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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抛砖引玉 ...

  •   七月初四,宜嫁娶、出行、安葬、入殓;忌祈福、祭祀、开光、求嗣。
      大早,夙瑾挑了二楼近窗处用完餐,不及起身,客栈外突然喧声大作。
      此间客栈,位于衢州进城门处,来往行人出入,无不需从门前经过。
      “这薛老爷虽为城北首富,却不想也是个可怜人。世人都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可这薛老爷,三伏天停柩,一停就是半月。好不容易等县老爷判下案子,被准了下葬。哪想这县太爷说审就审,这过了半道的灵柩都被官府拦下,说什么要重新验尸。”小二晃着头,仔细擦完桌子后,低下身子问:“公子,前门出殡都让人给挤上了,一时三刻的晦气,公子怕是出不去的。如此,可要小人为公子上壶好茶?”
      话还没落全,夙瑾却突然探身朝路口瞧了瞧,转头扬笑:“那就麻烦小二,仔细挑壶好茶了。”

      门前,白衣执拂一路。
      一名少妇立于人前。丰姿冶丽,海棠标韵,此时麻衣寿带,净颜白花缟素。
      “那是薛夫人?”
      小二正端放茶,抽空瞧眼,回道:“公子,那正是年前薛老爷新娶得的夫人,陈氏。据说平日,得宠的很。进门那日,薛家迎亲大轿便绕着全城走了来回。往后更是接连三日,大摆流水宴席。这般行头,满城上下哪家比得?更别说……”
      “更别说,本月初薛老爷为了此女庆生,特地从京都招来催家戏班,在城北闹市大摆一月戏台。话说唱得现下京都时下最红的《鸳鸯传》。可惜啊,这戏文里都还没唱到“苍天无情,狠心拆的鸳鸯散”,戏外佳偶,倒是先一步生死两离,阴阳相隔了。”
      一道声音,突兀而入。
      语罢,来人一甩衣摆,很当然地在夙瑾身侧落座。
      “怎么,难道苏少爷对这‘妖姿媚靥,莺舌珠喉’的陈氏,生了几分兴趣?”
      闻言,挥退了小二,夙瑾像真生了几分兴趣似,问道:“这陈氏,原是歌妓?”
      柯舒砚轻哼一声,伸手抽去了夙瑾袖间的纸扇,“哗”的打开,一摇一晃。
      “没有干系的人,打听她做什么?难不成,苏公子还真对这新任的寡妇生了心思?”
      说着,轻飘飘的眼神在夙瑾身上转了一圈,斜视着收回。
      夙瑾按住有些不稳的茶盏,好气好笑地瞅了眼柯舒砚。
      “几日不见,舒砚兄倒还是如昔风趣。莫不是在这衢州听戏太久,青天白日的张嘴也开始编排起了戏份?”
      三月前,夙瑾求了太后懿旨,大张旗鼓出了京都南下游历。
      出京三日,夙瑾留书甩了众人,仅带着卫宗,以一介书生苏祈的身份北上出塞,直到一月前,取道淮西。途径川州,因赶巧遇上南下的柯家商队,就托人担保,随着商队走过一程。
      当时,夙瑾便结识了这个常年在各处行走,容貌清秀甚至带着些许阴柔,性情却迥于常人言辞更是犀利无比的柯少,柯舒砚。
      “我若真能在这衢州城里横看美人竖听戏的坐上几日,”柯舒砚松下身子侧靠着椅背,挑眉地瞥了眼夙瑾,“你倒我需特地赶着进城,来换掉这几匹中看不总用的劣马?”
      说罢,柯舒砚转头开始打量起楼下那名少妇,张嘴便是挑剔:“颧骨高露,下巴尖削,眼似流星,口若朱红,异香熏身。一眼便知是轻桃败家克夫之相。”
      忍不住,夙瑾撑额。
      几日不见,夙瑾倒真忘了,柯舒砚有拿人看相的喜好。
      此人不出口便作罢,但凡出口,必是言辞刻薄犀利十分,真真有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本事。
      夙瑾端详了那名少妇一会,不知想到什么,玩笑般对柯舒砚打趣:“舒砚兄,向来人脉通达,如此感慨,莫不是真对薛家命案参悟出了些许?”

      此时,窗外骄阳渐升。
      薛家的出殡队伍终是被衙门众人打发了回去。
      那陈氏扶着灵柩哭晕了一回,最后无奈地命人驱了灵车,回了城北。
      于是,楼下门前,一下子清净了不少。
      柯舒砚看了眼夙瑾,扭头敛了目光,端起茶盏抿起了杯沿。
      自小,柯家人便与形色人物打过交道。
      但,纵使接触了再多人事,却没有一人像眼前男子这般随性洒脱,随意到令人难以捉摸。接触越久,越觉得人在眼前,却生生有种隔着千山万水雾里看月的朦胧。仿佛真真有人,是身在尘世又不在尘世,引着人伸手去抓,却偏偏连袖间衣角,都触及不到。
      偏偏,偏偏却让人该死地不想止了好奇,去窥探。

      “外界不是盛传怡亲王要协查此案,如此,哪里有我这三代白衣碎嘴的地方。”
      柯舒砚放了茶盏,自袖间掏出了一枚岫玉蝉坠,连着扇子一起置于夙瑾面前:“如今,我正赶着回京。在此碰上,也算你我缘分,如此这坠子便给了你这手不任执殳,肩不能荷锄的一介穷书生。平日,你若想去哪处,执上这坠子,随意找家商行随着去就好。免得出了城,落得三餐不济落脚无席,平白损了你的书生颜面。”
      说罢,甩甩袖,柯舒砚起身,施施然打算离开。
      楼下不远,早有柯氏家仆,牵马拿褂,仔细侯在城口。
      “舒砚兄!”夙瑾晃晃手中的岫玉,看着止了步背对着自己的华衣男子,忍俊笑道:“多谢。”

      日光,倾了一寸。
      摩挲着手中岫玉背后的一个“柯”字,夙瑾收回目光,举杯问悄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子:“卫宗?”
      “少爷。”
      说罢,双手递过一个精致的信套。
      不必打开,夙瑾便知里面是薄笺一张。
      纸是“滑如春冰密如玺”的澄心堂纸,墨是“声脆质轻色黝香凝”的漱金墨。
      衬着一手笔势纵引,开阖大气的今草小体,让人无端艳羡。
      如此信笺,价格岂是寻常。
      却也正是这般信笺,自夙瑾离开川州起,便频频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眼前。
      内容常常不足几语,字里行间却显然对自己身份踪迹,了如指掌。
      纵观全文,没有恶意,也找不出善心。
      仿佛只是那些常人不得而知的事情,被人执笔平宣,娓娓道来一般,送到夙瑾面前。

      展信——“薛家一案,明日巳时,靖安侯到衢陪审。”
      “公子,这靖安侯……莫不是当年因大破十万蛮夷,晋升为爵的淮西将军,孙锡?”
      “你道这世上,真有人敢在淮西境内,盗用这‘靖安’二字如此乖张?”
      夙瑾收了信笺,起身藏入了袖间。
      “昨日你可问过我,何故肯定这冒名顶替亲王之人,不存半点私利恶意?”
      “是的,公子。卫宗问过。”卫宗跟着夙瑾,旋身走下客栈。
      “你可记得,我们踏入淮西境内时,我曾以亲王身份去过万安寺,见过皇叔,那日正是七月初一。如此,有心人推指便知,至少一日最多三日,南下游历的怡亲王必会路经衢州。几日之期,有人却等不得,极巧挑了七月初三,在县衙门口,大张旗鼓冒充亲王。如此高调,不怕人知,倒似怕人不知般,闹得满城议论。更重要的是,此人此举,事涉官场,待到身份揭露,必会落得身首异处,倒是百姓哗然,你我必会被推至台前,掺和进这薛家命案的一滩浑水。此番计量,若非此人抱有破釜沉舟求仁得仁之心,如何肯为蝇头小利搭进性命?”夙瑾招来小二,吩咐下备好马匹,继续道:“如今看来,此举怕早早有人算了你我行程,为引我们出来,用了抛砖引玉,类以诱之一计。”
      “公子……此事万一扯上靖安侯,”卫宗脸色有些凝重:“以公子现下闲赋的身份,怕也极难插手官场。”
      闻言,夙瑾眉眼弯弯,伸指点点衣袖,一提衣摆,出了客栈。
      “有人早已替我搭了戏台,唱起大戏。此时,若再不上场,怕是你我就要被人牵着鼻子,开始满大城地耍了。”
      “公子!”卫宗一愣,当即拔腿追上:“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夙瑾瞅着卫宗笑而不答,伸手牵过小二备下的高头大马,一蹬马鞍,坐了上去。
      “公子这要去哪?”卫宗慌手慌脚接过马绳,急忙追问。
      夙瑾凤眼弯弯,笑得随意:“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抛砖引我这块金镶玉。却不知,我更喜反客为主,釜底抽光他的柴木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抛砖引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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