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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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回到府上林逸琛依然闷闷不乐，这一切当然被其父林镇远看在眼里。对于今天的事林镇远是知道的，对于儿子的沉默他有些不以为然，他知道自己这个日儿子，纵然再有不满也只会放在心上。何况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哪有你当儿女的说不的道理。这样想着林镇远便向书房忙去了，既然见过了蔡家小姐，余下的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第二日林逸琛当值，他布防好了各宫各门的入道出口的守卫人数后，便准备带人巡查禁宫。这时听得手下郎将报蔡寒肖来访，他顿了顿，很快迎了出去，见蔡寒肖大刺刺坐于屋中主席，见了自己，只说一了一句“走”就起身出门。副将见此面露不满，林逸琛摇了摇头，然后跟了出去。
蔡寒肖在前面自顾往前走，林逸琛在身后跟着左拐右拐，两人停在一处僻静的小院落。
待林逸琛辨认出此地后，微微黯然。这处萧条得可媲美冷宫的殿宇，就是幼时他作为伴读时，与诸皇子读书的地方。地址是张太傅选的，此处离藏书阁不远，方便取书。林逸琛还记得自己七岁初为陪读时，第一任太傅张誉景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车马多如簇。后来迁去了别的地方，朱承佑登基后，这出宫殿便被废弃了。
凋零不过十余载。
蔡寒肖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林逸琛，慢慢开口道：“你见过我妹妹了？”林逸琛微一惊讶，点头，“是，见过令妹了。”
蔡寒肖冷冷笑道：“怎么？你那狼子野心的父亲是打定主意要让两家联姻了？父亲真是糊涂，竟然应了这老贼！这老匹夫贼心不死也就罢了，还要拉我妹妹下水——”
“够了！”林逸琛听得他这样漫骂自己的父亲，又是愤怒又是难受，他深知父亲这番作为在蔡寒肖这些拥护皇帝的臣子心中是逆贼的行径。林镇远是图谋不轨不错，可那是他的父亲，他怎么能听之任之。
蔡寒肖见他动了怒，反而不依不饶，“我倒忘了，你也是个叛臣，当年能背叛圣上，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林逸琛闻言一震，他按住腰间的剑柄，强把心中那股难平的激愤压下去。然而越是强压反而更难以抑制，自进京以来受到的屈辱、责骂、慢待此刻如泉水找到出口般喷涌而出。
两人一时剑拔弩张。
然而那股意难平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在他意识到蔡寒肖说的正是实话之后。他突然想起了姜云和他的父亲。可不就是这样吗？在世人的心中，自己早就没有政治节操可言了。
那边蔡寒肖也有些惊异于他迅速的镇定。仿佛受到某种感染，他开口道：“你知道吗？我只有一个妹妹，我娘去得早，自幼相依为命，兄妹感情很好，可你和你的父亲却——”说到此处他一把扯住林逸琛的衣领，“这与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说罢拔出腰间佩剑便刺，霎时间一道逼人的剑气直朝林逸琛面门袭来。
林逸琛一惊，连忙拔剑格挡，两剑相交，金属相触间在空气中擦出火花。
正在这时，殿宇中紧闭的大门开了，两人被这声音一惊，转头一看，吓得佩剑落地，两人也连忙跪了下来。
朱承佑站在门口，冷冷看着跪在阶下的两人。他虽未着龙袍，但那股逼人的气势并未去掉半分。“好啊，”朱承佑笑着开口，“好啊。”这两声道好令跪着的两人更是脚下生虚。他继续道：“朕的羽林将军和万骑将军真是好兴致，这么有空跑来这切磋武艺，万骑将军更是连当值都顾不上了，真是好兴致啊！”
林逸琛和蔡寒肖叩头不止，连道万死。随侍的严继恩忙道：“陛下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皇帝冷笑道：“没人杖责二十军棍，万骑将军既然这么有空，那么杖责后给朕继续跪着。”刚要拂袖进去，又转头补了一句：“给朕跪到明德殿阶前去，别叫朕看了心烦。”
待来人把两人带下去，朱承佑转身回房，严继恩把门掩上，又挥退了其他的小内侍。
“继恩，”朱承佑淡淡开口，“笔墨伺候。”
严继恩赶忙研磨铺纸，朱承佑持起狼毫一挥而就，将那纸张叠好，交给严继恩，“你自去，派可靠的人将信送到。”
严继恩领命而出。
朱承佑望着心腹宦官退去，起身将半掩的窗子隔开，遥遥望着西北方。
目之所及烟雾缥缈，宛如仙祗。那是香山所在。
明德殿是皇城三大殿之一，虽不是朝所，却是皇帝接见重臣和外国使节的地方，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多少士子寒窗苦读，渴望金榜题名，得君接见。这是何等光荣之事，但跪在明德殿前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此处离政事堂和南衙都很近，办公当值的官员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见林逸琛跪于此处，都面露讶色，更有胆大者对他指指点点。政事堂的林镇远也听闻了此事，也赶过来，众人见他出现纷纷噤了声。
林镇远看了一会，未做任何表示便离去了。众人见右相离去，也纷纷离去办公。
后来有太监前来传话，道是陛下旨意，将军可以回去了。
林逸琛站了起来，微微摇晃了一下。他刚挨了二十军棍又立马被罚跪，再是自小习武也有些支持不住。
回到府上已是满天星光。林镇远命大夫给林逸琛上药完毕后，便追问今日之事。林逸琛略一迟疑，并未将与蔡寒肖斗殴的真相道出，而是找了个借口掩饰，“手下兵士与羽林将军麾下兵士打了一架，未来得及阻止，被圣上察觉了。”他不知道父亲会不会相信这个说辞，只是本能地想把今日实情掩盖过去。
林镇远沉吟了一会，嘱咐他安心养伤，以后当值小心些，便出去了。
第二日杜君言前来探望，此番林逸琛受伤将养，两人反而能光明正大地见面，都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杜君言此番除了来探望，还是来道别的。昨日接到圣旨，皇帝命他为江南道按察使，不日将出使江南诸州，协助地方官吏处理灾情。林逸琛心下不舍，他如今就一知己，也要远离而去。但那也是转瞬即逝的情绪，想着杜君言此去也是安民救灾，便笑着祝他一路顺风。杜君言有些着急道：“昨日是怎么回事？”林逸琛也不隐瞒，把昨日之事及两家联姻及那日所见蔡小姐之事一五一十全说了。杜君言听罢摇头叹气，半天道：“你还真是……”，而后追问：“你有何打算？”
林逸琛沉思了一会儿，“我想想办法，蔡寒肖是对的，我不该娶他妹妹。权力之争是男人的事，她一无辜女子不该被牵扯进来。”
杜君言望着他那略带茫然的脸，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该怎么办？”
林逸琛捧着茶水的手停住了，他当然明白他说的是哪一天。他默然了一阵子，突然抬眼笑道：“君言，你是坚定拥护圣上的，为何不与姜云及蔡寒肖一般，唾弃我这叛臣？”他继续着饮酒那天的追问。
杜君言听了这话也是心底哀凉，他从不相信林逸琛是为了荣华富贵或功名利禄而背弃朱承佑，他知道那与林镇远有关。那林镇远是拿住了林逸琛什么把柄呢，或是用什么来威胁他呢，林逸琛不说，他也猜不出来。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暗中相助他。
两人都沉默下来，偶尔听得窗外有几声鸟叫蝉鸣。
这日风高夜黑，蔡国公府静立于深重的墨色中。一道黑影急速飘来，谨慎地打量了四周守卫，见无人注意，一个漂亮的鲤鱼翻身便翻墙而入。黑影快速从后花园穿行而过，在回廊间游走，最后停在西厢一间雅阁前。此前他已经暗中派人探问清楚，不出意外的话该是这里了。他划开窗子，见房中一女子背对着他，端坐于圆桌前看一方信笺。她的神态应该很专注，因为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悄走进的身影。待烛光将身后影子拉成一个巨大的影子笼罩而来时，她才察觉有异，连忙转头，见立着一个黑衣劲装蒙面男子，大吃一惊。男子一个箭步飞身向前，用手堵住了她正要脱口而出的惊叫。女子的脸上混合着害怕和一股还未消退的淡淡哀愁，她没来得及将它隐去。
“别怕，是我，”男子柔声道，“我不会伤害你的。”说罢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并不陌生的脸。
蔡莺宁看着面前俊朗如画的男子，不由放下心来，原来是他，就是那个那日见过的父亲要自己嫁给他的男子，思及此处又有些黯然。
林逸琛把这一切看在眼底。他决定打开话匣，从蔡莺宁口中证实自己的猜测正确与否，以便更好打算。于是他开口道：“蔡小姐，我知道……你并不想嫁于我，如今的情况，嫁给我怕是会害了你……”他有些感慨，停了下来，发现对面女子双颊绯红，于是闻言继续道：“我想帮你，但我必须了解一些事，还记得那日庙前的事吗？”
蔡莺宁惊道：“那日……那位便是你？”怪不得那日在府上见这人总觉得有些熟悉。
林逸琛点了点头，菜莺宁眼中露出了相信的神色，为他倒了杯茶，两人相对而坐，漫长仿佛在即将到来的长谈中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