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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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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桃花林里,少年手持羽箭,目光清亮,拉弓,射箭,一气呵成。羽箭穿过花林,划开花瓣,直落在瑟瑟发抖的少女头上,横穿头顶红桃。
画面转换,浓重夜色中,子宴河上烛火闪闪,一叶小舟漂浮水上,穿梭在点点星灯中。少年少女言笑晏晏,两张小脸稚气未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中,透着世间最纯粹的色泽。
御书房内,不再是稚嫩少年少女,成长的两个孩子相互依偎,少年身上伤痕累累,一红一紫夹错相交。突地少女推开少年,少年满脸落寞走出大殿,少女背身而立,确是满脸泪痕。
锣鼓喧天,尸横遍野。一望无际的草地上,满满是厮杀着的人们,鲜血染红战袍、兵戟、脸庞及双眼。骏马背上,一身白衣盔甲,将军挥着长枪,一刺,一挑间,周身敌军全然倒地。将军英气脸庞满是厉色,在整个战场上,最是骁勇夺目。策马杀敌的将军,却看不见远处射来的飞箭。同是一杆羽箭,这回射向的,不再是红桃,而是将军红心…
“不要!”我心惊不已,弹跳起身。看着周围幔帐,才知方才不过梦一场。抹去额头虚汗,然心还在隐隐作痛,胸口如巨石压着,透不过气。
“娘娘做恶梦了么?”苏玖掀开幔帐,递上一杯清水,并用手帕抹去我的汗渍。
清水下肚,整个人也舒服些,我点点头,“是的,我,梦见太子了。”
苏玖手下动作稍稍顿了下,又继续着,只淡淡道:“太子天龙之命,吉人天相,娘娘不必太过忧心。听说,之戎已溃不成军,太子就要班师回朝了。”
我点头,我自然盼他都好,但战场刀剑无眼,三年了,这场仗打了很久,他,该回来了吧!然而,我该给他一个怎样的朝堂?
已经惊醒,也无睡意了,索性披了外衣起身,“这些天让你去宣政殿打探,可有什么消息么?”
“回娘娘,听说昨个皇上又吐血了,甚至昏迷了好一阵子。”
皇上最近身子愈发不好,频繁气弱,看来真病入膏肓了。虽皇上将身子病况压下,太医也只说是皇上劳累过度。不过朝堂大臣都不是省油的灯,谁在宫里没个自个人?怕是皇上重病消息很快要传入朝堂,又将是一场动荡了。
而如今皇上修养,命宁王暂理朝政。得此机会,怕是这场动荡中,宁王将会最讨好。太子暂时难归,只能想着能否让宁王和北康王相互抗衡着,给太子多争些时日。
我走到桌案前,提笔沾墨,洋洋洒洒写满信纸。吹干墨渍,便装入信封内。“待天一亮,你便想法子将信送出去给张瑞大人。”
苏玖接过信,点头。犹豫后她还是问道:“恕奴婢直言,张大人那事情也难做,上回娘娘让张大人办的事情,却全被皇上压了下来,如今宁王执政,怕是更难办了。娘娘太过急切的话,只能折损了太子党的势力。”
我笑笑,确实,张瑞那边,事情一直不顺。原本让他架空了北康王之人,却不想皇上全部驳回,我一直仗着皇上心向太子,才太过大意。却不想,皇上病重后,态度却愈发模糊了。
“放心,我是让张瑞举荐北康王的人。”
“什么?娘娘是想用北康王的势力牵制宁王么?”
我摇头,如若这样,只会养肥了北康王,那是一匹阴狠的野狼,一旦势力培养了,即会凶狠反扑。“我让张瑞上折子,举荐多人,其中掺杂北康王之人。太子党官员举荐入户部礼部,北康王之人则举荐入兵部和三卿九寺。众所周知,张瑞是太子党为首之人,宁王虽不愿同意其举荐,但如今摄政,朝野都看着,皇上也盯着,他自然会细心思量,到时只会录一半,弃一半。”
玖丫头本是玲珑之人,一听便懂,“娘娘意思,宁王会同意了太子党入户部礼部,因为那是何家势力,可以掌控。然则北康王之人插入的是萧家和何家都不深涉的兵部和三卿九寺,宁王自然忌惮,不会应允。”
“不仅不会应允,恐怕连萧家为他们安插好的位置都保不住。宁王不知道萧家反帮了北康王,只会认为那些萧家安排,又得张瑞推荐之人,是太子党核心人物,他会拿他们首先开刀。”
“借刀杀人,倒也恰好。”
我揉揉额头:“倒是这些天,你可有得到容妃一些消息?皇上病重,我不认为和容妃无关。”
“这…皇上现在只让张婕妤照顾,也许,她能比我们看得清楚。”
张婕妤…皇上此时避开了我和宜妃容妃,让个没有利益冲突的张婕妤伺候跟前,倒也是合情合理。只是,皇上到底如何想的,如今这个时候,太子若失了皇上帮衬,更是艰难了。
不!不会!皇上纵然舍弃一切,也不能舍弃了太子,不然,她如何下九泉去见然昭仪和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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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玖离开后,我便唤来了齐珩,如今皇上病情,恐怕只他嘴里能听出一二。然而张太医果真是个守口如瓶之人,竟然半点口风都不曾透露。也罢,只与齐珩一道喝喝茶,也是舒心的。
不记得有多久,我与齐珩再没有平心静气坐在一起,喝着花茶,谈着志趣。幼时对我疼爱有加的珩哥哥,你可知我有多么怀念你。相识于幼年,之后相交相知,即便是对翕儿,也难有这样的情感。
我抿下一小口茶水,“我记得那年在伏云山上,也是一杯紫菀花茶,却让我异常温暖。如今,却总喝不出那番滋味。”
他颇严肃地看着我,许久后叹息,“傻丫头,不管何时,珩哥哥都记着当年的小丫头,其实一切都没变,只是你的心境不同了。”
“对不起,梓菀总惹珩哥哥不高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我,这样的生活。可是,这条路梓菀走得也很累了。”其实我心底很矛盾,那样洒脱的齐珩,就该游历在山水间,我一面盼着他自由自在生活,一面又自私,想他陪着我,一直…
他伸手,如幼时那般,死劲揉着我的发顶,“有些东西很重要,譬如自由。然总有更重要的东西能让我们舍下它,譬如感情。”
“珩哥哥困在这高墙中,也近三年了,可有想过回山西,看看小姑姑小姑父。”
他笑着点头,我心却愈发收紧,终归还是要离开的么?
“是想回去看看,即便母亲清冷,父亲严厉,然而却是最亲近之人,我不想待到子欲养而亲不在时,再悔恨。”
“那,你想何时回去?需要我帮着…”
“不必了,我都打点好了,我向张太医请了三个月假,马上父亲寿辰。虽时间有些仓促,不过父亲也不看重这些,只要心意尽了,他便是高兴的。”
是啊,小姑父五十寿辰了么,日子真快,眨眼便逝。等等,刚刚齐珩是说,三个月假?我惊喜抬头,却带着几丝疑惑看着他。
“傻丫头,不会丢下你一个。三个月后我便回来,你于我,是朋友,是知己,亦是亲人。”
我笑了,傻气地点头,“于我,亦然。”
经过那次谈话,我便没有再见着齐珩。没几日,便听说太医院齐珩大人离京,回了山西老家。想着他临行前我送与他的信,不知小姑姑看罢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我坚信,宁倩与小姑姑,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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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着窗前的紫菀花渐渐出神,想起伏云山上的一片紫菀花田,幼时总爱奔跑在花丛中,累了,便倚靠在母亲膝前,闻着花香,听着母亲讲故事。母亲走后,我回京,还有齐珩帮我照料花田,然而这三年,伏云山的紫菀花,可是惨败不堪,再无生气?
“娘娘最近总心绪不宁,可是身子不好?”
我回神,接过淡眉递来的茶盏,笑笑:“不碍事,只是最近夜里多梦,老忆起一些过往。”
不知为何,最近总觉有事情要发生,想起那日梦中的场景,如今还是后怕。翕儿在战场上,可有受伤…
淡眉这杯茶,透着淡淡清香,有着一股沁人心脾之感,喝过后一阵清爽。“这茶是?”
“是奴婢家乡的秘方,以前皇后娘娘也曾噩梦连连,喝了几月奴婢的安神茶,便好了。”
姐姐也曾噩梦?“姐姐都梦些什么?我怎不记得。”
“那时娘娘还小,自然注意不到。便是娘娘十二岁那年,娘娘可还记得,那时皇后不怎么言语,时常恹恹地出神。”
我细细回想,是了,我忆起了。有段时间,姐姐确实神情不好,我记得清楚,是因为那时太子不小心打碎个花瓶,姐姐则动怒,狠狠打了太子一顿。要知道,姐姐素来疼惜太子,从来舍不得打骂,即便是曾打碎先皇赐的玉如意,也不见姐姐如此气恼。不过那次太子被打而卧病在床三日,姐姐却又后悔,我也看见过那时姐姐夜半坐在太子床边落泪。
“说来也怪,皇后那时不过是去了趟依兰殿,回来整个人就变了,有些莫名的愤怒,莫名的哀戚。也是坐实了依兰殿是鬼屋,不太干净的传闻。”
我诧异,“你说什么,姐姐是去过依兰殿后,才…”
看着淡眉点头,我想我明白了,姐姐不是邪魔入体,不过是见到了一些不该见的东西,心中有些坚持的美好破灭了罢。原来,姐姐很早便知道了真相,可即便这样,依然疼惜着太子,依然爱护着皇上,至死都不忘为他们谋划。这样的女子,心中是满满的爱啊!
“娘娘!”听着门外玖丫头的喊叫声,我回头,却看着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跑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玖丫头平日是个谨慎的人,这般动作,看来是有大事发生。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