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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壹 ...


  •   寂静恍惚满室肃杀,桥亭楼阁掩于寒山碧水,玉纹铜镜呈得满室亮堂有如琉璃,雀栖翠枝如在叶上蘸了凝细的墨点儿。褪去鬓畔素色玉兰,转而捻起盒中散乱的玲珑半扣草虫钗,精巧地定住一头凌虚髻,摩挲掌心莹玉,龙凤刻印模糊难认。

      “楠迟姊,巳时便要至了,你怎还不出来?”门扉外清脆玲珑声流转开来,春光明媚。

      闻声知人,我只停了手中眉笔,微敛了眉也不顾得细心去看妆容,便含了笑推门,门外佳人一袭柔黄双鱼叠衣,蝴蝶展翼般扑棱的扇髻在日光熹微里头朦朦胧胧地闪烁着,只见她合了纱袖抬眼儿瞧我,似是几分不满的模样半是嗔怪的:“这可总算把贵人盼出来了,王公公还特意吩咐着呢,‘妩掌事是侍奉前后的人儿,在宫中资历高,可特别得留心才是’。”

      装腔学调的倒是把我给逗乐了,随手点了她的鼻尖似有责怪,然话音里头满是笑意:“成了,你这丫头就会打趣人。可是给等久了闷着,我这不就来了。听棋,下次那王公公再唠嗑,告诉他一声,楠迟等着他留心,喏,得了闲儿还定要去拜访才是。”

      竹听棋闻言扑哧一生也忍不住笑,执了我的手不由分说地给朝廊外拉了出去:“少贫嘴,再不去那王公公可真得急坏了。”

      投于绿柳红墙的日光踉踉跄跄地缩成了极小的影,在树下闪动着犹如明艳的画卷。

      再望凤仪宫,已是感慨万千。那俨然立于宫墙之中的鎏金漆匾少了那母仪天下的人,抬手覆掌之间后宫生死已尽。前皇后早已去了五年,而自个儿也跟着她八年有余。

      纱帘缀饰环佩叮当,天阶落满撒金碧桃铺开十里红妆,恍惚之间我便看见那眉眼如画笑意温润的人儿摇曳生姿地走来,踏着半地旖旎粉黛失色。

      “楠迟姊。”听棋忽地转过头来唤了一声,神色薄凉。

      我这才慌忙回过神来,复了笑意看她:“怎么?”

      只见得她垂了墨睫在那粉砌一般的颊上投下极淡的浅影,少顷后她方才道:“你可知这回选秀大典上发生的事儿?”

      选秀大典。我这才方地想了起来。

      不过才祈闲元年,这朝中各位大臣四方诸侯纷纷进言,为延续皇室血脉,请王速速选妃,先帝所遗留的子嗣本就不多,数来竟也不过五位,葬犽王灼煌,罪蚀王灼烬,当今涣灵帝灼煜,以及才正值大好年岁便去了的钟禹王灼炀与良王灼炘。

      葬犽王灼煌是后来才被找着的,先前遗失于民间,后才得以入王室。

      再回选秀大典,丞相操持……

      正当我欲细想之时,那总管公公便尖着嗓音,手持一卷宝蓝锦缎,缓缓地打开了,我只觉愈发及了正午,日光炎炙,刺得明眸生疼。

      “如今新选入宫为妃者,如下几位——

      猫妖族安黎兮婧,受封夫人,赐号婧,赐居颐贤宫正殿。
      雪狐族东宫倾城,受封贵妃,无赐号,赐居邀月宫凝玉阁。
      鸢尾族李氏安柔,受封婕妤,赐号柔,赐居合宜宫青池阁。

      ……”

      而后的话儿我一句也听不着了,长长地驻足于那公公念出的第二句话儿,犹如春雷一般在耳边炸裂开来。

      邀月宫。贵妃。东宫倾城。

      前朝皇后冷落后便是入住邀月宫凝玉阁,过世后邀月宫本便就此空出。雪狐,不祥之物,却一封便为贵妃,受了王钦赐之名。这是如何至高无上的荣宠。

      稳住心思,纵然心中百余回转早有算计,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地听着这回赐封的几位,余下的便不过都是美人、嫔一类,佼佼者唯有安黎氏、东宫氏与李氏而已。

      听棋在旁悄声唤我,方是把那一纸春光绿柳高墙扯回了跟前:“楠迟姊,说来也奇怪得很,那东宫氏听说在选秀大典上……出手弑君。”

      我便是惊得忘了那公公唤我的名号,也忘了现头正是分配着,只一把抓了听棋的手细细问道:“你说什么?”

      “妩氏楠迟——”公公提高了音量尖声叫我,已是有几分愠怒的模样,四周的宫婢皆投来了目光。

      我这才回过了神,一瞬间的错杂迷踪,花氏皇后的身影再度在跟前儿闪动,她的笑靥泠泠。不过片刻我便复了那不温不火的温润笑靥,盈盈拜下:“妩氏楠迟听旨。”

      “原凤仪宫掌事妩氏,恪尽职守,温婉合约,是用命尔为贵妃东宫氏之婢,为凝玉阁之掌事,迁入凝玉阁眠廖斋。”那公公合了卷轴,面色淡然却眯眸笑得惹人厌倦,“妩掌事,领旨罢。”

      我只不卑不亢地伸了掌心接过那卷柔锦,思绪被硬生生地扯回了九年前父王接过这样一段卷轴的画面,而那锦缎的颜色是猩红得刺眼的。不假思索地勾唇笑意,缓缓再拜:“妩氏楠迟,接旨。”

      东宫氏倾城,雪狐,我的新筹码。玲珑心思转绕千百,笑意盈盈起身退至一边。

      “原凤仪宫宫婢竹氏听棋……”

      “今发配至凝玉阁,赐居白渠轩。”

      眼角眸光落至了听棋身上,她不紧不慢地笑得粲然,抬手接旨,一如我一般却含了几分温润。阖眸静待一旁,身后的凤仪宫风过肃杀,寂寥空旷。

      午时正,日悬九天,撒金碧桃于风中萧瑟,勾勒姽婳浮动暗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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