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待》童童安宁

2、第 2 章

　　夏岚看着徐语安的车子渐渐远去，才转身往以前家的方向走。也许夏岚应该庆幸她们家的房子还没被拆迁，刚回来的时候，很多很多夏岚所熟悉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她总怀疑是自己离开太久忘记了它们的模样还是在她不在的这个时间它们都已经改变。回来两个多月，几乎每个礼拜都会来一次，可是每次走过这里，夏岚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巷子口的那个小卖部已经没有了，每次来这边买东西就得和大游击战似的躲着爸爸，怕他什么时候突然窜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夏岚不想吃饭吃零食的时候，夏岚总会被抓包。记得有一次，她又不想吃饭了，骗妈妈说要去买书，从妈妈那里拿了钱出来。刚到小店，夏岚正聚精会神的思索着要吃什么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小店阿姨的话。“夏局长，这么早就回来了，”“恩，今天回来得早。”这句话夏岚能听的出来肯定是带着笑意说的，赶紧转移视线，“阿姨，那个笔给我试一下，”然后，随即转过脸来，看着一脸不悦的对着自己的爸爸说道，“爸，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没到下班时间嘛！”笑意盈盈的去挽她父亲的胳膊，“爸，你该不会翘班吧？”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她爸没有表情的问道。
　　“我在买笔呢，刚写作业，笔没用了，”夏岚还神情自若的撒着慌。
　　“那笔不是在柜台上面，你看柜台下面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这个，我就是顺便带了下面一眼。”一时也想不起来，就随便瞎说了。
　　“那是的，随便看下都恨不得把那些吃的往肚子里装，你要是好好看，那指不定成什么样了啊！”夏岚被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店后面的阿姨，一看我们两掐架就就跟猫见了老鼠似的开心。
　　“现在小孩都这样，夏局长，你也别要求太严格了，我们家那个不也这样，天天饭不吃就知道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夏岚一边感激的看着小店阿姨，一边观察着她爸爸的神情，明显被阿姨这么一说，爸爸绷着的神情总算放松下来了。
　　“是啊，现在的小孩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转过脸，问夏岚，“还买笔嘛？”
　　夏岚摇摇头，无奈的看了一眼小店阿姨，拖着爸爸的胳膊回家了。一路上，夏岚还手舞足蹈的说着在学校发生的事。她爸爸本来想借机教育她两句的，结果都没有找到机会，她爸爸还被她说的哭笑不得的。那个时候的夏岚多好啊，不会伤心，不会压抑，不会掩饰。
　　也不知道小店阿姨去哪里了,这里的每一段路，一砖一瓦仿佛是刻在夏岚的脑子一般，即使12年没在，依然记得它们原来的模样，记得对这里的每一份感觉。
　　在往前走，往左转，往前走一点，那里第一幢楼就是夏岚家了，天天渐渐黑了，路灯已经开启，昏黄的灯光照应着古旧的老房子，像一个面对着晚霞的垂暮老人，让人眼角发涩。
　　站在门外面，望着门前老槐树下面的院墙，夏天的风徐徐的吹着，夏岚真想爬上老槐树去看看现在里面住的是谁，他们又会是怎么样的一家子。
　　“夏岚？”一声叫喊打断了夏岚的思绪，夏岚转过头，怔怔的看着。
　　许嘉言，这个在她生命中一直扮演着她发小的角色，就在这个地方，无数无数的时间，他和她都在一起撒欢，无数无数的地方，都有他和她的痕迹。夏岚看着这个10年没见但又感觉一直都在的他，穿着黑色的休息西装，两手插在裤兜里，一脸平静的看着她，仿佛是小学的时候，他在家门口等着晚归的她。
　　“你回来了，”多少次和许嘉言吵架，许嘉言就等在门口，等着她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是啊，我回来了！”在她说出第一个词的时候，夏岚就流下了眼泪。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许嘉言走上一步，伸出双手，环抱着夏岚，“真的是你？夏岚，”许嘉言已经不记得叫过多少次这个名字，但是回过头来的却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面容，也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和她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却从没想过居然久到他都快想不起她的容颜。今天以为会是再一次的失望，却没想到是如此真切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是啊，是我。”夏岚一边流泪一边说道，“许嘉言，好久不见，”
　　许嘉言放开她，因为这样抱着反而看不到她的脸了。头发变长了，皮肤变白了，脸瘦了好多，人也比以前高了一点，还有呢，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不同呢。
　　“许嘉言，我就这么没有变化嘛？怎么你可以一下子就认出我来啊。”夏岚嬉笑着问道，“许嘉言，你好像变了好多，长高了好多。”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白体恤、牛仔裤、帆布鞋，在午后的阳光下挥汗如雨的释放着自己的激情与青春，这些是刻在夏岚脑子里最深刻的记忆。
　　“是啊，你怎么会变的这么少呢，这些年你都怎么过日子的，”许嘉言其实是庆幸她没有变化，她还是原来的她。
　　12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太多的东西，尤其是在这个花样年华的时间里。
　　夏岚低下头，然后抬起头，淡淡的说，“回来看家人嘛？”
　　许嘉言看着夏岚躲闪的眼神，也许她现在还不想提，“恩，是的，”许嘉言看看四周，四周真的没有好点的可以聊天的地方，要是回家，她一定不会同意的。夏岚察觉了许嘉言的表情。忽地，两人心神领会的相视一笑，便往夏岚屋前的台阶上坐下来了。
　　表现他们俩两小无猜的经典性标志地之一就是这个小台阶了，不到十级的小台阶。幼儿园的时候，玩猜拳；小学的时候，玩幼稚的恶作剧；中学的时候，玩自我个性的叛逆。这里承载了太多的画面，
　　“回来多久了？”许嘉言轻声问道。
　　“差不多两个月了。”
　　两个月，居然有两个月了，而她却一点也没有联系他的意思，许嘉言一晃而过他失落的神情。“还走嘛？”许嘉言忐忑的看着夏岚，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知道，暂时不会吧”夏岚想多在这边陪陪爸爸，这里是离爸爸最近的地方，她想自己努力在这边重新开始生活。
　　还是有变化的吧，以前的夏岚说话都是带着笑意的，嘴角永远是往上扬的，连哭都会让人感觉很热闹，就像姥姥家那边集市上的吵闹声。可是现在的夏岚，似乎很平静，也许是太久了，12年的空窗期，不仅仅是两个人的变化，这份青梅竹马的友情也会因为时间而变得陌生。
　　“回来了这么久都没联系我，是不是不准备把我当朋友了？”许嘉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用戏谑的口吻问道。
　　夏岚低下头看着自己抠指甲，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一到紧张或者郁闷的时候，她就会抠指甲。许嘉言看着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的夏岚，无奈的笑了，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的。
　　“许嘉言，”夏岚抬起头，看着越来越黑的夜，只有那一盏昏黄的路灯在点缀着寂静的夜晚，“其实，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那段时间，我~~~”夏岚哽咽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其实并不太记得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了，我都忘记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
　　许嘉言心疼的看着她，也许不记得才是好事吧。
　　“我想等我慢慢想起来了，等我好了，我再找你们，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的去看了小枫和安宁，他们很幸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有勇气上去和他们说话，”夏岚用一种懦夫似的语气说道，“我怕我的出现会打破所有的美好，”
　　“傻瓜，”许嘉言很想揽她入怀，可是太多的熟悉的陌生感让许嘉言不敢那样做，毕竟都已经不是原来的他和她了，所以许嘉言只是伸出了手，握着夏岚，“小枫，一直在等你，她现在很幸福，但是最大的遗憾就是你不在她身边了。”
　　夏岚感受到了许嘉言手心传来的力量，她真的很想知道小枫的一切。安宁能和小枫一起，是对夏岚最大的安慰，所以当她看着安宁来接小枫的时候，小枫轻轻挽着安宁的胳膊，笑意盈盈的一起开车回家的时候，夏岚想能这样看着就已经很好了。
　　“小枫一直就不怎么爱说话，你走了以后就更加不爱说话了，那段时间，安宁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小枫一直帮着他，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安宁的事转移了小枫的注意力，小枫可能会得抑郁症。再后来，两个人就一起考了同一所大学，学的虽然都是医学，但是是不同专业。”许嘉言简单的把他们的事说了一下，虽然很轻描淡写，但是夏岚还是能感受到小枫的痛苦和压抑，也能想象得到安宁的放弃与怨恨。
　　许嘉言看着若有所思的夏岚，有点像挠着脑袋的泰迪熊，很傻很傻，可是却让人感觉很真很真。“什么时候去见见他们吧，他们远比你想象的要思念你。”
　　夏岚回过神来，她还是不确定，到底该怎么样去面对他们，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已经变成思想里的一部分了，不会有也许，不会有可能，只会是得不到答案的肯定。
　　“他们还没有结婚，也许也是在等待了一些他们觉得重要的人和事。”
　　“我会的，再过段时间吧！”天越来越黑了，夏岚问许嘉言，“你不回去了嘛？姥姥还住这里嘛？”
　　许嘉言这才想到今天打电话给姥姥说要回去看她，结果一下聊这么晚了，“恩。姥姥不喜欢搬别的地方，”
　　“姥姥还是一样的固执，”夏岚笑笑说道，“那你赶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说着夏岚站起来，准备回家。
　　“没事，我今天不回去了，打个电话给姥姥就好了，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许嘉言也站了起来。
　　“不用，我住这边很近，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夏岚，你现在好像很客气，”许嘉言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小声说道，他实在不想要现在这种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许嘉言真的很恨这12年的时间空白，也很讨厌由此而产生的后果。
　　“许嘉言，我~~~~”夏岚也不想这样，可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好了，好了，这次就算了，下次见面不能这么见外了！”许嘉言打断夏岚的话，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苦恼，只是实在是不知道该埋怨谁，所以才会抑制不住的说出来。
　　“恩，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夏岚转过身一边说着再见一边往前走。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许嘉言仿佛做了一个梦一样，他还是不能确信刚刚见面的就是他一直一直等的那个人。
　　是真的回来了吧，应该是真的吧。等到夏岚在转角消失的刹那，许嘉言就不由自主的跟上去了，夏岚的影子在灯光的反射下，显得异常的修长。许嘉言看着前面的背影和地下的影子，一步一步的，跟着她过马路，看着她走进小区的门，望着她房间的电灯亮起来。然后才走回来，开车到她的小区楼下。到了早上，看着她拿着包，手忙脚乱的从门口出来，赶着去拦出租车。许嘉言一直跟着她，一直到她公司楼下，看着她和同事一边打招呼一边等电梯。直到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一直没敢合上眼。即便是合上了眼，许嘉言也睡不着，就像小时候出去郊游的前一天，太兴奋，太期待，怎么睡都睡不着。
　　经过了一整夜的等待，许嘉言才确定，她是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