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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残剑残念(1) ...

  •   日子浑浑噩噩的过,辰碧宫中共有二百零三块地砖,我仔仔细细的数过,帐子上绣着的金龙一共绣了一千一百零八针。每一个夜晚,听着灯烛燃烧的声音,看着梵宗殿久久不灭的灯火,睁大了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什么。
      馥郁的花香弥漫在帐子中,我把锦被裹在身子上,这几个月的天气并不是很冷,我却是彻骨的阴寒……白七月对我还是很仁慈的,睁开眼睛就能遥遥的看见梵宗殿。你在逼我,永远也不能离开你……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我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有时候发呆会持续很多个时辰,也有时候会一睡睡个昏天黑地,无邪也没有来过。每天花汀都会过来给我换药,伤的地方多了,手上的臂上的,换起来也很是费劲。药汤还是每天送来,这次放在一个白瓷碗里,我却不再看它,仿佛失去了味觉,来了,我就把它全数灌下肚。没有了思想,我就想魑魅一样,游离于三界之外。到了今天,我还有什么顾虑,若是有毒那便最好,若是无毒我便苟活……
      头发多日不打理,雪白的头发还是顺直的垂下,梳子从头顶梳下,没有丝毫的阻碍。指甲也没有心情再去看,仿佛已经长得了很长吧,有几次险些划破娇贵的丝缎。
      缓缓踱步到梳妆台前,镜子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很久不用了……镜中仿佛又倒映着那时,白七月为我轻轻描眉的画面,昔宿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那时,他的吻轻轻在啄在我的眉间,我便羞得面红耳赤。
      多情笑谁,应记那时……我的那方丝帕,恐怕早就不知道被随手丢在那里了吧,或许还在贴身珍藏,我怎么敢奢望一个心怀天下的男子想到一块不经心的丝帕的去留呢?
      不经意间,锋利的梳子齿仿佛就要穿透我的掌心,我急忙松手,几块痕迹很快就淡了下去,只留一片红影。白七月,或许有一天,我的存在也只能给你留下一个红影,连痕迹也没有,慢慢的,就在夜夜笙歌中抹掉了,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耐心的梳着常常的白发,镜子中的光亮莹润,让我一惊。我很会梳髻,以前石灵教过我的,但是除了上天界的那次,百年来就一直披散着,或者用锦缎一束。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让我忽然生了一股暖意,从眉心的墟鼎中取出那一只紫玉簪,还是玄影送给我的。随手绾了一个髻,再瞥向身上穿的白衣,邋邋遢遢,不成样子,我从衣柜中取出那件白色的衣衫,上面用银紫色的线绣出逆雪寒梅,自从我来到辰碧宫,便没有出去过。白七月给我做过很多衣服,各种的颜色,我就把它们都锁在柜子里,他说他爱看我穿白衣,因为初次相见我便是一袭素衣,好,我便一直穿着白色的衣衫,只为让他每日开心。
      我看着那件衣服,犹豫许久,还是换上了。常常的白色裙摆迤逦七尺,像是一幅淡雅的丹青。我穿戴完毕,在镜子前面站定,我随自己说,该来的,终究要来,把我的债还完,便能去见夫君和母亲了。什么狗屁天劫,分明就是我一个人的命数,一个人的劫……
      我一扇一扇的打开封闭了几个月的窗子和大门,屋外的人见到我终于出屋,纷纷跪下。“快快去禀告皇上,娘娘出门了。”我平静地制止了花汀的吩咐,一个人的命,一个人种下的孽缘,何苦非要把他牵扯进来。
      吩咐花汀将琴架摆好,冰蚕丝做成的琴弦,金丝楠木做成的骨架,这会是一个不错的终结。殿内除我之外,空无一人,死气沉沉,馥郁的花香从香炉中传来,袅袅的青烟,朦胧了视线。
      一首玲珑诀从我指间流泻出来,像正午的阳光,填满整室的空虚。轻盈的脚步声传入我的耳朵,是两个人,周身的气泽,仿佛都是我熟悉的。
      “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娘娘寝宫!”
      花汀的声音止住了,仿佛是被人制住了。手指依旧在拨弄琴弦,没有一丝滞留。
      “我呸,她萧逆雪是妖孽,算哪门子娘娘,本宫才是你们玄宗的正宫皇后。”骄横的女声响起。然后就是噼里啪啦打嘴巴的声音,花汀的呜咽隔着轻烟传入我的耳中。
      这个声音,是顾倾城……那另一个呢?
      正宫皇后,我手上一个不稳,一根琴弦被我生生的划断,“铮”一声响起,玲珑诀再也没有办法弹下去。
      白七月,天下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你为了和朱雀联手,就要娶他们唯一的公主,这个公主还是顾、倾、城。这便是你的感情吗?白七月,没有感情啊,他要的只是江山,只是天下,不管不顾的去践踏,去夺取。
      我揉揉发疼的眉心,虽然几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什么大事也不知道,浑浑噩噩的活着,但是凭借我对他的了解,依稀猜到了他的计划。
      白虎国的公子顽劣不堪,继承了王位之后,竟然主动分了大半部分江山给勾陈,说什么“兄弟之邦,共同理事。”白虎神尊和夫人不禁老泪纵横,自己的家业就这样败在儿子手中,他们两人最终决定彻底归隐,去了九玄山,再也不理世事。我听了也是一阵唏嘘,毕竟对那白虎夫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没有了白虎国两大神尊的牵制,他又与朱雀联手,合力灭掉玄武,然后除掉朱雀就简单的多了,最终一统东皇大陆。
      两个人同时进到辰碧宫中,我在琴架后面,抬眼一撇,顾倾城一袭大红色礼服,长长的裙摆华丽至极,眼中满是不屑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另一个人白绫覆眼,紫色的长衫虽不华丽,却也是端庄稳重,是石灵。
      顾倾城忽然笑起,幸灾乐祸的看着我,我不为所动,依旧弹着缺一个调子的玲珑诀。她在我身边转了一个圈,上下打量。
      “这便是逆雪公主吗?啧啧,这满头的银发,旁人想学倒是学不来呢!师傅,你说是不是?”欢快的语气在我身边响起,石灵真是聪明,怪不得没有人喜欢,她自己没有办法羞辱我,便与顾倾城一道,想必逼白七月娶顾倾城也是她复仇计划中的一步。
      “母后,眼睛好些了吗?”
      我与石灵原本就没有多少恩怨纠葛,是她痛恨我母亲,逝者已矣,她便只能想尽办法折磨我,祭奠她那已经疯狂的寂寞。我对她没有痛恨,毕竟她是萧润和我的母亲,这么多年,我不会忘却的,这一声询问,也是我这么多天的关心。
      我不敢告诉石灵害死父君的人其实是白七月,白七月或许也不知道石灵就是我的母后。石灵近乎疯狂的报复,他怎么承受得住……
      你要帝业似锦,我便拿血给你画出天下如画……
      “母后?你也配叫吗?你还不知道吧,白七月已经和朱雀联手,要娶倾城公主为皇后,你和你母亲一样,只能是见不得光的贱、人。”石灵的声音沙哑,那次铜雀楼的事情,对她的伤害应该也不小,她屡次辱及我母亲,只为了报仇,这样不识大体,这最后会害死萧润的啊。
      “石灵,亏你还是一国之后,你被复仇冲昏了头脑,只想着怎么样折磨我,祭奠你疯狂的寂寞。你真是愚蠢,你知不知道,一旦勾陈与朱雀联手,第一个害死的人就是萧润,萧润……你的儿子。”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怒吼着喊出的,门不知道何时关上了。房间之中只剩下我们三人。
      我的脸上很快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巴掌,涨得红红的,血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跌坐在地上。我看向旁边的顾倾城,她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娇媚的笑容带着点复仇的快感。
      “呵呵,我愚蠢?我早就与白七月定下结盟,一定不会攻打玄武。真是可怜可叹,你如今仙法尽失,只能任我摆布?我也问问你,你知不知道,白七月已经决定要‘诛妖龙,平民怨’了呢?现在梵宗殿上,白七月正在讨论着怎样处死你,别妄想有人会来救你。”
      我脑中嗡的一声,一大团漆黑涌了上来,白七月,你竟然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吗?你终究是厌恶了我,连一道红影也不愿让我做,只想杀了我……心仿佛被磨成了粉末,却没有办法想尘土一样飘走,只能在体内生根发芽,最后腐朽……
      或许,这本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我是被硬生生的牵扯进来。也对,棋子而已,有什么要求呢?
      我心中暗骂一声石灵的无知,他怎么会信守承诺。他要的,就是天下,就是东皇大陆上皇的位子啊。
      “逆雪公主当时风光呀,我还记得公主当日说过一句话‘不是所有人都被死在雪魄剑下’今日,我便来试试。”我怔楞地坐在琴架前,顾倾城从我腰间取下雪魄,我想要伸手阻拦,却不料石灵将我的双手按在地上,一脚踏了上去,十个手指上的指甲齐齐折断,一片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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