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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40
      要是追炎能老实回答就好了,还至于自己绞尽脑汁猜测原因么?折锦觉得那一身伤痕太竦人了。在他的印象中,追炎的武艺比慕峦差一点,但也是个强悍的汉子,居然也会被伤成那样。可想而知,打伤追炎的人绝对不是善茬。

      大概是那家伙太过厉害,问了追炎半天,他就是不肯开口,只说自己是在外面不小心摔跤了——这个借口太拙劣,折锦暗地里直摇头。

      几次三番地问,伤患只是那么一种回答,折锦只好让小圆帮他上药。这时候,一直背着折锦的伤患忽然扭了头看了折锦一眼,那眼神里隐隐的失落。折锦不明所以,嘱咐小圆涂完药就去厨房。

      追炎受伤,因此和面的活自然就落到折锦身上。他一边和面一边想着那家伙怎么会惹得那一副惨相,想着想着,心里就不太踏实。

      而小圆在干活中途被叫来打理跟自己结下小梁子的伤患,心里不知是喜是忧,总之见了追炎那一身伤,小脸跟被人揉皱了又使劲摊平了似的,只一双小手仿佛对付砧板上的猪肉一般,毫不留情地往下“剁”。

      追炎本来觉得自己受伤算不得倒霉,技不如人有什么可说的?然而小圆这一搓揉简直快把他原有的伤扩大十倍,不仅那伤处一跳一跳的痛,其他好的地方也跟着一并火辣辣地烧起来。他咬着牙骂了一句,那小鬼头还爱理不理地说这是自己的独门清淤推拿手。

      “手你妈!”追炎终于忍不住推开这不要钱的热心郎中,“到此为止,让我一个人好好呆着!”

      “那挺好的!”小圆吐吐舌头道,全然不在意对方瞬间变换的臭脸色。他如同得了赦令,飞快地跑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追炎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子,斜斜地靠在床头,尽可能将全身放松下来,心想晚上还要再去一次,就最后一次,否则他可就无法这么全须全羽地回来了。

      小圆脱离潜藏怒火的对头,在厨房的案板边将追炎上药时的可怜相添油加醋地给折锦描述了一番。

      “追炎不是那种叫苦怕痛的人吧?”折锦不以为然道,他认为追炎这次的伤固然看上去确实可怕,可大多都是皮肉伤,跟上次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不值一提。那次受伤之后,追炎没过多久就拆了绑带,肩背处一点只留了几道浅白的疤痕,愈合的速度叫人吃惊。

      小圆讪讪地笑了笑,说:“追炎又不是钢筋铁骨,自然会痛的嘛,你没听见他上药的时候直哼哼么?”

      折锦不接他这个茬,随手将切好的剂子擀了,边擀边说:“你说追炎那伤是怎么弄的,居然一身的伤!问他还搪塞。”

      “你就别管他这个闲事了,他就是个闷葫芦。”小圆满不在乎地回道,“我猜多半是跟人打架打输了,没脸说。”

      确实可以不管的,折锦将剂子旋转着擀成薄薄的荷叶状。追炎不比小圆,小圆还是个孩子,大概有些事不懂,还需靠着别人,可追炎堂堂一个大男人,自己做了什么都应该心里有数。

      可是追炎再怎么做,他也是铺子里伙计,无缘无故跑出去跟人打架做什么?是闲得手脚发痒,还是慕峦不在,他想咋样就咋样?折锦突然感觉追炎很有些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虽然他并不是那种想要别人对自己如何如何的人,但是自己,小圆还有慕峦,对追炎其实很不错。追炎凭什么就这么一个态度?越想越有点忿忿不平,手中擀面杖一滑,差点打到手指,他吓了一跳,赶紧收拢心神。暂时搁下手下的面饼,问小圆道:“有没有法子能查到追炎这几天做了什么?”

      小圆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折锦问的是什么。他略为思索片刻,点头道:“法子是有。你要管闲事?”

      “能搞清楚点的话,我就放心些。”折锦找了茶壶喝了口凉茶。盛夏的暑气从门外毫无遮挡地漫进厨房,尽管时辰还早,阳光还掩在天际的云层之后,折锦也预感到这一天将会很热。

      折锦起了好奇心,自己也跟着看看好了。小圆望着蒸笼上冒出的袅袅白雾,心想追炎那边八成有古怪,干嘛遮遮掩掩?又一想,不知道追炎是跟谁打架,他来铺子还不久,这么快就跟别人结仇了?不过也不奇怪,他那个一不顺眼就喷火的脾气,只有自己和折锦,还有慕公子受得了。

      追炎中午也闷在厢房里,小圆就自告奋勇去给他送饭,三菜一汤,还有一只烧鸡。托着下巴看着追炎大吃大喝,小圆再次将这个外表彪悍的家伙审视了一遍,相貌还说得过去,裸着的上身全是腱子肉——孔武有力,下身肯定也是这样。对方旁若无人地甩开了腮帮子啃起一只油晃晃的鸡腿,白森森的牙齿仿佛带了钩子,爽利地将口中的肉食瞬间撕碎嚼烂。

      这哪里是人,小圆无言地想,这是披了人皮的饕餮。早上的时候还哼哼唧唧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转眼就跟没事似的。唔,以后还是少惹他,免得这家伙某天气极,趁着大家不备,突然将自己剥皮生吃了。

      观察了食客半晌,见那家伙根本无暇对自己开腔。小圆十分识趣地离去。等回了厨房,他对折锦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我已经安排好了。”

      折锦想细细问他如何安排,又看小圆那胸有成竹的神态,不得不捏着一把汗耐心等待。

      等待总是漫长而难熬的。折锦汗津津地在铺子里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等待小圆那边的消息。等了一下午,还是没回音。挨到吃晚饭的时候,小圆照例给休息中的追炎送去丰盛的晚饭,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随后告诉折锦暂时无事。

      大概是紧张了好几个时辰,吃了晚饭之后,折锦的精神就撑不住了,捧着饭碗眼皮打架。想坐在桌边等待,小圆却催促他洗漱后上床歇一会儿。

      “这么早就睡……我其实不困……”折锦将枕头塞在背后,意欲靠着床头打个盹就起来。

      小圆摆摆手,道:“没什么事就别等了。”

      此时暑热随着夜色的浓郁而慢慢退去,一股凉气逐渐从地上升起来。折锦觉得很舒服,就合了眼睛专心打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鼻子上很痒,顺手挠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额头也痒了,又挠了挠,再过了一会儿,整个脸都痒了起来。他懵然地挠着,还挥了挥手,心想有蚊子么?

      蚊子没赶走,反而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他心下诧异,一睁眼,“啊”地一声大叫,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那团毛茸茸的东西长着一对细长的眼睛,尖尖的小鼻子上顶着一个小而圆的黑鼻子,看着还挺湿润的。它伸出小巧的舌头舔了舔嘴巴,瞟了瞟惊魂未定的折锦,似乎对成功吓到他颇为得意,一下子从折锦胸前跳到兀自笑个不停的小圆怀里。

      看着小圆哈哈笑着一下一下抚摸着那小玩意的后脖,折锦沉下脸道:“有那么好笑么?”

      “有啊,哈哈……见到只狐狸居然会怕成这样。”小圆的嘴角快咧到耳朵边了,气得折锦真恨不得找根线把那小子的嘴巴缝起来。

      折锦不服气地回道:“我是被吓醒的,我才没怕过什么狐狸!对了,你平白无故找只狐狸来干嘛?”

      “肯定有原因啦。这狐狸是我用咒术变出来的。”小圆换上一副狡黠的表情,几乎跟他怀里的小狐狸脸上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狐狸啊。折锦摸摸鼻子,心里起了另外的好奇,就问:“我听说狐族一般住在下界,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帝都来了?身边没亲人么?”

      小圆随意地扯了扯小狐狸的尖耳朵,半垂了眼帘,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没过一会儿,他将小狐狸往地上一扔,那小东西就欢快地蹦蹦跳跳跑出了屋子。

      “待会再跟你说。现在追炎已经出了门,我们得从后面跟上去。”

      折锦分得清轻重缓急,也不再打岔,就和小圆一起跟着小狐狸去找追炎。

      二人好像在看不清星星的黑夜中没有目的地奔跑,穿过无人的街道,经过孤独行走的更夫,繁华的帝都此时已经陷入一天中最沉静的时刻,跑了好一阵子都没见到几个人。大约有的地方照常不眠不休,偶尔会从远远的地方传来模糊的喧嚣。折锦只感觉自己和小圆的脚步声在空寂的路面上清晰入耳。

      夜色浓黑得有点像追炎的眉毛,沉沉地压下来,后面隐藏着看不见的凶悍。虽然对小圆的咒术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折锦感觉路似乎越走越偏,视野里渐渐连不多的灯光都看不见了,黑魆魆的房屋仿佛蠢蠢欲动的怪兽,打算瞅准空子就朝手无寸铁的两人扑过来。折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得紧紧跟着小圆,生怕跟丢了。不知过了多久,面前出现一扇隐秘的铁门,黑色的,外面没有任何幌子。

      折锦正想问这里是哪里,小圆却叫他在门口等自己一会儿。折锦连忙拉住那小子,坚决表示自己不想等待,一定要跟他一块儿进去。

      里面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场子,四处都是人,面红耳赤的人。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因为他们都戴着面具,面具上的图案充分展示了绘制者的想象力,似天仙,似凡人,似鬼魅,似恶魔,各种颜色以某种规律缠绕在一起,好像在一张脸上尽情跳舞。

      那些人没有注意这两个忽然进来的人,他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场子中央的台子上,台上正有两个人在激烈格斗,台子旁边有人大声吆喝:“二十五号,一赔三!三十一号,一赔四!快下,快下!”

      折锦在火热的气氛中抹了把汗,悄悄问东张西望的小圆:“这里怎么又打架又下赌啊?怎么没看见追炎?”

      小圆却递给他一张灰色的面具:“先戴上再说。”

      折锦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套了个小面具的小圆,犹豫了一下,接过那张奇怪的面具歪歪地戴在脸上。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湿热与汗臭,折锦忽然发现面具能起到一点遮蔽作用,就不那么别扭了。

      “这里大概就是帝都的地下格斗赌场。”小圆望了望回道,“以武下赌,生死不论。只要胜了,比武者和下赌者均有银两可分。我们先等一会儿吧……说不定待会就能看见追炎。”

      折锦吃了一惊,不相信似地问道:“生死不论?”

      小圆肯定地点头:“嗯,这样才刺激嘛。要不这些人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折锦无言,视线在台下逡巡了一圈,全是陌生的面具,再转向台上,也看不出那满脸鲜血的两人很高兴。更没有看见追炎。他几乎就想扭头回去。可是跑了半天过来,也不好空手而归,只好耐着性子随小圆找了个靠边的位子坐下来。

      坐了一会儿,折锦就更大多数看客一样,把注意力投到了精彩的格斗台上。那已经打得头破血流的两个人,这个挨了一脚,那个被揍一拳之后,分开一段距离,各自擦去身上的污血,大口大口喘气。实话说,他们现在的模样并不比街头挨过打的癞皮狗好多少。至少癞皮狗能在一身皮肉伤之后找个隐蔽的角落默默地舔伤口,可他们不行!就在他们喘气的间隙里,台下便有人激动地吼起来:“打死他,二十五号!打死他!”一呼百应,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叫喊,像突然涌起的纷杂潮水。

      难道是打死才罢休么?折锦看得心里发慌,简直想摘了面具擦汗。赌场里的气氛如此火热,烤得他额头的汗水一路畅通无阻地流到下巴,然后滴在衣襟上。

      他去扯小圆,可那小子的眼珠跟定在了台上似的,眨都不眨。于是他拍了小圆一下,听见后者兴冲冲地说道:“快看,快看!打起来了!”他随意往台上一瞥,其中一个人一个飞踢,将对方的脑袋踢得咔吱一响,似乎有块骨头碎了,而他的心口同时也被狠踹一脚。他立时吐了口鲜血,颓然倒地——好像是两败俱伤,每人身下都是一滩血。新鲜的血腥味毫不费力地在复杂浑浊的空气中传到每个看客的鼻子中。没有引起过多的怜悯,反而激发了一阵爆发似的喜悦:“二十五号!二十五号!”

      折锦细看那台上,果然有个人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正是那个踢了人家脑袋的男子。那人站了不多久,又要倒下去,继而就有人急忙将他扶下了格斗台。

      没有休息多久,台下喧闹了一阵,再次从拥挤的人群中冒出两个人跳上了台子。折锦随意一望,赫然发现其中一人便是忽然消失的追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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