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___尹莫樱

3、相识

　　英敏感觉到自己好像在做梦，在一个空虚的世界里面，黑暗的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阵阵阴冷的风吹过，英敏缩起身体抱住脚想要给自己一点温度，忽然的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好小好模糊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像在唱什么一样，英敏努力的想要去听清楚声音听清楚它到底在唱什么，忽然的他想起来了，这是在唱戏那个他自己从小听到大的昆曲，这段是《游园。惊梦》也是那个唱片中一直重复的唱的那一段。忽然的梦境世界中的天空一下子亮了起来，英敏闭上眼睛等待能够接受光芒的时候慢慢的睁开双眼，这里……是赵家祖宅，不对，这里是一百年前的赵家祖宅。对历史从来就很感兴趣的英敏一眼的就认出了这个时空，这是1895年清光绪二十一年，这时英敏的目光被其中众人所包围的一个房间所吸引，房内传出妇女痛苦的呻吟声，还有门外焦急的来回走动的男子，门外守着的一群人们。忽然从房间内传出婴儿啼哭之声，房间外的人们显然是放了心，不一会儿便有丫鬟前来回答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成功产下小少爷，夫人和少爷母子平安，请老爷赐名。”众人中的一位男子说道：“族内此辈众人皆是光字辈，孩子哭声之亮为光，声音传播之迅捷为敏。便叫做光敏吧。”英敏看向那男子，原来此人便是赵光敏之父，那房中婴儿便是赵光敏了。

　　还未等英敏想要进入房间，整个天空又变成了黑色，等空间再次亮起来时，英敏发现自己是在码头之前，赵父身旁站着一位女子以及几位丫鬟面前便是几位少年，其中一位很是显眼，他并不像其他的孩子一般是有着阴阳头，而是跟现代人的发式差不多。回想一下之前看过的简介，现在应该是他14岁吧，被其父送去国外留学。只见赵光敏恭敬的对其父鞠躬之后便转身走向了游轮，就在这时，英敏才发现，赵光敏与自己长得如此之相似。

　　空间再次的黑暗下来，眼前出现的便是赵光敏跪在地上，其父坐在一旁生气的用拐杖戳着地，另外一衣着华丽的女子好像在安慰着光敏的父亲，而光敏身旁站着一女子看着光敏，眼中流露出无限哀怨的神情。可光敏不管不顾只是跪在地上，外面的天空亮了变黑再次变亮。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光敏父母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光敏，光敏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开口说着什么，赵英敏听不清楚，他努力的想要听清楚光敏和其父母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耳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嗓音，说道：“她并不是我所爱之人，我不能这样害了他一辈子。”另外一个嗓音略显苍老的说着：“那好，你说你不愿意跟你不爱之人所生活下去，要休妻，这个我同意。可为何你不愿说出你所爱的人是谁！”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音的是拐杖在与地面所触碰产生的响声。光敏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微笑的说着：“我会找到他的，那个陪伴我一生的人。”两个老人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脸上露出的幸福的笑容只能叹息的看着他。

　　随后画面再次的变成黑暗的样子，等到空间再次亮起来时。只见赵光敏和一位身着军官衣服的男子正在赵家老宅后面的凉亭中喝茶观莲。光敏身着那时代最潮流的黑式西服，三件套的西装显得正式而又能体现的对方谦谦君子般的气质。光敏对面的男子身穿藏青色的军官式衣服，帽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玉色的杯中盛满淡青色的茶水，夏末的空气中，微风吹过伴随着荷叶香味的还有那一股清茶淡香。两人坐在那儿并没多说什么，穿着军官服的男子端起茶杯轻轻地摇晃着，一股清茶淡香扑鼻而来，微笑着看着赵光敏男子开口问道：“怎么的，今日怎么想到请我来喝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老大粗可品不来你们这些文人的茶。”光敏笑着摇摇头看着男子：“贤星你又何必挖苦我，当年在国外我们一同上学。可回来之后你弃文从武，可是风光。”被唤为贤星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摇摇头，点头思索片刻抬头低声的问道：“你还在寻找他么。”这些年来赵光敏虽说是将赵家的家业发展开来，但他也在寻找着那个他最爱的男子，是的，男子，不被世人所接受的男子。拧起被温火热着的茶壶，将双方的杯中重新的倒上清茶，光敏笑着看着贤星：“既然是最爱的人，那么我会用我一辈子去找寻他。”杯中的清茶散发着清香，四周的荷叶也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贤星低下眼眸再度端起杯子轻轻地晃动着茶杯。淡青色的茶水在玉色的茶杯中轻轻的旋转着，仿佛在跳着一只舞蹈，散发出的香味仿佛是那舞蹈中最让人沉迷的部分。半响的贤星开口问道：“哪怕是被世人所不能接受的？”只听见光敏悠悠的叹道：“感情这回事，认定了便是一辈子。”贤星抬起头看着光敏，光敏轻笑的看着对方：“既然是认定了一辈子，那么，这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去。若有来生来世，也会约定不去喝那孟婆汤不去走那奈何桥，牵手的走过永生永世。”

　　“你已经认定了么？”贤星轻声的问道，怕是声音稍微大一点都会打扰了周围的气氛一般。光敏微笑的点点头，他低下眼眸用拇指摩擦着茶杯的杯口处，轻声的回答着：“我以为我这辈子可能会是听着父母之名跟着一位女子结婚扩大家业生子教育他成为赵家下一代家主，如果不是当年想起了他，我难以想象我以后的生命会缺少着多少我所希望拥有的快乐。”

　　“难道你就不怕你找不到他么。那个跟你长相一样的男子。”疑问的问着，贤星难以想象着眼前的男子，在这个落后而封建的国家里，顶住所有压力去寻找那个今生可能不在遇见的另外一个男子想要延续一段不被世人所接受的爱情。“今生若是找不到他，还有来世，若今生找不到他我不喝那孟婆汤不走那奈何桥，我会记住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一切一切，会在来生的某个地点等着他，等着他延续今生未能延续的爱情。这便是我，赵光敏的执着和认定。”看着光敏的眼神，贤星明白了一切。站起身来将帽子重新带回了头上，笑道：“可愿陪我去看一场昆剧？过几日我便会随着大帅离开这里。”光敏站起身来笑道：“有何不可。”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言他。

　　等来到梨园之后，赵英敏发现这里便是以前祖父经常带自己来的地方，两位男子一位英俊一位英气，其中一位身旁还跟着一幼童。三人做着的位置便是赵英敏祖父以前带着英敏去做的位置，一杯雨前龙井一杯碧螺春一盘茶点。和祖父所点的完全一样，台上的戏子们所唱的便是那段熟悉的《游园惊梦》。

　　画面再次变换，出现在英敏面前的便是已经变老的赵光敏，其半躺在床上，床边站着一名幼童。英敏的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之前所看过的族谱中关于赵光敏的事迹，旁边的幼童便是那位被光敏所收养的孩子吧。幼童端着一碗药想要劝光敏喝下，被光敏挥挥手的推开。望着窗外光敏嘴角微笑的说着：“我想我快要死了吧。”转眼看向站在床边的幼童，伸手抚摸着幼童的头轻笑道：“不必伤心，人都有死亡的那日。我很庆幸我在今生并没有找到他，这样我就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去。不必担心独自将他留在世上，不必担心他会想不开，不必担心他一个人承受世人那不接受的眼神，不必担心他的一切。”低声轻咳几声，却没想到止不住的咳嗽，好容易制止了咳嗽之后，因为病色雪白的脸上才有着一丝红色。“仓央嘉措的情诗说得好，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惟愿此生不想见，来生只为君而生。”勉强的起身下床，在其子的搀扶下来到书桌前，打开词集在其首页写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去。日日思君不得见，唯恐今生白蹉跎。”随后翻到最后一页在上面写道：“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惟愿此生不想见，来生只为君而生。”写完之后的赵光敏已经无力再拿起手中的笔，他看着英敏的所在处，仿佛是已经看见了英敏，他微笑的自言自语说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去。日日思君不得见，唯恐今生白蹉跎。……唯恐……今生……白……蹉……跎。”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光敏闭上了双眼，而英敏也在此刻醒来。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一向对所有人都很严厉的祖父为何会如此的宠爱着他，他也明白了祖父为何会年复一年的每天都去梨园点上两杯茶一碟糕点听上那一曲《游园惊梦》，他也明白了为何祖父会把那个词集给他，他也明白了为何自己会在每年梦见那个男子。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所欠下的。欠了一百年的情，欠了一百年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