，只淡淡地笑著點點頭。
　　“這也許是我最後的願望。”他又開始自言自語起來，眼神跟著飄到很遠的壁櫥那，“我只希望再見到他一次。以前的日子我實在不願回想，要是那時候多一點堅持多好啊，也許就不會是這樣的場景了，你說呢？”
　　自從他病了之後，常常一個人咕噥著些沒有任何頭緒的話，我總覺得母親是因為受不了父親的神經質而離開的，不過他從來沒有提到過任何關於母親的事，就連照片都不能找到一張——我對生我的女人根本一無所知。
　　我只知道我的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因為倫敦有一條路的人幾乎都認識他，而且態度非常尊敬。但他幾乎不和我談心，也不提他以前的輝煌歷史，只偶爾翻出他上學期間的照片給我看，我對那古老的校區極其感興趣，不過在倫敦地圖上卻找不到那所學校。
　　Hogwarts，我一直把它的名字記在心裡。因為它很特別。
　　“他……很重要嗎，對於您來說？”我第一次把我的疑惑說出來，雖然我知道他可能不會回答，他一向不喜歡回答我的疑問。
　　他忽然沉默了好一陣，我還以為他不會說話了，他卻忽然開口了：“Hermione和Ron都很重要，他們是我在Hogwarts裏最好的朋友，當然還有Gryffindor的很多朋友，還有Dumbledore 教授，Hagrid等等……太多了，哈哈，我都有些數不過來。”
　　我耐心地等著他的話，他常常會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但至少他願意傾吐，這是個好現象。
　　“從Slytherin出來的都是壞蛋，窮凶極惡的那種，你能明白嗎？”見我點點頭，他露出滿意的表情，“是的，那個人也是從Slytherin出來的，幾乎任何事都要和我作對，最後他的父親還被我送去了Azkaban，他一定是恨透了我。”
　　我忍不住插嘴：“那又何必要見他呢？既然是性格那麼差的人。”我又想了想，修正了一下措辭，“以您的脾氣，一定無法忍受吧。”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來，以至於猛烈地咳嗽，我很少看他笑得這麼開懷，還是不太能明白他的心思。“不親愛的，他心地其實不壞，只是惡劣罷了，不像Lord Voldemort，至少他沒有真正傷害過一個人……”
　　後來他說得有些混亂。很多陌生的名字和名詞就像青蛙一樣從他口裡快速蹦出來，我幾乎要跟不上他的速度。
　　我不明白那個人對他的意義，但至少明白是個不可缺少的回憶，愉快，並強大的。我很少看他對一個人表現出這麼大的興趣，像是用一輩子都說不完的話題。如果不是知道那個人是個男人，我幾乎就要認為那個人是他的愛人了。
　　只有鬼魂才知道我有多想要得到一個母親的愛！
　　他忽然停住了口，瞪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好半天才對我無力地揮揮手，緩緩閉上了眼睛，像是已經精疲力竭了一般。他把臉偏向另一邊，黑色的碎髮中參雜著些蒼白髮絲耷拉在他的額前和耳旁，和他一樣的毫無生機。
　　我知道他是要休息了，他最近總是容易累，就算這樣躺著也很快就感到疲倦。我悄聲無息地退下，為他合好了門，並看了看手中的信封。
　　上面寫著的地址是Malfoy莊園，無署名。他交代過我，只要拿著這個去，那個人看了就會明白。
　　裏面鼓鼓的一塊，不像是只有一封信的樣子，大概是信物吧。我想他也沒什麼力氣來寫信了，他現在已經虛弱地幾乎連筆都要拿不動了。
　　我可憐的父親，真希望他能撐到我回來的一天。以Merlin的名義，我一定要為他完成這最後一個心願。

　　＊

　　地址其實是非常不詳細的，而且這大概是十幾年前的地址了，不知那個人還在不在。也許死了吧，或許搬遷了，誰也說不定。
　　「多麼艱巨的任務啊！」我忽然意識到這點。倫敦的雨季要來了，像是要侵入骨髓的風顯得在我眼裡看來愈發寒冷。
　　大概是在尋找的第三天，我跌跌撞撞地沖入一家小酒店，外面的雨全部滾進了我的衣服裏。它們全濕透了，真希望此時能有人變出一團火圍繞著我，讓我溫暖一會兒。
　　我坐到吧台前的座位上，對那邊擦著杯子的老闆喊著：“喂，來一瓶黃油啤酒！”
　　他斜了我一眼，表情顯得很凶惡，我這才看出他用了假眼球，我還發現了他下麵用了假肢——這是他拿著酒向我走過來的時候我注意到的。
　　“謝謝。”我倒了一大杯，很迅速地一口氣灌下去，“真痛快！”我贊歎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可不好，小夥子，這麼喝可是會喝死的。”老闆冷不防出聲提醒著，還有些不屑地冷哼。我打了個嗝，擦了擦嘴旁的泡沫，“謝謝你的好心，不過我喜歡按我自己的習慣。”
　　老闆沉默了下，在我再次灌下一大杯啤酒後幽幽地開口：“你倒是有些像我一個朋友。”
　　“是嗎？”我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是指長得像嗎？還是……”
　　“一樣做事魯莽，偶爾粗俗，生活習慣糟糕。但他是黑髮碧眼，和你的鉑金色顏色截然不同。長得很不錯，很多女孩子喜歡他，在我生存的那個年代是個了不起的救世主，大英雄。”
　　又是一個說瘋話的人。我在心裡翻白眼，不動聲色地繼續喝酒，用餘光看看酒店周圍，這個時候人幾乎都走光了，我大概要在這兒過一夜。
　　“但不可否認，他很聰明，是個非常有天賦的孩子，我覺得Albus都要被他折服了！”他像是在生氣一樣，口氣有些粗魯，還不斷地喘著氣試圖平息自己過於激動的情緒。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呢？”
　　“不知道。自從大戰後他就走啦，一個人，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有些笨蛋還試圖去找他，可怎麼也沒有找到，連信都沒有留下，消失得太徹底啦。”見我的瓶子空了，他又給我遞了一瓶黃油啤酒，“我猜想他已經死了，屍骨不知被丟棄在哪兒任人踐踏吧！可我每次和Mrs Granger說起這個，她都會用她擅長的咒語對付我，嘖嘖。”
　　我控制不住地皺眉：“咒語？”
　　“Levicorpus，或者是Petrificus totalus？我猜想她是想對我用這兩個！幸好我是Dark art professor，她個小丫頭想對付我還嫩著呢！哈哈！”
　　“聽起來很有趣，”我微笑，“就像魔法世界一樣。”
　　“哼！你們這些Muggle是不會懂我們的！不，或許是我的錯，我也不該和你說這些。唉，都是些不堪回首的老歷史啦！再過幾年我也要被大家遺忘了吧！”
　　他斷斷續續地念叨著，時不時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鐵製的小酒瓶灌下一口，我猜想那是他的私藏好酒。
　　他抬頭問我：“你叫什麽，小夥子？——順便說，叫我Moody就好了，這兒的人都叫我瞎子Moody。”
　　我猶豫了一下才說：“我叫……Nick。”偉大的Merlin啊，請您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用假名的。
　　“哦，Nick嗎？……哼，果然我老了，也瞎啦，眼神不好使了。”他又開始自顧自地罵起來，“生活是時候變一下了，或許我該出去走走，這陰暗的地方總讓我覺得自己像一隻活在下水道的老鼠！……啊哈，或許我和老鼠也沒什麼區別！”
　　我搖搖頭，越發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他瘋癲的程度幾乎要趕得上父親了。
　　“……該死的天氣，哪兒都不讓人順暢，明天這小酒店又要空一天！……對了，Nick，你是要去哪兒嗎？”
　　“……Malfoy莊園。”我報出這個地名，或許Moody知道，他在這兒生活了那麼久，見識應該不少吧。“你知道它在哪兒嗎？”
　　“Malfoy？哈哈，我沒聽錯是嗎，你說的是Malfoy？！”他開始瘋狂地笑起來，“好久不聽到這個名字，以至於到現在我還是渾身不痛快啊！那小子除了長得不錯之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可憐的有錢人！可憐的小Death eater！投奔了黑魔王後卻懦弱地不敢殺任何人，真是愚蠢至極！”
　　“那麼你是知道那個地方的，我說的對嗎？”我跟著詢問過去，“請告訴我在哪兒，我正在找一個人！非常緊急！”
　　Moody忽然停下狂笑，眼睛瞪著我，假眼珠不停地轉動，看起來非常可怕。
　　“我可以告訴你。”他在我面前坐下，“不過你得告訴我你的目的。”
　　“我的父親要我將一封信交給一個人，他快死了，他病得非常嚴重。”我有些悲哀地想著，聲音跟著情緒忍不住顫抖起來，“這是他最後的願望了。”
　　Moody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像是確認我是否在說謊。待他用審查的眼神將我掃了個遍，才慢悠悠地拿出他的小酒瓶喝下一口酒。他問我：“你的父親，是不是在這個地方有一個閃電一樣的傷疤？”他說著，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右邊的額頭。
　　我愣了一下，好半天點點頭。
　　“哈哈哈哈，Merlin真會戲弄人啊！”Moody又大笑起來，“這可真是個不得了的消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倒願意告訴你了！說實話，我覺得你真是那兩人的結合體，天生仇家。”
　　他認識父親，我敢肯定這一點。倫敦真小，我忍不住想著。
　　“你知道Hogwarts在哪嗎？”我忍不住開口，既然是父親的熟人，他應該知道這個。
　　“當然知道，不過我不能告訴你。”他畫好路線，並將紙條遞給我，“很明顯的，你的父親不想讓你知道，他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不想違背他的意願。”
　　“噢……”我失望地點點頭，小心地收好Moody的紙條，“能給我空出個房間嗎？我認為今晚大概是不能再出發了。”
　　“沒問題。你可以住一晚上，甚至是一百個晚上，只要是你喜歡！別客氣，就當我請客了！”
　　我失笑，“謝謝你，不過我明天很早就要趕路了，我怕父親無法撐太久。”
　　“噢，是的，我差點把這茬兒給忘了……”Moody看起來有些懊惱，他抓了抓頭，對我說，“幫我告訴你父親，Moody教授從來沒有忘記過他，鳳凰社一直等著他回來。”
　　又是聽不懂的名詞。沒有多問，我站起身點點頭：“我會的。多謝你的黃油啤酒，還有精彩的故事。我該睡了，那麼晚安，祝好夢。”
　　Moody從鼻子裏哼唧一聲作為回應，暗黃色的燈光打在他身上，顯得他的背異常像拱形橋，比父親差不多蒼老，我這才發現他差不多是個將近60多歲的老男人。
　　幾乎是同樣的形態，父親實際上卻只有30多歲，生命就即將要燃盡，還本該有多少愉快的將來等著他呢。
　　我猜，他大概是看不到了。

　　＊

　　如Moody所說，第二天清早就下了很大的雨，我從酒店裏拿了一把黑傘，並在床旁的櫃子上放了一些錢。父親告訴我不能白拿別人的東西，對於這點他很固執，我一直遵循著他的生命原則。
　　“Dalm it！”我咒駡著天氣，心情變得異常糟糕。這確實是不太好走的路，全是稀爛的泥巴和髒兮兮的雨水，很多都濺到我的褲腳上，那讓我整個人看起來像個邋遢流浪者。
　　我跟著地圖走，一下子就到了標注著malfoy莊園的地方。一棟算不上新的小別墅，牆上長了很厚一層苔蘚，圈地倒是很大，周圍清淨荒涼得不像是人住的地方。我試探性地朝裏面看了看，外面都沒人，我逕自打開了鐵門，步伐儘量輕地走了進去。
　　門是木頭做的。我咳嗽了一聲，按了按門鈴，發現它已經銹死了。放棄地敲了敲門，我心裡幾乎已經失望了，我覺得這兒不會有人住，他的願望大概要落空了。
　　讓我想想，抱著極大的遺憾死去是多麼痛苦的事！想到這兒，我悲傷地幾乎要哭出來。
　　但是門開了。是的，儘管過了很久，但它還是打開了。我緊張地吞咽著口水，在腦海裡勾畫那個人的模樣，他說過那個人很像我，皮膚是蒼白的，鉑金色的頭髮，還有一雙漂亮的灰藍色眼睛。
　　“該死的，誰一大早就在敲門，咚咚咚地就像是死神要來臨一樣！”那邊罵著髒話，但聽起來就是不一樣，沒有下等人群那般刺耳難聽，這大概就是貴族生活必有的教養。
　　那人叼著煙，頭髮全部梳到腦後，眉心不自覺地皺起，看起來比父親年輕很多，我覺得是保養得好的問題，父親吃得苦可比貴族子弟多得多。
　　確實是那樣。鉑金色的頭髮，灰藍色的眼睛像鷹一般尖銳冷淡，臉上的皺紋也很少，白皙的皮膚，我幾乎可以想像出面前這個人在年輕時候有多完美。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用不屑的語氣問我：“你是誰？”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來給你送信的就可以了。”這是父親告訴我這麼說的，他說這樣才不至於讓那個人直接摔門不理你。
　　“送信？什麽時候郵局還專門派人來送信了，不用貓頭鷹了嗎？”他挑起一邊的眉，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假笑，態度極其囂張，帶著輕蔑的眼神讓人非常不舒服，這也難怪父親說他性格惡劣了。
　　我不理會他，從口袋裡將信拿出來給他。他疑惑地收下信，當著我的面將信封的封條處撕開，打開後看到裏面的東西，楞了一下，臉色忽然就陰沉起來：“是誰給你這個的。”
　　“我的父親。他讓我交給你，說你看到就會知道。”
　　“哈！那麼請你告訴我，你的聖人父親人在哪兒呢，不會像個膽小鬼一樣用隱形斗篷躲起來偷聽我倆的對話吧？”
　　“你！——”我被激怒了，這句話無論是對我還是對父親都是極大的侮辱，“我不准你在我面前侮辱他！”
　　“看來Potter把你教得不錯，很有他當年的風範啊。”他依然假笑著，不過語氣倒是緩和了很多，“這麼說來你是個muggle？我沒有嗅到同類的氣息。”
　　總是聽到這個詞語，我的好奇心又被勾起：“……Muggle是什麽？”
　　他再次楞了一下，用極有深意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最終擺擺手，什麽也沒說。
　　我親眼看著他讀完信，表情從惡劣的笑變得嚴肅起來，最終幾乎可以用此時的天氣來比擬。信應該很短，但他反反復複讀了很多遍，也沒有任何表態，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得忍住脾氣耐心地等著。
　　“你走吧。”好半天後，他只對我說了這一句話，然後轉身準備向屋子走去。
　　“……什麽？”我被他的回應驚住了，“你不跟我走？”
　　他回頭，冷笑地瞥我一眼：“我爲什麽要和你走？”
　　“你不是應該看了信就和我一起去看他嗎？”我說出自己的疑問，繼而想到父親臥在床上的模樣，忍不住哀求他，“求你了，去看看他行嗎？他真的快死了，他最後的願望就是看你一眼，你就不能看到Merlin的份上去看他一眼嗎？”
　　他深深地做了次呼吸，一併閉上了眼睛，語氣淡淡的，“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你！——”氣憤此時超越了我內心的一切情緒，我把眼淚逼了回去，大罵起來：“該死的狗雜種，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東西！父親說得對！你們Slytherin都是這樣噁心的人！虧他還那麼相信你，想讓你回去看他，你看你該死的做了什麽？你就是一團狗屎，不，你是比狗屎還要不如的臭蟲渣滓！”
　　“夠了，閉嘴！你懂什麽？！”他猛地睜開眼睛，裏面佈滿了血絲，他的表情此時猙獰地有些嚇人，我下意識縮了一下。
　　他拿出信封裡的戒指，舉高讓我看到：“你看清楚！這是二十一年前我送他的戒指，是Malfoy家祖傳的獨一無二的戒指！他和我約定過，除非他要真的和我斷絕關係，不然就不會把戒指給我！現在把戒指還給我說明瞭什麽？你個狗娘養的懂什麽？！啊？！去你媽的！！”像是已經瘋癲的人，他用力將戒指摔到牆上，上面的綠寶石應聲而裂。
　　“什麽狗屁不要來見我！你看看清楚，是他不讓我去找他的！哦，哼，可笑！可笑至極！聖人Potter真有自覺，我爲什麽要去找他？我現在可是Malfoy家族的家主！我也有尊嚴！他以為我想過這種連家養小精靈都不如的生活嗎？！去他媽的好好活著！該死的，他有沒有想過我這些年怎麼過的？！難道我比他的痛苦要少嗎？！啊？！”
　　我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悲傷，是比我要深很多倍的，像無盡幽深的海洋一樣的悲傷。我知道他沒有哭，男人到這樣的年齡幾乎是不會哭的，就算是父母的離世也要忍住。
　　“……對不起。”我不知道說這些有什麽用，我還沒來得及消化那個人的話，一切都發生的太迅速了，思路也變得無比混亂。但腦海裡只有一個訊息亮了紅燈，我知道父親等不了多久了，但我至少明白了，他真正的願望其實是希望我把戒指歸還給它的主人吧！是的，我做到了，那麼我就該離開了，我要去陪陪那個可憐的、將死的男人，至少握住他的手，不讓他一個人孤獨的死去。
　　“我走了。”我不期待他有任何回應，但還是猶豫地說了一句，“……我感到很抱歉。”
　　“想起以前在Hogwarts的時候，我是個Slytherin，他是個Gryffindor，天生註定的死對頭。後來對戰Lord Voldemort期間，我是個萬人鄙夷的Death Eater，他是萬人景仰的黃金男孩，救世主。”他輕聲地歎息，“……真不知道說誰比較蠢。”
　　“……Excuse me？”我不太能懂他的意思。
　　“我知道的，結束的那天我就知道的！這是Merlin對我的懲罰！噢，如同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我竟然該死的相信了！哼！”自嘲一樣地冷哼，他對著地上的戒指像是在兀自哀歎。我搖搖頭，覺得他不可理喻，他卻忽然站起來面向我，挑起一邊的眉，以極快的速度恢復了常態，對我平靜的宣佈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睜大了眼睛，並從他的眼裡看到了我的模樣。和他相似到極點的鉑金色頭髮，終日蒼白的皮膚。以及那雙大大的灰藍色眼睛。

　　＊

　　Malfoy讓我抓著他的手，我點點頭。剛碰到他的那一刻，空間就瞬時扭曲起來，強烈的噁心感在食道和喉嚨間湧動，我感覺我要吐出來了，整個人像是被扭成了麻花形狀。
　　這種感覺只持續了一下，然後只聽得他的聲音：“到了。”我抬起頭，揉揉眼，用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我的家門口，“真酷！”我忍不住贊歎了一句。
　　“你也很了不得，第一次用幻影顯形居然沒有吐出來，和你那有天賦的父親一樣——別笑，我這不是讚揚他或者你。”
　　“……Hogwarts其實是一間魔法學校對不對？你和我的父親其實都是Wizard對不對？”
　　Malfoy的眼神閃了閃，隨後他只聳了聳肩膀：“我不知道。”
　　“我不會說出去的。”我沒有開玩笑的意味在裏面，Merlin可以證明我的真心，“我只覺得，也許我的父親真的是很偉大的人。”
　　他譏笑一聲，我覺得那是他的習慣性動作。然後他回應我說：“是啊，很偉大。”
　　“嘿，改掉你的壞毛病吧！別在我父親面前這樣，他已經沒有力氣和你鬥嘴了，這一點請向我保證，不然我就打得你兒子都認不出來！”我惡狠狠地威脅他。
　　他冷哼一聲，甚至不屑給我個眼神，逕自往屋子走去。
　　我有些不確定我的做法是不是對的。將他帶來這兒，萬一父親因為發火又加重病情了呢？那我豈不是最大的罪人？
　　我跟上那個人的腳步，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他不用我帶路就極為熟悉地走向父親所在的房間，見我一路都不說話，就解釋道：“以前……和他住過一段時間，在這兒。”
　　“哦。”不用想也知道。
　　到了門口，他低聲囑咐我：“待在這兒別進來，我想和他單獨待一會兒。”見我點點頭，他滿意地笑了笑，表情還是有些僵硬，我認為是寒冷的緣故。我看著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好奇心殺死貓，但不會殺死人。我悄悄地推開一條縫隙，往裏面看。
　　那個人走進去沉默了很久，站在床前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畫面像是靜止了一樣，他們互相都半天沒有動作。我咒駡著，覺得他是在浪費父親的生命，我還想多陪陪他呢！
　　“……你就不能安分點聽話嗎？”這是父親的聲音，他顯得愈加無力了，不過似乎比平日多了幾分激動，我光用耳朵就聽得出。
　　“聽你的話？你覺得我們倆曾有這般和睦過嗎？我只是來看我們偉大的救世主什麼時候死。你那寶貝兒子硬要我來的，哀求我，就差沒給我下跪了，被冠上尊貴的Malfoy姓氏的我怎麼能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只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唉……你的嘴巴還是和以前一樣不饒人啊！”
　　“呵，這些難道是我的錯嗎？”那個人冷笑，氣氛降到零點，“你消失了整整有二十一年！我就這樣莫名其妙等了二十一年！這漫長的幾乎如同死屍一樣的生活，你能想像嗎？那比被迫成為Death Eater、被傲羅成天追殺還要痛苦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你拿著我的戒指消失的無影無蹤，而我遵守著約定一直等著你，呵，我真他媽是個蠢驢才會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回來和我在一起！”
　　父親的語氣里摻雜著無盡的痛苦：“……咳、咳咳……對、對不起……我……咳咳咳……”他忽然就猛烈地咳嗽起來，但還是非常急切地試圖向Malfoy解釋。
　　“對不起？呵，多麼漂亮的對不起啊！可憐而卑微的我最後只等到了戒指的歸還，以及一句‘不要來找我了，再見’！多滑稽的笑話！噢，是的，這是當然的，你是名揚Hogwarts的救世主，是那曾經高貴無比的黃金男孩，我怎麼會期盼你會和我這樣的人——”
　　“夠了！”父親的聲音劇烈地顫抖著，“請別侮辱你自己，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那個人打斷父親的話，語氣強烈且比之前還要陰冷：“是啊，都是你的錯！你錯在一開始就和我作對！錯在無時無刻不在挑釁我！錯在把我的父親親手送入Azkaban讓他接受Dementor之吻！錯在你一而再再而三抓到我卻沒有殺了我！錯在你接受了我的戒指！錯在……”
　　他忽然停下來，我以為是他發現了我，我馬上關上了門，隔絕了視線，只能挨著門聽到一些瑣碎的聲音。
　　“……Harry？”他輕聲地喚著。
　　父親的那邊沒有聽到回應。
　　“幹嗎不起來反駁我，像你以前一樣反駁我，用你最擅長的魔法將我制住，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
　　我的心裡莫名一緊，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失落感是怎麼回事，但它真的讓我很不舒服。
　　“……你還錯在……”我聽到他走動的聲音，地板和他的皮鞋底部觸碰從而發出噠噠的響聲，“錯在讓我愛上你……”
　　“Merlin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戒指我不要，它是你的，你不要也不准還給我！”
　　“我覺得我要瘋了！你知道嗎，我真怕有一天我忍不住殺了你，然後自殺！”
　　“可我他媽的連你在哪都不知道，fuck！”
　　“你的那個小泥巴種朋友說得對，我真是個懦夫，我居然沒勇氣去找你！”
　　“我願意屈尊聽你解釋！你快起來！睜開你那漂亮得該死的綠眼睛好好看著我，告訴我你離開我的理由！”
　　那個人一直在說著，也不管對方是否給他回應，語氣有時激動有時悲哀，我覺得他要被父親傳染了，瘋狂的因子就像是病毒一樣在他身體里不斷蔓延著。
　　我能了解，父親與那些普通人不同，他像是一塊能吸引眾人目光的磁石，不只是外貌。你能相信一個人光憑本質散發出的魅力就能令人發狂嗎？

　　Malfoy從房裡出來的時候兩手空空，我覺得他應該是把戒指戴在了父親的手上，直覺告訴我的。
　　身為一個男性，我不覺得厭惡。沒錯，gay是很噁心，不過我一點也不覺得Malfoy噁心，真的，我甚至有些高興世界上有個這樣愛父親的人。
　　“謝謝。”我不知道爲什麽對他說這個，口中有些酸澀，“父親似乎也沒有父母，我一直覺得他孤孤單單的，我沒有見過我的母親，但我至少還有他。父親的一生太可憐了，記憶中的他幾乎可以用黑色和陰鬱來形容，他把自己鎖在了心裡，完全對外界封閉著自己。不覺得太可悲了嗎？”
　　他沉默著沒有任何表示。他推開門，讓出一條道，讓我清晰地看到父親睡著的模樣。“他走了。”Malfoy說，笑得有些諷刺，“我或許不該來，讓他臨走前還那麼痛苦。”
　　我也不說話，這種時候我不知道用什麽詞表達我內心的感受。悲傷？憤怒？遺憾？我覺得心平淡的就像死水湖一樣，什麽都被掏空了。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Malfoy猛地抬起頭，問我：“你叫什麽？”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把我的名字報了出來：“Malfoy先生，我叫Draco.M.Potter。”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被震驚到了，雖然我不覺得這個有什麽好驚訝的。他猶豫著伸出手，把我拉過去，並死死的抱住了我。
　　我被這忽然發生的事驚嚇到，只能呆呆地任著他抱住我一動不動。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手臂環住我的力道也逐漸加大，他將頭埋到我脖子裏，急促的呼吸噴在我的脖子間，我能清楚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和薄荷味。
　　「嘿，夥計，你該做些什麽！」大腦這樣命令著，四肢卻沒有任何動作，我覺得我整個人都要僵硬了。

　　就在我覺得世界都靜止的時候，我感到一滴冰涼的液體滴到了我的頸部，這讓我身體里的一切都瞬時停止了運作。
　　那就好像它的主人一樣有著神奇的魔法。Malfoy先生通過它，把巨大而強烈的悲傷傳遞了過來。

　　END

　　注釋1：標題的意思是永別，出自於《Mother Goose》。
　　"Bids you all adieu"可以理解為“永別”的意思。“bid"是在這裏是“吩咐，告訴”的意思。"adieu"是從法語衍生而來的。"adieu"是“再見，辭別”的意思。從中古英語"adew"變化而來，這個詞又是從古代法語"adieu"(à+ dieu)來的，意義為“獻身於神”，"dieu"是“神”的意思。綜合起來看，就可以理解為“永別”的意思了。也就是說該隱的故事再也不會有了，那是最終的了。
　　注釋2：與原著稍稍偏離，這裏設定是Moody還活著。請勿吐槽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