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994年•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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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高中才知道读初中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不知是社会上的什么重要考试要在他们学校借考场，让他们平白无故地多出半天的休息时间。其它同学都欢天喜地，班干部们却乐不起来，老师利用起人来一向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遵师命帮忙布置完考场又“顺便”打扫了教师办公室，等吴永心走出学校，时间已经和平时下晚自习的时间相差无几了，拖着步子，她慢慢地向车棚走。
肚子疼，气温才刚刚降低一点儿，可刚刚洗抹布的时候她碰到自来水却觉得冰凉。今天是第二天，量多，她穿的是浅色裤子，希望到家之前不要出事。
取了车，吴永心小心地骑上去，刚蹬了没两步，就听见后轮咯棱咯棱地响，下车低头一看，气门芯儿被拔了。
正低着头犯愁，听见有人冲她喊：“吴永心，气门芯儿被拔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她扫一眼：“不用了。”
那人不放弃，一蹬踏板骑到她面前：“客气什么！反正我们都顺路。”
谁跟他客气，车棚的这个角落这么暗，他隔得那么远还能一眼就看见她气门芯儿被拔了，自露马脚。
“真的不用。让让。”吴永心扶着车头拐方向。
来人没招儿了，朝她身后摊手。很快，又一辆自行车追上来：“我送你。”
吴永心回头看一眼，把车彻底拐过来，擦过来人身边，推回学校门房：“大爷，我车坏了，在您这儿放一晚上，行吗？”
门卫大爷是个老好人，笑呵呵地帮她把车接进去。
存好了车，吴永心回头往学校对过的公车站走。
“吴永心！”耿斌气急了，刚才说要送她时绷着的冰冷态度再也维持不下去，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儿。
“……我都跟你说了这招没用，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她这种没有温度的人。”之前帮他打前哨的朋友为他不平。
吴永心全当没听见，等到公车一来，上车就走。
结果第二天就有人杀上门了。
方以竹特别乖巧地跟陈丽容打招呼：“阿姨，我们学校也被占用考场。唉，我的成绩现在太差了，来找吴永心问问功课。”
陈丽容感动够呛：“哎哎哎，去永心房间吧，我给你们做吃的。”
方以竹进了房间，看见吴永心皱着眉头，马上变了脸：“干嘛，不欢迎我来？升入重点了不起啊！”
吴永心肚子疼得转筋，佝偻着背，也不跟她啰嗦，只问：“宋超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昨天对人耿斌无情呗。”
吴永心没想到好友这么口无遮拦，急忙看了看门口，还好没人，伸手比了个“嘘”的动作，等方以竹坐到书桌边，回手就撕了张草稿纸，刷刷刷地写字：
——你们别再胡闹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耿斌，竹子和宋超这样让她很为难。
方以竹认真地看看她，点头，抓起自己的笔：
——知道了。
再瞥她一眼，又写：你现在在那个班行情怎么样？
什么行情？竹子也是从这边的初中部出去的，对于高中部变态到什么程度难道不了解？
她们学校的初中在全市排名中只居于中游，可高中部却是数得着的省重点。初中时她在班上一直算是尖子，现在到了高中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身边的同学都是各校考进来的精英，全班一共47人，刚过去的期中考她排名21，为这个她急都急不过来，哪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偏偏竹子不放过她，见她没反应，直接拿笔戳，敲敲纸面又抬抬下巴。
吴永心拿起笔：
——不怎么样。
——你们班上没帅哥？
这跟有没有男生长得帅没关系，吴永心有些不耐烦，开口：“竹子——”
方以竹根本不听，奋笔疾书：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耿斌，他长得那么帅。
突然又两眼发亮：你哥房间里的那个，是不是‘他’？
吴永心红了脸。
表哥大学毕业之后直接进了四姨夫的公司，承泽哥继续读研究生，课余时间在公司里兼职，今天过来不知和表哥商量什么。
“喂！”方以竹见她发呆，喊一声。
“别说这个吧。”吴永心哀求。
方以竹不理，抬手又是一行字：
——你怕什么？
换一只橙红色的荧光笔，划出大大的三个字：“施、承、泽！！！”双手举着在吴永心面前大幅度地晃。
“永心，郑浩的键盘坏了，放你屋那个旧的呢？”两个小女生正打闹，门上响了两声，施承泽径自走了进来。
吴永心抢草稿纸的动作停顿，身下一阵涌动，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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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郑浩他家里人知不知道小永心对他……
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这样的年纪，多少都会有些单恋暗恋什么的，想当年自己读中学的时候不是一样对那个刚毕业分配到学校的英语老师迷恋过好一阵儿。没事。
况且现在他哪还有心思烦恼小女孩的暗恋问题。
施承泽从郑家快步走出来，一路看表。小佳这么多天没联系他，刚才电话中的语气也有些奇怪，他不得不打起所有的精神来应对。
在学校门口下了车，施承泽急着往约定的地方去，想起身边没整钱了，脚步一旋又转个方向。
赶上中午银行换班，只开了一个窗口，等等吧。
前面有人取了钱退出来，回身走了两步看见他，笑着打招呼：“也来取钱啊？”
是同班的乔敏。施承泽点头：“你也过来了。”
“嗯。”乔敏并不走开，反倒欲言又止：“你和王佳……”
他前面排着的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嘟囔着从窗口退开，施承泽一看，只能抱歉地对乔敏笑笑：“到我了。”
“哦，那好。”乔敏忙让开：“再见。”
迅速取了钱，施承泽一路小跑，到了地方，远远地就看见靠窗的座位上女友正对着汤锅发呆。
“点了吗？”走过去坐下。
“点了，清汤锅。”
施承泽苦笑，她喜欢吃辣，平时别说清汤，他建议鸳鸯锅都会被她驳回，一定要辣，而且越辣越好，他有过陪她吃完火锅第二天满脸火疖子的经验，现在却——这和人之将死的道理是一样的。
眼看着汤滚了，他也不多问，端起一盘她最爱的蟹棒往里放。
王佳却没动，沉默良久才轻轻开口：“签证下来了。”
施承泽的动作一顿：“……什么时候走？”
“没这么快。”在他脸上看不到太多的表情，王佳有些忐忑：“公司那边……”
“手续有问题？”看出她的为难，他问道。
“还是违约金的事，协商不成。”
施承泽心里清楚，小佳这半年说是在工作，其实就是找个挂靠不要回原籍，先想着考研，后来又改变了想法要出国，这么多事情一忙，工作状态可想而知，现在要走，原单位一定有所为难。
“多少钱？”
王佳更难启齿：“你知道，我没拿到全奖，这边准备的钱又……”
“需要多少？”
“……三千吧大概。”
“我来想办法。”施承泽打断她：“趁热吃吧。”
王佳还是没动，看着他的面无表情，只觉得眼睛被锅里升腾起来的热气熏得发烫：“你……会不会等我？”
施承泽停了夹菜的动作。她要他怎么回答？说“会”，不现实；说“不会”，太伤人。
算了，毕竟交往一场。
“会。”“最好不要。”
两人同时开口，王佳却比他坚决得多：“钱我一定会还你，但我不会等你。”
很好，几年的情分换来这样一句话，好得很。
大一的时候，老尚靠着老乡的名头硬是抢先和他们这届唯一的美女寝室做了联谊。一个月的时间，两个寝室果然不负众望地出了两个班对。
但并不包括他们。
施承泽知道自己长得不差，可那时候刚从农村家里出来，身上的土味都还没有完全脱掉，又是个没长开的闷嘴葫芦，除了因为成绩好在班上混了个学委，没什么突出之处。小佳则正相反，成绩中上，再凭着出众的长相和开朗的性格，一入学就赢得了班上大多数男生的注目。
他也觉得她漂亮，可绝对是纯欣赏，从没想过会和这样的女生有什么交集。
直到那一天。
他因为奖学金的事儿去女生楼找人，正在楼下等，听见传达室的大妈按了通话器冲着楼上大喊“502王佳电话”。没多久就看见她穿着睡裙拖鞋冲下来，没注意到他，径自过去听电话。
他找的人不知在磨蹭什么，迟迟没有下楼，他只好等。
直等到她差不多讲完电话，他觉得上前打个招呼比较好，刚走到她身后，就听见她对着电话那头大喝一声“我是流氓我怕谁”，吼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顺便承受周围投射过来的惊讶目光。
正尴尬，她回身，迎面撞上他不自在的笑，愣了愣，在他还在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拔腿狂奔上楼，留下他盯着她翻飞的裙角和赤红的脸发呆。
那以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渐渐地被身边人看出来了，纷纷调侃，久而久之，也没有谁跟谁表白，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三四年的时间，得到这样一句话，好得很。
“钱我明天取了给你。”昨天爸来电话说盖房的材料已经买齐了，人工费等晚点再给应该不要紧。
从钱包里抽出张老人头放在桌上，施承泽起身，第一次把女友留在了身后。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1994年•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