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清楼の老鸨

22、溯洄，梦魇

　　雾绕山巅，拨开那逐渐伸展的树枝，湖水空蒙，一片婆娑倒影，春风拂来，将这渐次模糊的倒影打碎，颇有一种隔世经年的感觉，让人不能自拔。
　　我着一身深蓝底枫纹的和服，依靠在河边的树上，神色无澜的望着打破这平静景象的女子，同样，她也以无谓且自认为友好的笑容面对我。
　　“嗨，你好……那个，我迷路了，所以你能告诉我怎么走出去吗？”她大步的向我走来，完全没有一丝危机意识，并且大大咧咧的介绍自己，“我叫夏目铃子，你呢？”
　　“泽田浮溯。”我回答她，“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可以出去了。”
　　她忽然不说话，有些莫名的看着我，然后发问，“你是妖怪吧？”
　　“对，我是妖怪，倘若你害怕的话就快走吧。”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得知我是妖怪之后并没有露出惊讶害怕的神色，但是这里的妖怪并不是每一个都会与人类和平共处的，所以我还是希望这个人类少女能够尽快的离开这里。
　　“呐，你很喜欢这个木屐吗？”这个时候，铃子突然跑到湖边，捡起我放在一边晾干的木屐，对我似是威胁的摇晃了一下，“要是你想要回这个木屐的话，就和我比一场吧，要是我赢了你就把自己的名字写到我的本子上，要是你赢了我就帮你做一件事情，怎么样？”
　　“比什么？”我有些生气，因为那是当初家康送给我的礼物，怎么可以让她就这样拿走，但是我也无法伤害她，只好昧着良心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就比猜拳吧。”入目的，是铃子奸计得逞的坏笑。
　　片刻之后，我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她的名为友人簿的本子上，心中悔恨不已。
　　啊啊，人类不管过了多久都是一样的狡猾！
　　“哦呀，原来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真是个好名字，不过，妖怪不是都没有姓氏的吗，这个泽田是你的姓，还是你的名？”等到我将名字完全写上去，她才问出自己早就看出的端倪。
　　“泽田是我丈夫的姓氏。”我回答。
　　“你丈夫是什么妖怪，有没有你长得那么像人？”
　　“不是妖怪，他是人，一个世界上最笨蛋的人。”
　　“什么？！人类和妖怪？！”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铃子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怪异起来，不是害怕也不是惊恐，只是单纯的惊讶，而在完全的惊讶之后，我可以感觉得到她对于我和家康的强烈好奇和兴趣。
　　暮色将至，我这才发觉自己今天说的话实在太多了，便缄默不再说话了，然后打算平静的将铃子送出山中，可是这孩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危机意识，像是赖定我似的不肯走。
　　“哎呀，现在天色都这么晚了，看你和我都是柔弱的女孩子，晚上出门都不适合我们啊，所以我还是先在这里住一晚上吧，你不会介意吧，小浮溯？”
　　“……”人类什么的，好像比以前更加狡猾了……
　　静夜，繁星无眠，银河静淌，本该是再次独自望月的晚上却因为有了一个非同寻常的人类而失去了以往的平静，而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吵得我无法入睡。
　　“呐呐，小浮溯，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这里吗？不会感到孤独，不会感到寂寞，不会感到无聊吗？而且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和其他妖怪来往吧，你该不会是在自虐吧，我跟你说哦，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哦，你看看我，我就是……”
　　我很想对她说一句闭嘴，但是不断沉重的眼皮还是将我拉回那个永无止境的梦中，如同一场难以忘怀的梦魇，穿越时间的阻隔来到我的面前，无法摆脱。

　　“喂，喂！浮溯，你醒醒啊！”感觉到突然剧烈的摇晃，将我从梦中惊醒，入眼是铃子担忧的眼神。
　　“怎么了？”我有气无力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叫叫你。”铃子确定我无恙之后，再次变回吊儿郎当的样子。
　　神啊，请快点天亮吧！
　　我在心中不断的祈祷，不想再听见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然而，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却让我陷入沉默，“呐，浮溯，你很爱那个人吗？”
　　好像，很多人，很多妖怪，都问过我这个问题，但是我当时的回答究竟是什么呢？似乎，忘记了呢，百年前的场景渐渐地从我的回忆中抽离，我忘却了他们的名字，忘却了他们的模样，甚至忘却了他们给予我的东西。
　　看啊，我连这么重要的一个回答都快要忘记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用时间来弥补的呢？
　　就在铃子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突然开口了，用有些疲倦的声音徐徐道来。
　　“大概一百多年前吧，我和家康也是在这里初次相见的，他是我见到的一个人类，我并不知道我对他究竟怀有什么感情，我不讨厌他，甚至，我很喜欢他跟我说话，对我笑……后来，我下山去找他，似乎是找了很久，我终于将他找到了，那个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山中暮雪，街道向晚，我像是穿越了世间的繁华来到他的面前……我很幸运，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我为他做了人类女子都可以做的事情，而他也很宠我，我很享受那一段时日，因为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三个月如一日，短暂如一瞬……
　　但是他从来不告诉我他是意大利黑手党的首领，直至那一日，我陪伴轩唯送别她喜爱的人，突然而至的黑手党将我抓住来威胁家康，然后家康没有死，我也没有死，可是卡塔却替家康挡住了那颗子弹，然后拜托我和家康将她的尸骨火化撒于海中，因为海是天空永远的守望者。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不管家康爱不爱她，她将永远在家康的心中，而我却无能为力……”

　　然后，化为人类的我再次变为了妖怪，因为我沾染到了那悲哀而罪恶的鲜血。
　　我最害怕的一刻还是来了，并不害怕自己变为妖怪，我最害怕的是，被青鸟惩罚诅咒的家康，永远不会再看见妖怪，永远都不会看见我了，因为我现在是妖怪啊……
　　我站在家康的身后，看着他到处寻找着以为失踪的我，不知为什么，一股暖流便从我的眼中夺眶而出，咸涩到让我无法出声，泪眼模糊中，我似是看见了家康也像我这般独自品尝泪水的咸涩。
　　起初，我疯狂的叫喊，死死地想要拽住他的衣袖，可是我的声音他再也听不到了，我也再也抓不到他了。然后我逐渐的归于平静，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一切都改变不了了。
　　我开始跟随他，白天，我看着他四处的寻找我，夜晚，我枕在他的床边，陪着他一起夜不能眠，唱着我学会的第一首歌，也是他教我的第一首歌：

　　我知道这份恋情犹如随江水漂流的花朵
　　就算起身追寻指尖也无法挽留的淡红花儿
　　纷繁苍穹绵绵的细雨随阵阵蝉鸣渐渐远去
　　若不是那回首一望任谁人知晓时光在默然流逝
　　只是哭泣只能哭泣直到泪眼迷蒙
　　抬首仰望星空却依旧斑斓宛如万花镜
　　只为有朝一日能传至你的耳际
　　我愿在此吟唱那一曲百恋歌..
　　我知道这份爱慕如同浮于夜空的明月
　　就算踮起脚尖伸开双手也是遥不可及的清冷月儿
　　迷茫的落樱离群的归燕相互追随的身影
　　若不是亲启双眸任谁人觉察竟是浮生一场幻梦
　　春天变为吹拂原野的和风
　　夏天化作苍翠碧蓝的大海
　　只为有朝一日能依偎在你的臂弯里
　　轻轻吟唱这一曲百恋歌..
　　只是哭泣只能哭泣直到泪眼迷蒙
　　抬首仰望星空却依旧斑斓宛如万花镜
　　只为有朝一日能传至你的耳际
　　我愿在此吟唱那一曲百恋歌..
　　秋意浸染将身体染尽七色
　　冬季却化作飞鸟开始探寻春的气息
　　只为有朝一日能依偎在你的臂弯里
　　轻轻吟唱这一曲百恋歌..
　　只是哭泣只能哭泣直到泪眼迷蒙
　　抬首仰望星空却依旧斑斓宛如万花镜
　　只为有朝一日能传至你的耳际
　　我愿在此吟唱那一曲百恋歌
　　——《百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