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全一篇 ...
-
(一)
沈城一场大雪刚落,花暖暖迫不及待订了第二天一早前往北京的火车票。坐在软座上,望向车窗外被白雪覆盖的静谧山峦,背后冉冉降临的曙光熹微。心里的激动不可抑制,手心发凉,莫名其妙地笑出声,被对座的乘客奇怪地看了好几眼才收敛。
这一天不知盼了多久。别人都从冬始盼春光,一季不远。她却从春末盼到深冬,鹅毛大雪带来问候,她才踏上期待已久的旅程。
那是她曾答应何良毅的话,或是他的允诺。
“沈城下大雪的时候,怕冷来北京,二舅领你喝二锅头去。”
她仍记得自己当初一脸不屑地说:“我一东北姑娘我能怕冷?二锅头多没劲啊,要喝就喝最烈的烧刀子。”
何良毅赶紧摇头:“就你那酒量,悠着点儿吧。”
何良毅的酒量,她是见识过的,十几倍下肚仍然清醒着笑谈风声,把客户连灌带哄,说说笑笑间一件案子敲定了。她爸就曾经被他如此对付过,所幸的是两人旗鼓相当,谁也没有醉的迹象。倒是她一小姑娘坐在旁边无聊,一杯杯地灌最后神志不清。朦胧间好像吐了一个人一身,耍起酒疯来架势不小,花爸很无奈,下次再也不带女儿参加饭局。
何良毅就这么给她认识了,第二次见面,由于之前见识过她内在的彪悍,索性逗逗她,两手一摊,理亏地说:“你毁了我一件名牌西装,怎么办吧。”花暖暖哪记得那些,随口回他:“西装我没有,礼服您要不?一尺九的腰,等您过几年骨质萎缩了塞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何良毅失笑:“我看起来这么老?”
花暖暖据实回答:“最低三十五。”
何良毅的真实年龄,她没兴趣探究,却总是不经意地听到她爸提起这个人。何良毅是土生土长的东北爷们,哈尔滨人,大学在北京,毕业后留下来工作,几年间倒也有了番不小的业绩。事业蒸蒸日上,但私生活有点不被外人道好。每年情人节都打赤条,日常却不乏女伴围绕,据说颇为“糜乱”,也难怪了他的职位,外企里的公关经理,人际关系网想不乱都难。
反正花暖暖是捋不清。
高二的寒假父母都出国了,便把她托给何良毅一段时间。左右街坊看见一万年光棍房子里出来一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免做遐想。何良毅瞪他们一眼,严厉地说:“都瞎想什么呢,这我大侄女!”然后笑着摸摸她的头,走过去取车。
花暖暖往车里一坐,大抵是青春期叛逆,凉凉地说:“谁是你大侄女啊,少套近乎。”
何良毅看她一眼,继续开车:“你不是我大侄女,我乐意当你大舅行了吧。”
花暖暖黑线,侄女跟舅舅不是一边的,旁边这位先生把心思都花在生意场上的人际关系,亲戚关系搞不清楚,她也不再争辩:“大舅不行,二舅勉强吧。”
寒假回去后她想着怎么跟她妈开口,直接说“妈,你多了个二弟”?吓着的应该是她姥爷。
(二)
和何良毅混熟大抵就是在那个寒假。花暖暖解决了不少何良毅要请保姆才能解决的活,她不得不感叹一个单身男人能把一栋房子住得这么乱也是一种境界。主要是他有一个臭毛病,回了家衣服随地脱,花暖暖经常在客厅的沙发座下找到何良毅丢失的单只袜子。
何良毅一边高兴着多了个贴心大侄女,一边常从应酬中带回好吃的好东西给她。
唯一不好的是何良毅经常晚归,凌晨一两点是常事,奈何花暖暖向来浅眠,何良毅从玄关到客厅一路制造的声响足以惊醒她。于是他还没有走到卧室,便看见站在房门外披散头发的花暖暖,吓了一跳以为贞子光临。
“这么晚还不睡啊?”
“被你吵醒了。”
“说明你睡眠质量不好,年纪这么小睡眠不好可不是什么好事。”何良毅一边脱西装解领带一边说,“改天领你去一老中医那看看,我以前也经常失眠,吃了几副药……”
“我饿了。”花暖暖一点也没听清他嘴里念叨什么,打开冰箱,顿时头大,“光顾着收拾屋子,冷落了冰箱,你家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何良毅换好了家居服出来:“你们女生不都是不吃宵夜怕长肉么。”
花暖暖找不到任何可以充饥的食物非常挫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天生丽质用你管啊。”
何良毅无奈从橱柜里拿出一袋面:“给你下面吃行不杨贵妃。”
花暖暖没有因此享受贵妃级待遇,何良毅的厨艺和御厨差了一个珠穆朗玛峰的距离,亏他好意思问一句怎么样。花暖暖头也不抬地回一句:“没味。”不是没想着接下来再打击他几句,谁让他把她吵醒,还做了让她味同嚼蜡的面。
可惜何良毅的手机响了,她听到对面是个女人的声音。
何良毅起身点了根烟到阳台去接。
期间花暖暖吃光了面,洗完碗,才见他从阳台回来。
“想什么呢?”
花暖暖踟蹰一下:“我琢磨啊,我住这儿是不是给你带来很多不方便?”
何良毅一愣,遂反应过来她指什么:“小孩子别乱寻思。”
“我不小了,明年就成年。”
“我三十二,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子。”
花暖暖最终还是知道了何良毅的年龄,但对于他有多少女伴这件事却一直不清楚。一次去他的公司送他忘带的文件夹,顺便留在那里吃午饭。进他办公室的几乎全是美女。逢人便叫姐姐,除了进来打扫清洁的大妈。她叫得甜,美女向何良毅露出的笑容更甜,就差引来蜜蜂。
她从来没认为何良毅是英俊的男人,跟帅也不沾边,漂亮更谈不上。
何良毅自吹自擂:“你还小,不懂得成熟男人的沧桑美。”
她讥笑:“是,沧桑的不止是心理,还有生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承认这是迄今为止说得最错的一句话。接下来午餐时间的一半被何良毅上了一堂生理教育课,并且有越讲越歪的趋势。花暖暖赶紧打住:“我这还未成年呢,您讲的这些暂时用不上。”
何良毅说:“未成年也不小了,多知道些没害处,回头别跟你爸妈说是我说的。”
(三)
花暖暖喜欢逛论坛,看帖不留言。好友徐小熙是个没事在网上写文的宅女,照样看完也不留足迹。气得徐小熙这个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气,还被好友无视了的小透明不甘寂寞地大吼:“花暖暖你居然霸王我的文!你好意思吗你!”
“好意思。”花暖暖真诚一笑,“你第一天认识我啊?我一向都特好意思。”
徐小熙飙泪控诉损友:“花暖暖,你就是只不折不扣的霸王花!”
于是一只霸王花和一枚四处水楼的宅女在论坛上混得风生水起。何良毅看不下去了,深更半夜了花暖暖屋里的灯依然亮着,不时传出几声大呼小叫。他站在门口犹豫两秒,敲了房门:“花暖暖你出来下,我得跟你谈谈。”
我得跟你谈谈。这话此曾相识,好像是她小学某此考了一个鸭蛋她爸跟她说的话。
“二舅你怎么还不睡啊,明儿还上班呢。”
“前面那句话该我跟你说吧……别笑,严肃点儿。”何良毅觉得有必要拿出长辈的姿态,“你爸妈把你放我这儿,不是让你天天大半夜的在屋里鬼哭狼嚎,作业写完没?”
“没。”
“还差多少?”
“一笔没动。”
花暖暖认罪太快,何良毅一时找不出话来驯,径自仰头灌了一杯水:“这孩子,太顽皮了。”
事后何良毅每天监督她的作业进程,回家的时间也比平时早了不少,美名其曰以身作则。可是电话就多了起来,除去应酬的客户,常见的几个女声娇嗔地问他怎么最近少出来了,他的回应通常又引发一大锅的电话粥。
花暖暖被手机铃声扰得烦不胜烦,趁何良毅去洗澡的空间,对刚好拨进来的电话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和别人洗澡中,请稍后,以后,往后都不要再拨!”
何良毅刚好洗完擦干出来,赶紧拿下手机查询刚才的电话。确认之后深吸几口气,盯着始作俑者说:“花暖暖你毁了我的好事儿,你说怎么赔吧。”
“她们扰了我写作业的时间,我怎么没说赔啊。”花暖暖没好气。
何良毅忽地笑了: “小姐,你刚才对着电话讲的那一通话,在一个成年男人看来,是一种很暧昧的暗示哟。”
“那请您忽视我的童言无忌吧。”花暖暖口气恶劣。
何良毅拉开冰箱拿了罐啤酒,喝了几口扔进垃圾桶:“暖暖,事实上,我从没把你当小孩看过。”
天气预报说沈城遭遇二十年来最冷的一冬,花暖暖一边看新闻一边想象着积雪没过她小腿的情景。徐小熙发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并附言感叹“沈城冷得我快见不到明年的春天了!”
花暖暖想也没想回复她:“你个宅女压根儿就不见天。”
百无聊赖地刷新着论坛,何良毅今天回来得出奇的晚,而她一夜比一夜熬得更晚。终于在指针临近指向凌晨三点时,安静的屋子里有了些动静。花暖暖一出房门便问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外套和衬衫照样被何良毅乱撇在沙发上,人已经在屋里冲澡了。
何良毅打理完毕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花暖暖盯着他衬衫的古怪眼神。
衬衫领口上绯红的唇色印记。
“啊,一女人蹭上去的,我明儿就给它洗了。”疲惫地摸了摸脸,何良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解释一番。
“快得了吧。”花暖暖把衬衫一扔,“你当时怎么没不让她蹭呢。”
何良毅自知理亏,主动转移话题:“过几天北京嘉年华主题乐园,二舅带你玩一圈去啊,别整天在家呆着,不然迟早从花暖暖变成花蘑菇。”
“不用了。”花暖暖看着他,语气很平静,“我爸妈下周回国,我该回家了。”
(四)
也许是沈城的天气太冷,令游走在大街上的花暖暖忽然异常想念何良毅公寓里的暖气。可是直到临走前,她和何良毅有些僵硬的气氛也没缓解过来。她知道他女伴良多,没放过心上,却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介怀。回到家没多久便开学了,她给何良毅发了封短信,对方回了些让她好好学习的话。
初春的时候何良毅出差来沈城,顺带看了看她。正逢学校要开家长会,花暖暖成绩不错,就是纪律方面不让老师省心。她灵机一动,找来何良毅冒充她家长。
同班的女生看了一阵惊奇:“暖暖,你爹啊?长的够年轻的。”
“不是,我二舅。”她说得以假乱真,无比自然。
“难怪。”女生啧啧地点头,嘻嘻一笑,“不过你要说他是你男朋友,我也信。”
“省省吧,我一朵鲜花怎么能插在一头老牛身上。”花暖暖目光闪烁,正好望见教室里何良毅和女班主任老师说说笑笑,一点没有家长的架势,好像谈论着什么时候约个会一样,心里立时不是滋味,后悔把何良毅带过来。
没听清女生又说了些什么,只见她末了暧昧一笑:“暖暖同学,你要好好把握,忘年恋什么的,很有爱哦。”
何良毅出来看见花暖暖和别的女生打笑怒骂,打了个招呼,却见女生一看见他笑得更夸张。走出教学楼的路上不由感叹自己老了,理解不了小女生的思想,不由问:“刚才聊什么那么欢乐?”
“聊……让我怎么搞□□。”
“……这孩子,又顽皮了!”
何良毅望天,现在的女生不仅不复他们那个年代的清纯,还重口!
之后和何良毅依然保持联络来,他回北京后,两人经常短信,何良毅不许她煲电话粥,说说笑笑几句之后又哄又叮嘱地要她专心学习。她也不再经常打扰他,知道他工作忙,下班之后各种应酬。MSN的状态鲜少显示在线,不然就是红色框框的忙碌,那刺目的颜色提醒着她不要讲话,但她知道,只要她说,他一定会回。
他的话永远那么温淡,好像流水,好像微光,令人贪恋。
“好好学习,不许再顽皮了啊。”
“晚上睡觉被子盖严实点,别着凉了。”
“上次你在院子里看到的梧桐,长出了花骨朵,等开花了送几朵给你。”
写完作业仰头一望天花板,竟然想象着出现何良毅的脸。终究是耐不住,花暖暖掏出手机发短信说:“已经开春了,沈城还这么冷。除了上学,徐小熙那个宅人更猖獗地在宅在家里,我也差不多了。”
何良毅回得很快:“怕冷来北京啊,二舅领你喝二锅头去,准让你一瞬间回春。”
也许是无心的一句话,花暖暖却不知不觉开始期待下一个冬天。升入高三的暑假,她不再有空闲时间去其他城市,走在街上看见陈奕迅来这里开演唱会的海报,立刻排队买了票,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坐在观众席上,身旁是狂热的粉丝激动地呐喊。
陈奕迅的歌声布上一层沧桑的沙哑,她忽然瞬间懂了何良毅对她说过的成熟男人的美。
透过层叠的挥舞的荧光棒,她看见舞台上的男人抱了把吉他,安静地弹唱。
陈升的《不再让你孤单》。
“我从遥远的地方来看你,要说许多的故事给你听。
我最喜欢看你胡乱说话的模样,逗我笑。
尽管有天我们会变老,老得可能都模糊了眼睛。
但是我要写出人间最美丽的歌,送给你。 ”
花暖暖的眼眶有温热的液体积压着,这一刻她只想打电话给何良毅,听听他的声音,跟他说几句话。拨通后五秒,何良毅温和的声音传过来:“暖暖吗?”背后有嘈杂的说话声,大抵又在应酬中。
“……”
“暖暖,怎么了?”噪音渐小,何良毅走出了包间。
“没什么。”她吸了吸鼻子,玩笑说,“想二舅了,不行吗?”
“你在外面?”
“嗯。”
花暖暖都能猜想出来他会说什么,一副长辈的口气说“太晚了在外面不安全,快回家”之类的话。永远站在适合的距离内关怀着,似父亲似兄长,却都不是她想要的任何一种身份。
舞台上男人喑哑的歌声瞬间盖过她听筒内的传话,而这一句仿佛是枚炸弹,终于让她这一晚的眼泪溃不成军。
“我不再让你孤单,我的风霜,你的单纯。”
风霜和单纯,是不是隔得太遥远。远远超过两座城市的距离。又或者是,我们的城市隔得太近,缺少美丽的引力。若有一天远走他乡,单纯被风霜所想念,若不得,便也可畅游异国,再找寄托。
“暖暖,你哭了?”何良毅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哑,呼吸也更沉重了。
花暖暖哭着哭着反而笑了:“二舅,你不要做我二舅了好不好?”
(五)
高三的寒假,只有短短过年前后的几天假期,学校一解放,花暖暖马不停蹄地踏上开往北京的列车。何良毅知道她要来,一早去了火车站接她。
远远看见他站在那里等,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不英俊的脸上好像又多两道皱纹,明明不到三十五,却感觉和她爸不相上下。终于在人群中找到花暖暖的身影,高举着挥手生怕她看不到自己。她没带多少行李,他仍是接过她的包。
聊了些生活中的琐事,何良毅的笑容永远那么温和,他们之间的事也很平淡不见波折,她对他的感情长于日积月累,不是刻骨铭心的轰烈,仿佛涓涓流淌的小溪渐渐流入心底,那么可不可以让她幻想能够细水长流下。
何良毅敲了下她的头:“花暖暖回神了,想什么呢。”
花暖暖从幻想中走出来,正好肚子适时地叫了:“我想吃火锅。”
“那还不简单。”何良毅一打方向盘,车向另一条街驶去。
两人要了份麻辣锅,半个小时过后,何良毅适才发现小看了花暖暖,吃辣程度似乎比他还要高一筹,于是连忙往她碗里夹了一堆新煮好的羊肉。
“行了行了,吃不下去了,你想肥死我啊。”
“你不是天生丽质吗。”
“天生丽质难自弃,不代表别人不弃啊……我吃饱了。”
何良毅又吃了会儿也饱了,两人同时又要了两杯酸梅汤,花暖暖乐了:“我从论坛上看到人说,吃饭最美味的搭配有什么,其中最受人推崇的便是火锅和酸梅汤。”
“没事儿少上点网,你这没几个月就高考的人了。”何良毅说,“想好考哪儿没?”
“想留学。”
“留学好啊,欧洲美洲?”
“非洲。”
“非洲好啊……诶,不行,非洲可不能去。”
“为啥?”
何良毅轻斥:“好端端的白白净净一姑娘,回来成黑炭头了,还嫁不嫁的出去。”
花暖暖嘟了嘟嘴:“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三十三了还打光棍。再老点,看哪家姑娘会看上你。”
“你二舅的硬件条件还是能吸引很多未婚女性的。”
“爱你的钱,又不爱你。”花暖暖想了想,说,“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比坟墓还糟糕。”
何良毅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不由轻笑:“早过了相信爱情的年龄了。”
花暖暖一愣,不自然地别过头。以前一直觉得何良毅虽然年纪大,但是心理年轻,和二十几岁的完全能混到一起。原来那些表面的是可以融合,但是根本却无从改变。
在她憧憬完美爱情的年纪,她喜欢的那个人告诉她,早已不再相信爱情。
像不像一种讽刺。
(六)
花暖暖晚上睡觉做噩梦,醒了之后便睡不着了。何良毅没睡,看见她房里的灯又亮了,一个人抱膝坐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
“我做梦梦见你死了,被地震震死了,我想救你,可是又发生了坍塌,于是我们一起死了。”花暖暖说,“虽然事件很可悲,但是结局很壮烈是不是?”
“你陪着我一起死就不值得了。”何良毅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花暖暖想说“没关系,我很愿意”。
有生之年为爱的人奋不顾生一次是件幸福的事,因为爱使人变得勇敢。如同飞蛾扑火的挣扎,哪怕烧得挫骨扬灰,也执迷不悔。她这样想着,却永远不会说出口,她怕被他轻视,缘于他早已不相信她所信奉的这些。
“二舅,你的手好冷啊。”花暖暖说,“我帮你暖一暖吧,我的名字可不是白起的。”
花暖暖把他的手往被子里带,被何良毅按住了。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听不出是否愠怒的语气:“暖暖,你明天还要乘早班的火车,该休息了。”
然后离开了花暖暖的房间。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何良毅,她生日时收到他邮寄来的礼物包裹,一张她曾无意中提过很喜欢的陈升的老唱片,在市面上很难买到。同时也收到一封祝福的贺卡,话语平常,她独独喜欢卡片上的署名“何良毅赠花暖暖”。徐小熙笑她花痴,光是看两个人的名字挨在一起也能傻笑半天。
也许她就是花痴,追付花季里的一段痴狂。
也许几年后,蜕变了一张成熟的脸,这种放纵地喜欢一个人的心境再也难寻。被世故染上一层风霜,单纯又怎能保留。
可惜她的单纯,拯救不了他的风霜。
仍是写了长长的信给他,在准备远赴大洋彼岸之际,收到回信时又兴奋又忐忑。
何良毅说,院子里的梧桐开花了,他拍了照片传给她,希望她一个人在异乡的时候别太思乡,明年回国来北京的时候,依然带她去吃火锅。他在信里用了我,而不是二舅。花暖暖傻傻地想这是不是预示了什么,然后又觉得自己太能瞎想。
直到飞机落地南半球,她才真恍然自己离他很远了。千万米的路程,时差仅仅两小时,却对换了春秋。
(七)
有次和父母视频时,有意无意地问起何良毅,才知他最近被人张罗着相亲,应付了一个又一个女的,没一个满意的。家里人急,他直接撂下一句这辈子打光棍了,讨不着媳妇领个娃回来照样做爹。把他爸气得差点心脏病犯进医院。他抱着愧疚又无奈的心情回北京反省,反省的行动就是,继续相亲。
花暖暖忍不住乐,在MSN上给何良毅留言,挖苦又似关心。
暖:“你真是皇上不急,急死众亲。下次回去你爹要是没见你领着媳妇,估计直接自己挖坟去了。”
毅:“真的不急。遇不见好的就继续等着。等个两三年怕什么。”
暖:“什么叫好的啊?”
毅:“这还真不好下定义,主要还是得讨我欢心。”
暖:“哟,您不是不相信爱情吗?”
毅:“呵呵,跟某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多少熏染回了点儿青春。”
花暖暖怔忪,忍不住笑了,有点心酸,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欢喜。她下了MSN,此时的南半球沐浴在一片春光中,窗外桃花盎然。
留学生活比在国内上大学繁忙很多,上课,打工,业余时间参加些聚会,时间排得满满的,少了很多时间想起何良毅,但若剩下一分钟的空闲,眼前又会浮现他的面容。依然会想起的还有徐小熙,她高中毕业考去了北京,继续混着宅女日子,聊天工具几乎24小时在线,万年隐身党,不叫不出来。
暖:“听说你最近恋爱的了啊?”
熙:“……我恋爱了我怎么都不不知道。”
暖:“我来刺探刺探你是否还健在,没宅死在宿舍里。”
熙:“倒是我要告诉你谁恋爱了。”
暖:“谁?”
熙:“何良毅。听说这次准备结婚了。”
半天没有等来花暖暖的回话。徐小熙有些担心:“霸王花你还好吧?”
暖:“……不好。”
一点也不好。花暖暖强压着眼眶里呼之欲出的液体。这个消息太突然,令她一时间没办法接受。她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整理好情绪,她的爱还没有爱够,怎么就要结束了。
徐小熙贴了一个链接给花暖暖:“我前两天逛论坛时看到的,你去听听吧。”
花暖暖点开,一个空白的贴子,只有一段楼主录好的音乐。耳机里传出她熟悉的旋律,还有她熟悉的声音。
“我从遥远的地方来看你,要说许多的故事给你听。
我最喜欢看你胡乱说话的模样,逗我笑。
尽管有天我们会变老,老得可能都模糊了眼睛。
但是我要写出人间最美丽的歌,送给你。 ”
男人沙哑的嗓音异常温柔,仿佛诉说着绵绵的情意给远方的爱人。花暖暖终于忍不住泪流,手里握着电话没有拨出去,这一刻她不知道能跟他再说什么,只有静静地听他唱:
“我不再让你孤单,我的风霜,你的单纯。”
熙:“唱得很深情是吧,我听得心都快碎了。”
花暖暖不知道自己哪里败了,不是输给时间,不是输给地域,而是何良毅一直走在她前面,她追赶不上,无法与之同行,便只能看着他渐行渐远。
也许是时候该了结这一段痴狂,她希望她的喜欢是安静的,不将他打搅。当他结婚成家,她的这段插曲也该播完了。
暖:“结婚了替我祝福他吧,恭喜新婚什么的,我没那么大度说出口。”
熙:“嘿嘿,我刚才逗你呢,别当真哦。”
花暖暖傻眼。
与此同时,她看到何良毅更新的MSN签名。
你的单纯,温暖了我的风霜。因而再不孤单。
(完)