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呼唤》庄雨寒

18、病房的对话

　　第二天早上，当许如风推开江慕槐的病房门时，一个七八岁模样，胖乎乎的小男孩蹦到了他的身上。
　　“许叔叔好！”
　　许如风做了个“嘘”的动作，望了眼躺在床上，面色依然苍白的江慕槐，低声问小男孩：“涛涛，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
　　“谁带你过来的？”
　　“妈妈。她出去接电话去了。”
　　江小涛的话刚说完，于美婵就推门进来了。她向许如风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走到江慕槐的床前，淡淡地说：“我妈明晚要回澳洲，我还要去给她买点东西，先走了。小涛，跟妈妈回去。”
　　小男孩扭了扭身子，说：“不嘛，不嘛，小涛想在这里陪爸爸，爸爸生病了，”
　　“听话，医院里病菌多。你不是看过爸爸了么，再说爸爸需要休息。跟妈妈回去。”于美婵的声音中一种不容拒绝的严厉。
　　“要不一会我送小涛回去。你让他在这儿再陪下慕槐吧。”许如风看到病床上那个人望向江小涛那怜爱而不舍的眼神，忍不住说。
　　“不了。你照顾他也蛮辛苦的。再说，我妈明天就带小涛回澳洲了，小涛也要回家再收拾点东西。”于美婵面向许如风，漠无表情地说。
　　“可是……”
　　“如风，……让他们……走吧。”病床上的江慕槐用虚弱的声音打断了许如风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说罢，他向于美婵摆了摆手，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和孤寂。
　　“不嘛，爸爸，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让我多陪下你嘛。今晚，我就睡这里。”江小涛鞋都没脱就爬上了床，小心地坐在江慕槐的腿边，低声说。
　　江慕槐的脸上有一刹那柔和的表情掠过，他刚想开口，一边的于美婵又开腔了：“你不想自己发病的样子被孩子看到吧。再说，澳洲的学校下周就开学了，他不能在这边多呆。你病好了，自己也可以去那边看他啊。”
　　江慕槐脸上那点欣喜和柔和在于美婵的一番话中渐渐消失，那种萧索的表情重新浮上脸庞。他向江小涛无力地挥了挥手，江小涛小心地爬到他身边，拉住他的那只手。
　　“听话，和……妈妈回去吧。……回到澳洲，要听……外公外婆的话。”江慕槐说完这一句话，似乎已经用尽了身体所有的力气，他闭上了眼睛。
　　“爸爸，爸爸。”江小涛的泪落了下来。他还想说什么，但他的另一只手被于美婵拉着，向往走。
　　“让我陪陪爸爸嘛，让我陪陪爸爸嘛……”江小涛带着哭腔的声音渐渐远去。江慕槐缓缓地睁开了眼，面色死灰。
　　“为什么不让孩子留下来。你一年才能见到他几次啊。”虽然明知江慕槐不能再受刺激了，但气愤的许如风还是忍不住对着江慕槐发了火。
　　“你……以为……我不想……小涛”江慕槐刚才拉江小涛的那只手颤抖得厉害，他停了停，继续无力地说：“我……只是……不想……让孩子看到……我这样。还有……”
　　“行了，你别说了。当我什么也没说。你再休息下吧。我先回去了。”
　　“如风……你等等。”江慕槐试图从床上撑起身来，但刚一动作，心口传来的疼痛让他狠狠地皱了下眉。
　　许如风冲到他的床边，说：“你起来干嘛？你的身体现在不能做这样的体力运动。有什么事，你说嘛。”
　　江慕槐望向一脸焦急的许如风，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小声地说：“我……是想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许如风呆了半晌，张了张嘴，说出来的却是：“没有，哪有的事。我要回去了。”
　　“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许如风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细汗。
　　“小羽……她来了。来B市了。”江慕槐的无力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欣喜。
　　“你怎么知道的？”
　　江慕槐无力地指了指自己床头柜。许如风这才看到一张报纸放在那里。他走过去，拿起报纸，看到那上面赫然写着，A市医保稽查局长昨天抵达我市，目标直指乾宇。
　　“是于美婵拿来给你的？”许如风恍然明白了从不探病的于美婵今突然现身病房的原因。
　　江慕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我，本来是想等你好一点再告诉你。”许如风有些忐忑。
　　“我要出院！”
　　“你疯了？！你现在连自己起身的体力都没有，一点点费力气的动作都能让你那脆弱的心脏乱跳，你还想出院，是不是不要命了？”
　　“今天的早报一出，……对乾宇的股价……会有大的影响，我不出院……行吗？”江慕槐望向许如风，平静地说。
　　望着江慕槐那苍白的脸，微紫的唇，许如风摇了摇头，说：“如果你执意要公司不要自己的命，我也没办法。我去给你办手续。”说罢，许如风没有再看江慕槐一眼，扭身出了病房。
　　等许如风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中后，江慕槐用自己的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再慢慢地，慢慢地挪到床边，这样的动作已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抬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出一包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表情在烟雾中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