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7秒记忆》苏念卿cream

13、ＢＬＡＣＫ＆ＷＨＩＴＥ ＦＵＴＵＲＥ

　　上官蓝又一次删掉了一切的联系方式，她开始相信宿命，她的宿命是一辈子逃避不了孤单，一辈子担当独角戏的角色。她不再惧怕车，不再惧怕旅馆，她现在惧怕的，是人。每爱上一个人，她的身上就会多出一道美丽的伤口，她不是鱼，那些伤口无法在７秒后愈合。
　　她离开了南京，到处旅游。她逛西塘的小巷石皮弄，坐绍兴的乌篷船，听嵊州的越剧；她去西安看骊山晚照，华岳仙掌；去张家界看金鞭岩，五指峰；她去人间仙境丽江，鸟儿在蓝天白云间鸣啭，潺潺的流水洗涤了她身上和灵魂上厚厚的尘埃。
　　没钱的时候她去酒吧唱歌，一晚上唱５、6首，挣３００多，十几天后她又会离开，去另一个地方，她剪掉了一头青丝，用坚冰包裹着全身，倔强的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难熬的冬天来了，郑家尧不知道他的冬天会不会结束。
　　他的双腿冻的发紫，小腹微隆的孟雨看到后偷偷落泪。之后郑家尧临睡前，她都会端去煮好的艾叶水给他泡脚。
　　他双腿的神经疼痛来得也愈发频繁，愈发强烈，脚的很多部位都会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痛之前没有一点征兆，痛时犹如被锋利的大刀猛地劈下。有时吃了镇痛片也止不住疼，疼痛袭来的时候，他只能用力屏住呼吸，忍耐着，稍一松气，疼痛会迅速向周围扩散，忍过之后就剩大口喘息。孟雨想给他按摩，可是碰到任何一个地方，他都会更加疼痛难忍。半夜疼痛发作时，怕影响孟雨，他会轻轻的去书房。他曾在这里给上官蓝扔被单，骂她文盲。
　　“文盲，我答应你，好好爱她。你要找一个更好的人，好好爱你。”

　　三年后的初秋，上官蓝在站台躲避暴雨，一辆车停下后，身旁的人问她是不是９９路，她斜睨他，反感这种搭讪方式，之后她才发现他是低视力，没有拿盲杖，没有戴墨镜，但是他看不清公车牌。
　　她冲进暴雨奔向旅馆，暴雨中的她竟然觉得有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暖一点点地填满了她空洞的心口。她想到他温和的笑，他身上的薄荷香味，他轻轻地抱住她。。。

　　她倒出了箱子里的东西，手探进夹层，拿出了一张名片：几行中文，外加几行凸起的点字。
　　“喂。”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
　　“喂，你好？”
　　“阿然。。。”她的泪掉了下来，原来她还会哭。
　　“蓝？。。。蓝！。。。蓝，你在哪儿？”他的声音颤抖。
　　“凤凰。。。”她的心也跟着颤抖，原来她还有心。
　　“好远。。。你。。。还好吗？”
　　“恩，很好。”
　　聊了会儿近况，上官蓝说了再见。
　　林然说好好照顾自己，他不敢说出那两个字，他怕是再也不见，他怕他承受不起那份伤悲。

　　林然听到门铃声，摸盲表，凌晨三点多，他脑中闪过上官蓝，只是一闪而过，他不敢让自己做梦太多，没有希望总比希望的破灭来的好受些。
　　“ｈｅｙ，没想到再见来的这么快吧～”上官蓝挥手。
　　“。。。。。。”林然不敢相信。
　　“礼物拿来，你说后补的！”
　　林然探出手，摸到她细碎的短发，接着抚上了一张细腻的小脸，他感觉到她嘴角的弧度拉大，滚烫的液体滑向他的手心，手背。。。
　　他紧紧的将她拥入怀里，贪婪地吸着属于她身上的独特香味。他很害怕，他怕她又会变成空气中一缕无法捕捉的轻烟，迅速消散。她就是那样，不分昼夜的突兀的撞进他的世界，然后没有一点征兆的转身离开，独留他一人孤独地思念着，有细微的疼在他的心中蔓延开来。
　　“哎哟，勒死我了。”
　　他笑，心里的花一朵朵的盛开。
　　“好饿。。。”她轻咬他的下巴，“不给我东西吃我就吃了你。”
　　他拉起她的手咬了一口，和她一起进厨房做了碗面，听她大声吸溜着，时不时的喊烫，就这样一直下去，真好。
　　他给她戴上了准备了三年多的礼物：鱼形玉佩。曾经遇到的人，曾经做过的事，烟消云散，他们可以从头开始。
　　上官蓝看着温润如羊脂的和田玉，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找到了向往已久的桃花源。

　　二人睡到第二天正午，上官蓝枕在林然的臂弯里。
　　“告诉你一件事哦~”
　　“恩。”
　　“这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哦~”
　　“恩。”
　　“听好了哦~”
　　“恩！”
　　上官蓝凑到他耳朵边神秘兮兮的说：“这。。。是。。。秘。。。密。。。哈哈哈哈哈哈”
　　林然晕厥。
　　“严刑拷打，从实招来！”林然挠她的痒痒。
　　“哈哈哈哈哈”她乱踢着笑出了眼泪。
　　“说不说！说不说！”林然继续挠着。
　　“好，哈哈，好，好好好。”她喘气，又凑到他耳边说：“我。。。爱。。。你。。。”

　　起床后，上官蓝穿着宝蓝色超长的波西米亚裙站在落地窗前，，阳光透进来落在她的身上，异样的温暖和光亮铺满了她的心田。
　　“你穿蓝色真好看。”林然从身后环住她，在她的耳边柔声说。
　　“你看得见？！？！？！”她猛地转身，觉得不可思议。
　　“啊。。。”林然摸着被她撞疼的下巴，“我的眼睛有光感啊，光线好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一点鲜艳的色块。”
　　“那你能不能看到我？！光线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时候！”
　　林然无奈，“只能看到一点灰色的阴影。。。”
　　上官蓝失望，转念一想又满足了，她在林然的怀里蹭着：“还好，我家阿然不会生活在黑暗中。”
　　“恩。。。其实呢，认为盲人生活在黑暗中算是明眼人的一个误区吧。”
　　“啊？”
　　“很多盲人眼前不是一片漆黑的。像。。。低视力的盲人，他们就有一点视力，一般来说能看到东西的轮廓，只是看不清而已。至于具体能看到多少就取决于他们残存的视力了。”
　　“是不是就像高度近视的人摘掉眼镜看东西一样？”
　　“差不多吧，不过近视是可以通过带眼镜矫正的，低视力的患者无法矫正。”
　　“那。。。没有视力的呢？”上官蓝忍不住好奇，心却隐隐的疼。
　　“没有视力的也分有光感和无光感啊。有光感的盲人看到的世界可能是白茫茫的或者是深灰色的。有时视神经受刺激的话还会有类似闪电的亮光一闪一闪的。”
　　“那没有光感的呢？”
　　“如果是有过光感后来消失了的，看到的世界大部分是黑色的，不过也有少数人会出现其他情况。先天全盲的话，看到的可能就是一片虚无，因为对他们而言，黑白等颜色是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林然又补充道，“先天失明和后天失明的胞友的情况也不尽相同。”
　　“好复杂。。。”上官蓝一头雾水。
　　“人，本来就很复杂。”
　　“我不要！要不我们都变成鱼吧？简简单单的多好~”
　　“好~”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变成什么都好。

　　这次谈话后，上官蓝的衣柜里多出了很多鲜艳亮丽的色彩，桃红，海蓝，正黄，亮橙，深紫。。。

　　初春，郑家尧和孟雨在商场三楼逛完进了电梯，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他看到了挽着林然的上官蓝，着一袭亮丽大红色风衣的她似乎有种无穷的魔力。冬天，真的过去了。

　　上官蓝也看到了他们，郑家尧的名字梗在喉咙口，喊不出来，咽不下去。
　　“怎么了？”林然察觉出她的异样。
　　“没什么。。。”心口淡淡的疼，“看到家尧和小雨了。。。后悔没有叫住他们。。。”
　　“有缘的话，还会再见的。
　　“我不要做鱼了，都忘记了是会孤单的。”四年后，她才回答了林然那晚的提问。
　　“跟着你混全得有孙悟空的道行啊，一会变鱼，一会变人的。。。”和她待久了，林然也会时常开玩笑了。
　　“还孙悟空？！你顶多一猪八戒~”她说着还不忘动手按林然的鼻子。
　　“你是猪八姐！！！”林然也动手。

　　一路走来，曾经的泪，曾经的笑，曾经的爱，曾经的恨，曾经拥有过和失去过的一切，让我们有遗憾，亦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