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脑洞合集》宝剑国王

1、Voice

　　Voice

　　[零零：你在我身旁]

　　叶锦遥推开那一扇纯白色的病房门，眼睛瞬间被透过窗帘的日光灼痛。尘埃在空气中静静的浮动，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尽管一切不甚美好，叶锦遥依然笑得灿烂——因为她知道，他还在这里。

　　一直没有离去。永远不会再离去。

　　还没等她陶醉在自己的诗意中三分钟，吵闹着一定要把窗户全部封死的声音就自病床方向喧嚣起来了。男孩用被单把自己整个蒙起来，感觉就像是阿拉伯人。

　　“我说……阮葵，你快点给我闭嘴！”愤怒到极致的吼叫。淑女度down到负无穷。

　　[零一：穿越时空的少女]

　　北京时间七点二十五，距离晨训还有五分钟，叶锦遥在学校大门前被人堵住了。

　　叶锦遥看着那个鞠躬成标准九十度的男生额上直冒黑线：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要知道被众多学生注视并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而当由于鞠躬的人是凉山高中第一美少年尚秋棠、使得观众皆为愤怒的女生时，尴尬度更是冲破水银柱，直达河外星系。

　　美少年，如果是要向我递情书，请不要选择人群密集处。

　　尚秋棠见对方完全没有反应，怕她怀疑自己的真诚，于是将脑袋低的更深，大声的恳求：“请问你是不是拥有穿越时空能力的叶锦遥？请你救救我的朋友吧！”

　　……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尚秋棠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却百思不得其解的看见对方正在播弄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古旧手表。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诡异了，没有烟雾，没有惊天雷，甚至没有任何从少女漫画转变成少年漫画的征兆，叶锦遥就在众目睽睽中消失不见了。叶锦遥感到一阵飕飕的凉意——这是穿越时空的副作用，她身边的景色和人流在不断倒退着，之后随着“叮”的一声叶锦遥的世界终于和正常的世界接轨了。

　　她抬腕看了看手表，表盘上指针却指向七点一刻。

　　所有学生该上学的上学，该在家门口吃早点的吃早点，没有带学生证的继续被门卫叔叔拦住干着急，站在学校门口搜寻着什么的尚秋棠依旧被众多花痴注目，叶锦遥还在马路上晃悠悠，不求早到，只求能最低限度的保证自己不迟到。

　　叶锦遥做苦恼状。叶锦遥做沉思状。叶锦遥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做“苍天呀，你原谅我上个星期捡了五快钱没有交给警察叔叔”状也没用了。如果按照原定路线去上学就一定会在校门口被堵截，所以她一咬牙，还是在笔直通向学校大门十分钟保证到达的宽敞马路、和能够抵达学校后山可天知道要花几个小时的神秘小巷中，无奈的选择了后者。

　　如果可以的话，叶锦遥真想对着天空大喊一句：“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耶稣基督宙斯大神，救救我吧！”

　　没准她还真在心底默默的喊过，于是，三分钟后，天上不知哪路神仙还真的给她派了个帮手。在她胆战心惊且疑神疑鬼的穿过某片传说有鬼的小树林的时候，那位传说中的帮手在她身后发出了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世界录像机被谁按下了慢进键，叶锦遥的脖子扭到了自己都想象不能的程度才终于看清对方：漂亮的头发上泛着金黄色的光，柔软的额发下却是一张典型的东方面孔。有着古代男子的气质，现代男生的张扬与冷酷。身上的凉山高中全黑制服典型是学习的不良少年们衬衣长过外套的穿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显得十分得体。笔直俊挺的身材，比一般男生要瘦。

　　如果是少女漫画，那么此时就可以打出“女主角A与对男主角B一见倾心，她将如何展开自己生命中第一场圣洁的恋爱呢？”之类的横幅了，可是，这里是灵异小说，所以所谓的男主角B打着一把灵异的蕾丝阳伞，女主角A那扭成灵异角度的脖子慢慢回转，并在心里告诫自己：“是幻觉，是幻觉……”

　　“Sie sind die BlattmosaikdirektübertragungUsted es el telecontrol del mosaico de la hoja葉のモザイクリモートであるか？Are you Yejinyao请问你是叶锦遥吗？”历经西班牙文德语日文英语之后终于切换对了输入法，男生笑笑，“没办法，工作需要，学习的语言多了点。”

　　随便你。别再来打扰我就好。叶锦遥默默的想，于是自顾自的把这个看起来很碍事，实际上也绝对是如此的家伙远远的甩在身后。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家伙居然打着一把伞悠闲自得的跟上来了。

　　前方……是学校后门。

　　[零二：无法触碰阳光的少年]

　　凉山高校有鬼。这是流传很久了的怪谈，几乎都要变成真的被刊登在校报头条上。这只鬼不是青面獠牙，没有张牙舞爪，但是非常可怕。所以管你是宇宙霹雳无敌美少年，打着蕾丝伞的奇怪美少年，还是患有失语症的超能力美少女，只要迟到都一样得给这只名唤“数学老师麻子李”的鬼罚站到走廊上去。

　　于是高二三班外的走廊顿时变身成众人瞩目的T台，无数花痴与好奇的眼神射过来。

　　“请问你是不是……”不愧是美少年尚秋棠，即便是在众人注释的情况下依然泰然自若的开口。
　　开始了。

　　开始了开始了开始了。

　　正当叶锦遥绞尽脑汁的想逃跑的方法时，却听到尚秋棠说道：“你是不是阮葵？”

　　诶？原来不是“你是不是有超能力的叶锦遥？”么。叶锦遥松了一口气。不过……阮葵是谁啊？！最算自己的存在感再怎么弱，对方也没道理会弄错姓名……不过，阮葵……？叶锦遥突然对这个名字产生了熟悉的感觉，然后她在自己内心的花名册某地某个名字下画上了一道红线。

　　阮葵。是两年前的他吧，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献殷勤的隔壁班男生……但是……

　　女生随尚秋棠的视线看过去，站在焦点处的果然是仍然撑着蕾丝阳伞的奇怪美少年。

　　美少年迟钝异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尚秋棠是在和他说话，于是指着自己的鼻尖说：“你问我？我叫向阳。”

　　“翔阳？你为什么不叫湘北？”尚秋棠脱线性质继续展露。向阳白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但一直沉默的叶锦遥却毫不费力的就从读音中猜到了这两个字的写法：向阳，向往初升的朝阳。
　　既然叫着这样的名字，为什么还会一直打着伞来遮挡阳光？为什么要亲手推开唾手可得的挚爱呢？这不是很矛盾么——这个想法才刚在叶锦遥的脑海中浮现，就被神经大条的尚秋棠问了出来。

　　……由此可见，坐在凉山第一美少年王座（有退位让贤倾向）上的尚秋棠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鉴定完毕。

　　“这个嘛……”向阳犹豫了片刻，暂时收起了阳伞，顿时，他身上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开始冒出阵阵轻烟，“因为我并不是人，如果被阳光照射到的话，我就会消失。当然我也不是厉鬼啦~”向阳摆摆手，但是已经瞬间退到墙角的两人却丝毫没有想靠近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遇到阳光就会蒸发，会消失——感觉像是小说或电影中相当常见的设定。叶锦遥联想到的是《惊情四百年》中那带有悲剧色彩的吸血鬼伯爵，尚秋棠的第一反应则是眼前这个家伙说不定和《钟楼》里那个只在暗夜活动的白化病人是亲戚。

　　但由此联想到什么并不是重点，最重要的还是为什么此“人”会出现在校园向小说中才是真的吧……

　　于是，吊足了所有人胃口之后，向阳才慢条斯理的说：“我是来实现叶锦遥的愿望的啊~”

　　“……我根本不认识你，”叶锦遥不由得扶了扶额角，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嘴巴用唇形告诉对方，“你到底是谁啊……”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向阳的食指几乎要戳上叶锦遥的鼻尖，感觉就像是被激怒的老好人“居然这么快就忘了我是谁……你以为你手上带的那块手表是从哪个好心人那里抢来哒！”

　　一直交通阻塞的大脑回路被向阳四溅的口水打通了，叶锦遥作经由神明指点而有所领悟状。

　　[零三：不只是停留在过去的愿望]

　　去年的这个时候，没有大雪没有SARS有的只是跟在叶锦遥身后的奇怪制服少年。黑帽黑衣黑裤也许在其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下还有一副黑心肠的少年对叶锦遥死缠烂，打只为替她完成愿望。

　　无论叶锦遥如何解释，那个男生都始终与她保持十步距离……觉得自己个人空间遭受极大侵犯的女生表现的异常果敢，倒地交剪腿+舍身抢背击头+后大回旋踢+撑地式踢法直截了当的把这个所谓的神的使者强迫送进神立综合医院重症监护室。在背着一双翅膀的天使们将之担架抬走时，她还顺便一把扯下对方手上的具有穿越功能的手表作为这些时日来的精神损失费。

　　原来是住了一年之后顺利出院了么……要不要再把他送进去一次呐？叶锦遥真的有和严肃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从她逐渐阴沉下去的脸上看出端倪的向阳不禁吞下一口口水后退一步，摆手道：“要相信我啊，我真的可以帮你实现愿望的！”

　　闻言的尚秋棠立即光速般冲过来，如婚礼中的新郎一般捧住向阳的手，单膝跪地，眼睛犹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漫画中的少女一般闪烁着犹如星星般的光芒：“亲爱哒~你能帮我实现愿望么……”

　　你就跟着这个很有前途的凉山高中第一美少年吧，很腐很有前途哒~这样想着的叶锦遥抹去额上的冷汗，长叹一口气。也不顾众人惊异的眼光与数学老师麻子李的怒吼，径自离开。

　　向阳立即将阳伞收起化作标枪，不，是化作了长矛飞投出去！但最具有攻击性的却不是那把伞，而是向阳之后的话。那些话几乎要将叶锦遥戳个对穿：“喂喂~你不想要回自己的声音了吗？！”

　　声音。

　　声音声音声音。

　　被戳到软肋了。

　　走在前面的女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眼神像是再说：“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

　　你，真的，可以帮我找回声音吗？

　　向阳说不定是有着读心术的隐藏属性，他一眼就看出了叶锦遥的疑惑，于是挣脱美少年尚秋棠的纠缠，双手握拳背后冒出温度高达1400度的火焰：“当然！全世界只有我能帮你找回声音！”

　　[零四：声音收集]

　　向阳全副武装：头上顶着暂时充当遮阳伞的大沿帽；背上背着名为“声音搜索器”的类雷达；手上拿着金属探棒；腰间挂着指引水晶吊坠开始为叶锦遥寻找失去的声音。一时间凉山高校内谣言和怪谈又四起。

　　叶锦遥的房间，常去的早点铺子，教室，操场……在这个城市中叶锦遥曾到过的多有地方，向阳和叶锦遥都重新走一遍，搜索遗落在时光之中的声音。平凡如：“妈妈，我出门了~”；无奈如：“老板，来一碗拉面，不要葱姜蒜不要辣椒不要咸菜……”；抱怨如：“这堂课怎么过的这么慢！”；花痴如：“七班那个体育委员好养眼！”都被向阳仔细的收集起来，拂去灰尘，剥落锈迹，消掉杂音。

　　留下的，只是最干净澄明的声音。

　　一直跟在向阳身后的叶锦遥百感交集，她其实很想问问这个自称向阳实名阮葵的男生，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无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

　　她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却一头撞上紧急刹车的向阳。他的探棒和吊坠都指向同一方向，本该是毫不犹豫就去搜集声音的他却扭捏的询问：“我们要不要去……？”

　　扭过头，叶锦遥对着挂有“女洗手间”门牌的地方抽动两下嘴角。她摆摆手，用口型戏谑的“说”：“你怎么不去男洗手间搜搜看呀~”

　　“去过了，但那里好像并没有你的声音。”

　　……那还用说！

　　杀意。

　　此时此刻从叶锦遥内心腾起的情感无疑是杀意。

　　丝毫不知自己已在神立综合医院门口晃悠一圈的向阳突然转移了话题：“这里的声音也收集的差不多了，下面改如何移动？”

　　叶锦遥略微思索，牵过向阳的手，在他手心中画了一个“十”字。

　　向阳看着叶锦遥化过手掌的痕迹，中指到掌跟的连线与生命线相交，像是被狠狠的灼伤了似的。随后，在叶锦遥一个爆栗的催促下，向阳牵起她的手，来到了凉山市中心医院。

　　处处都是消毒药水的味道，处处都有白衣天使与死神在不耐烦的说“一边去一边去，别挡道”，处处都可见伏在病床边嚎啕大哭的病患亲属。越是接近重症监护室，这样的情形便越是常见，几乎由每十平方米一次激增为每两平方米一次。

　　隔着厚厚的玻璃，叶锦遥踮起脚尖和向阳一起向里张望着：在独立病房中，躺着一个沉睡中的少年。少年的皮肤与覆在他身上的床单一样苍白，像是那些瓶中的花朵，依然娇艳只是不再鲜活。放在病房角落的仪器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只有上下跳动的绿色折线证明这个酷似向阳的少年还活着。

　　向阳举起那些千奇百怪的“声音收集器”，直接无视叶锦遥惊讶的表情穿墙进入了那间独立病房。他四处搜寻着叶锦遥的声音，甚至是连墙角床底这样的小细节都不放过，大约四分之一柱香之后，他不得已放弃了。他与叶锦遥相隔玻璃而站，叶锦遥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也能猜得出来他瘪着嘴说了些什么：“喂……为什么我在这里收集不到你的一丁点声音？甚至是一句感谢，一声哭泣都没有。好歹我也是因为救你才被撞伤而住院的诶~”

　　向阳就是阮葵。她早该想到的。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

　　两年前，叶锦遥还只是学校歌剧社的一名小小的候补演员，她日夜练习，只为有一天能站上那光鲜非凡的舞台高歌。而就在她第一次上台的那天，命运却毫无预警的出现直角——在赶场穿越十字路口时，一辆违章汽车直直的向她撞来。

　　当时的具体情况无人知晓，叶锦遥只记得自己被一股强力推开，然后待她从路边缓过神来时，周围已经围满了议论纷纷的人群。“真是可怜啊……那男孩还很年轻呢……”，“是啊，为了救人，把自己搭上了……”

　　轻微擦伤的叶锦遥顺着所有人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了在血泊中昏迷的男生。她无法克制的尖叫并晕倒，之后就永远的失去了声音。

　　“也就是说，你在车祸现场的声音才是我们所没有收集到的声音咯？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去吧~”“听”完叶锦遥的诉说后，向阳的心情微微有所好转，他正欲离开却被叶锦遥抓住了衣角。

　　她“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向阳突然凑近过来，声音里满是温柔，四周的空气都似乎流动着不可言说的暧昧，“我记得你那次去赶场时穿的礼服还是我借钱给你买的，要是你死了，谁来还钱啊。”

　　好想一脚踢飞啊……叶锦遥满脸黑线的跟在哼着小曲的向阳身后，竭力忍住自己踢飞此人的冲动。

　　[零五：平安夜]

　　很快就到了平安夜。

　　鉴于最近向阳的精神并不是很好，叶锦遥也就没有再和他贫嘴，也没有多提圣诞礼物的事情。在晚自习之后，向阳自己提出要带她去拿圣诞礼物。

　　难道不是“你送”，而是“我拿”么？怀着这样的疑问，叶锦遥紧紧的跟在处于精神恍惚状态的向阳的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跟丢了自己的声音。

　　“喂，到了。”向阳突然停了下来，用遮掩不住的疲惫的声音说道。害的一直低头思考的叶锦遥毫无防备的撞上了他的蕾丝花边伞。还不等“为什么突然停下啊……”这样的抱怨说出口，叶锦遥就被四周的环境所震撼。不，那应该被称作是“环境”么？还是说，叫做“幻境”其实更加贴切？

　　他们所处的地方正是两人初次见面的小树林。低矮的树枝上挂满晶莹剔透的水晶灯——叶锦遥当然知道那并非真正的水晶灯，那些被摆在商店玻璃橱窗与展柜中的水晶只是被人们参观、估价、出售或购买，而绝对不会向树林里的这些，在自然中展现自己的美。

　　每一颗水晶灯中都隐隐燃着淡蓝色的火焰。正当叶锦遥疑惑的时候，向阳疲惫的声音传来：“那些在水晶灯中燃烧的火焰就是你的声音。”女生一惊，忙把那些由看不见的线挂在树枝上的水晶灯小心摘下，捧在手中，生怕他们摔碎了的样子。那些水晶灯一碰到叶锦遥的手，都像冰一般化开了，于是藏于其中的淡蓝色火焰便开始在四周燃烧起来，他们化作千千万的声音将叶锦遥紧紧包围。

　　她第一次笑的这么灿烂，仿佛登上了由月亮做镁光灯、树林做观众、流水声做掌声、草地做地板的舞台。她回头望向向阳，却发现后者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变透明。她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他消失在一片“怎么回事啊，这次又没有考好”“那家的臭豆腐不要去吃，会肚子疼的”“啊啊，弗雷德最逗了~”之类的毫无关系的蓝色声潮中。

　　向阳，我喜欢你。

　　喂，我喜欢你啊！

　　像这样原本想说的话却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本来在两年前我就应该死了，只是知道你一直希望能站在舞台上歌唱。我想，帮你完成你的愿望。所以现在也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向阳的声音如同洁白的羽毛一般，从接近天际的地方缓缓落下，掉进树林旁边的窄河中，流向未知的远方。

　　就像是流向了际遇的终点。她无力的蹲下来，无声的抽泣渐渐的转变为没有形象的嚎啕大哭。声音——这是叶锦遥所收到过的最值得欢喜也最值得伤悲的圣诞礼物。

　　[零六：时间隧道之夜]

　　翌日，生活依然回到了原点，赖床梳洗一边吃早点一边跑步上学，只是被一脸“快交出来，再不交出来就给你死哦”的、带着学生会身份牌的学长学姐们拦在校门外时，却再也不会有一个打着蕾丝花边伞的奇怪男生变戏法似的拿出学生证交给她。

　　浑浑噩噩的上完了物理课，牛顿第O定律将叶锦遥本就脆弱如腐烂苹果的心灵无情摧残成榨汁机里那一滩果泥。还未等名为“课间十分钟”的神奇生物将这一滩果泥重新捏成人形，来自数学老师麻子李的无敌必杀技——随堂测验又接踵而至。从全班的抱怨声中可以看出学校的确是人生冒险中的第一大魔王。

　　叶锦遥无精打采的提起笔，对于这样的随堂考试她一向是不在乎的，因为就算一道题都不回答，只要在老师公布了正确答案之后使用手表穿越回考试现场，再填写上标准答案就行了……

　　等等！

　　她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当所有人都纠结于立体几何与正态分布的时候，坐在教室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叶锦遥揭案而起，声音透着仿佛是迎接下一个千禧年的激动与刮刮乐差一个号码中头奖的懊恼：“我真是笨蛋！怎么到现在才想到！”

　　然后这个笨蛋就在拨弄一番手表之后于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股烟雾消失了。本来装出一脸温柔正准备安慰好学生考试不要太紧张的麻子李干笑两声，自我安慰到：“啊，肯定是最近工作压力太重了……”

　　在叶锦遥的脚下出现了一条虚拟的时间轴，宛如教科书上那些三维坐标轴一般，有着精准的刻度。那条轴自动向前滑去，最终停止在十二月二十四号的二十三点五十分。树林、河流、月光……所有的道具又被时间这个老导演重新布置妥当，只是这次，站在光鲜舞台上的主角之一已经知道了下半场剧目的走向。

　　向阳站在河流之上，流水匆匆自他脚下经过却丝毫不能沾湿他的裤脚。他的面容像是一张白纸，上面用黑体粗字写满了疲惫、欣喜与疑惑。他的声音透着不可思议：“你没听见我说的么？在你身边那些蓝色的水晶灯里包裹着的就是你的声音啊！”

　　但叶锦遥却没有任何想象中的激动表现，她缓缓的蹲下身去，双手卡住自己的喉咙，像是要呕吐一样。

　　“喂喂，早就告诉你学校食堂的东西吃不得的吧……你就是不听……”向阳摇了摇食指，一脸无奈。在他正要上前去拍拍叶锦遥的后背时，却听到了宛如受伤的小兽嘶吼的声音：“啊……咳咳……”

　　那一瞬间，所有用于悬挂水晶灯的、那些看不见的绳索像是约定好一样一起断裂，水晶灯们摔在地上，跌成蓝色的粉尘。叶锦遥的身影在这一片淡蓝色的粉尘中显得模糊，只有声音是如此清晰，穿越过蓝色迷雾、穿越过树杈枝桠、穿越过两年的时光来到向阳身边：

　　“喂，我喜欢你。”

　　无论你是向阳还是阮葵。无论你是无法触碰阳光的少年还是只能永远躺在病床上的少年。我都喜欢你。

　　“所以，请你留下来好不好？”

　　叶锦遥冲上前去抱住了向阳，只要指尖还能感觉到向阳身上的温度，叶锦遥就不会感到平安夜的河水是那样的冰冷刺骨。人的感觉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某些时候特别迟钝，有的时候又敏感的吓人——比如叶锦遥虽然把头深埋在向阳怀里，却能感觉到他哭了。

　　向阳的脸上的确挂着泪，只是那晶莹的眼泪还未曾落下，就消失了。不，不仅只是眼泪，向阳整个人都在慢慢变得透明，他挣扎着想要用自己已经有一半已化作白光的手臂去拥抱叶锦遥，却只来得及趁自己还不曾完全消失说上一声：

　　“对不起。”

　　向阳最终还是消失了。叶锦遥跌坐在寒冬的湖水中泣不成声。

　　[零七：你在我心上]

　　如果说除了寺庙等有着基督教以外信仰的地方之外，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人感觉不到圣诞节的欢乐气氛的，那个地方的名字一定就是“医院”。本来打算再度穿越的叶锦遥一觉醒来发现起了变化的不仅是自己哭肿的眼泡，还有因为进水而永远停止在二十四点的神奇手表。

　　叶锦遥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中那一捧比窗外的太阳还要颜色鲜艳的向日葵，挤开那些拿着鲜花水果探视的病人家属，在看到重症监护室里一对陌生的夫妇趴在阮葵的病床边上恸哭的时候，她几乎要昏厥过去。幸亏护士小姐及时提醒“你是阮葵的朋友吧，他昨晚已经清醒了，转普通病房了”，她无力的双脚才被善意的篱笆支撑起来了。

　　在推开病房门的那一瞬间，叶锦遥看见少年扭过头来冲自己微笑。她知道，这一次，他会一直在自己身边，再也不会离去。

　　【the_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