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紫菀》紫夜未央

53、第53章 药香

　　黄芪、甘草、何首乌、白芍、紫芝…

　　拿着齐珩给的方子，细细比对着药物，确定没错后，方才安心。遂拿着医书坐在炉火旁，伴着药香，潜心研究起医术来。

　　这些日子我日日熬药，摆弄药材，倒是认得了不少草药。宁倩偶尔打趣，说我这到处檀香的院落，终是有了变化，如今走进，弥漫的是浓浓药香。而我手中已很少串起佛珠，倒是频频捧起医书了。

　　其实我也不是那般虔诚信佛，只是闲来无事，又经历了那些个死亡，无所寄托下，只能寻求佛灵庇佑，寻一份心灵净土罢了。

　　“最近怎的了，一个比一个乖巧。连上官家那娇小姐都不娇蛮了，怪不习惯的。”宁倩巧笑着走进，看那如花的脸庞，想来心情很不错。

　　寻了我身边的位置坐下，宁倩在我这里向来随意。接着我便听着她述说今天的事儿，才知道上官瑾之进宫来看了皇上。

　　“她带了一堆的补品，可皇上只让公公随意收下，接着继续喝你煎的药。我本想看看上官瑾之怎么耍泼，却不想，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了会又回府去了。”

　　宁倩一口气说了一长句。我也诧异，那确不像瑾之的行事作风，自小，她最爱的便是撒娇和黏着翕儿。

　　“对了，皇上今儿说这药带着股清香。”随后宁倩凑到药炉前嗅了嗅，“嗯，确实。你怎么做到的？良药不都是苦口么。”

　　我笑笑，“里边放了少许艾叶、藿香、薄荷、川芎、苍术、白芷调味，还添了清香的碧螺春。翕儿自小最受不得苦药。”

　　宁倩像是了悟地点了点头，随后只笑不语。

　　突地房内传来哭声，我赶忙放下手中书本，向屋里跑去。

　　北安平时哭闹极少，不似一般孩童，我照顾得极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这么个小人儿也消失不见。

　　抱在怀中小心哄着，喂了些流质吃食，孩子才不再闹腾，只眨着眼睛对我笑。

　　“这娃娃长得真俊，眼睛扑闪扑闪的，可爱极了。”

　　是啊，北安的眼珠乌黑清亮，皮肤白净粉嫩，小嘴嘟嘟，偶尔发出些音节，让人看着心生疼惜。

　　“你日日在这衍卿阁，如今还有我陪着笑闹，待我离去，怕是只剩这孩子陪伴你了。可惜了，若你有个亲生孩子，该多好。”

　　我抱着北安的手一僵，随后释然，逗弄着北安道：“北安快快长大，日日绕在皇奶奶膝前，听奶奶给你讲故事可好。”

　　我心里早把北安当自己孩子看待的，原本并不觉着有个孩子怎样，但北安的到了，却也将我的心填得满满的，日日看着她，心里便是甜甜的，暖暖的。

　　“你总这么沉默。这一生还没过半，你却感觉已沉寂得如同半入土的老人似地。”随后宁倩走到我跟前，抓着我两肩，“我想看见你说笑嬉闹，而不总是嘴角淡淡微笑，眼眸丝丝哀愁。”

　　我看着宁倩，随后让人抱走了北安，才坐下，道：“这宫里，最容不得人幼稚嬉闹的。”

　　“可你当年也长在这高高城墙中，依然过得那样肆意。”

　　当年？呵呵，我笑了笑，“当年我还是个孩子，如今，却是当朝太后，大不同了。”

　　“那便不要做这劳什子太后。你若想，我便可带你离开，回山西，小小的山寨里，我给你最自在的生活。”

　　我抬头看着宁倩，她满脸严肃，眼神坚毅。我知道她是说真的，而我也承认，她说的话让我极其心动。小时候入宫，我日日想着的便是回山西，回到伏云山上，看日出日落，在遍地紫菀花丛中肆意奔跑嬉闹。可如今，我…我舍不得，舍不得…

　　许是看见我转暗的眼神，宁倩叹了口气，“我傻了，以你的本事，要离开，便是不需我，你也是走得了。如今还留着这活死人墓里，便是不愿走。情之一字，却困住多少人。”

　　我听罢，诧异看着她，她如何知道…我以为那只是我一个人的情愫，埋在心底深处，自己慢慢舔舐，却原来，大家都能看穿。

　　突地我被她紧紧搂住，“傻妹妹，可知姐姐多心疼你。”

　　我抿唇，眼睛辣辣的，似有什么要溢出眼眶，却忍住。抬手，我回抱着她，“其实，你能永远留在这里，便是最好的。”

　　是啊，若我注定要孤老这皇宫，我便是希望你寻到自己的幸福，若你的幸福是翕儿也无所谓的，至少，我最爱的两个人能陪着我，那样，是不是我不再是孤老…

　　她没有答话，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担心伤我心，所以不知如何开口，其实，我真的不介意是你，姐姐。也许你刚来那会我伤心痛过，但如今，真的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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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带我去哪？”今日本不想出门的，昨日看医书，有个老方子，治疗气血不足的，本来今日想给翕儿试试的。谁知才起床，早饭刚吃了几口，便被宁倩拉了出来，说是久闷屋里对身子不好，要出来走动走动。

　　今日天气极好，渐渐入夏，但不燥热，反而暖暖阳光配上徐徐春风，惬意舒适。看着前边领着路的宁倩，我心情也愈发好起来，这女人，明明大我几岁，却举动总想个孩子般。然而我知道，她是最聪明的，肩上扛着整个山寨时，她是睿智隐忍的大当家；血战沙场时，她是奋勇无畏的战将；如今风和日丽下，她只要做那个最单纯享受快乐的人。

　　“前边转个弯便到了。”说着脚程又快了些。今日她避开了所有人，甚至连玖丫头她都没让同行，我当她想与我说些体己话，但当那一片紫红映入眼帘时，我才知道，有些东西，让人有恸哭的欲望。

　　缓缓走入前边的花丛，脚边一簇簇的紫色小花似对这我笑开。阳光下，是那样的好看。宫里头，何时有过这样一片紫菀花？我记得翕儿还是太子时，曾在宫里试着种过紫菀，然那片紫菀最终的命运却是枯死宫墙内，而如今，这开得正旺的紫菀花，让我恍如在梦中。

　　我伸手触摸着紫色小花，每一片花瓣都是那样柔软真实，真的是紫菀花，我最爱的紫菀花。我回头，看着远远站着的宁倩，她只是笑着努了努嘴，示意我看右边。侧身之际，我看见那个紫菀花中的男人，一身白衣，英挺明爽。脱下了金黄的外衣，他是那般的干净，那般的好看，让人怎么都看不厌。

　　他渐渐走近，在我不远处站定：“有些东西，即便曾经失败过，但只要不放弃，依然能拥有。”

　　我看着他，总觉他今日有些不同，那不同不是因为他脱下了龙袍，而是那双眼睛，那双含笑的眼睛。多久，我没有看见翕儿眼眸带笑了？自从我嫁入宫中，便再没看过了吧。

　　“喜欢吗？”他依旧笑看着我。我却有些无措，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好久好久，好久没有闻过幸福的清香。

　　我点头，喜欢，怎能不喜欢，紫菀花是我最喜欢的，而你，是我最最喜欢的。

　　“我回宫后便一直试着培植这些花，在西北，这是随处可见的花，总在路边不起眼。然而当初在宫内我却种不活，我不信邪，我喜欢的东西，便希望能时时刻刻在身边看着。”

　　我抿唇，低头不语。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这样一个称呼的转变却让我心里暖暖的，好似几月前的子宴河那个梦里一般的的口吻，亲昵极了。突地想起这是在宫内，遂紧张地回头，却发现连宁倩都不见了踪迹。

　　“这里没人能过得来。”翕儿一句话，似安抚着我，但我却觉着他话语里满满的调笑。遂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不想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引得他大笑起来。

　　我看着他张扬的笑容，心里溢满了幸福，亦缓缓扬起嘴角，笑开。

　　突地，他停下了笑声，静静看着我，眼神渐渐浓郁起来，随后他缓缓揽过我，低头，吻住我含笑的双唇。

　　浅浅的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是浅尝即止地双唇依偎摩擦，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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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太后娘娘？”玖丫头轻唤着我，将我思绪拉回。我看着苏玖凝视探究的神色，才忆起自己已这般傻傻地笑了许久，遂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

　　“自上回太后和倩西公主出去逛了一整天后，回来便不对劲了，总爱傻傻地发愣，嘴角还噙满笑意。倩西公主带太后去看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了么？”

　　我摇头，即便玖丫头与我亲昵，但这般隐晦的事情却是与她说不得的。我低头继续摆弄着草药，想起那日翕儿的话语：梓菀煎的药很香甜，暖暖的香，入心的甜。

　　不自觉地又笑开了，注意到玖丫头探究的神色，遂叹了口气：“你下去吧，哀家想一人静静看书。”

　　“是。”玖丫头答应着便往外走去。

　　“等等。”我唤住她，想了想还是问出：“过年那夜，哀家确实去了子宴河对不对？”

　　我看玖丫头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有些忐忑地看着我，却不说话了。渐渐，我也想明白了许多，“年初哀家卧床不起时，也确实夜夜有人来探望吧。”

　　这时玖丫头才从忐忑转为哀怒。跪地道：“奴婢不是故意有隐瞒，皇上是一国之君，太后是先帝嫔妃，便是这重关系，太后便不能与皇上过于亲密。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皇上与太后，太后岂能此时不自重，让人抓了把柄。”

　　“住口！”玖丫头每句话都如同一柄利刃，在我心上剜下伤痕。虽她隐瞒我许多，但却也是为了我好，自然不能怪罪与她，遂道：“下去吧。”

　　却不想苏玖并不起身：“奴婢不知倩西公主那日带太后去了哪儿，但奴婢却像提醒一句，无论如何，太后与皇上，都只能是母子。后宫朝堂都容不得一个□□的太后，更容不得一个□□的皇帝。”

　　“啪~”随手将桌上茶盏砸向苏玖，却依旧平不下心中怒气。我抬头，看着被瓷器割裂的苏玖的额头，那血液顺着脸颊流下，一滴滴染红了青绿的茶叶。她却不动不喊，只是静静地跪着。那不卑不亢的脾气像极了我，却也气极了我。

　　遂拂袖入了卧房休憩。我知道，我不是气她，我只是不安，因为我知道，玖丫头说的都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